肆拾贰、人命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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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天帝只会炼丹与阵法,未免太瞧不起他,历任的天界太子令人惊艳者众,就连如今的太子裴清亦非泛泛之辈。 他尤其擅长炼魂,具体显现在他掠夺三位皇子皇女的精魂令他们转生人间。分散魂魄不是一件易事,对於魂魄的持有人也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损去魂魄相当於损去修为跟寿命。 事情发生在蛇神殿下离开宫廷不久,贵妃云瑕褪了一次蛇皮,以蛇皮为容器装了太液池的淤泥,捏出了一个美轮美奂的娃娃,某个阴风飒飒,惨雾弥漫的夜里她以蛇血为引召唤了宛妃投井的宫女的魂魄。 她问宫女,"你若是恨极了便入这个rou身报仇吧,若不恨则随风飘散,时间到了自然有鬼差拘你去投胎。" 她怎麽可能不恨呢?她本有等着她回家嫁人的表哥,却叫那心思龌龊的道人抓去,数人jian污了她,破了她的处子身还不打紧,她原以为熬过了强jian便没事了,没料到那些人简直是畜生,居然拿了各种物什往她的xue里乱捅,往她的zigong浇guntang的水银,说她是卑贱的母狗,身子脏了烂了,他们好心拿水银帮她治病,一毛不取。 在那个暗无天日的道观里她疼得疯狂大哭,尖叫,嘶吼,却没人愿意救她,她的zigong像是被烫熟了,居然自她合不拢的花xue里掉出来,那些道人不知拿了什麽,又将她的zigong捅了回去,她爬到了井边,用了最後的力气跳了下去。 她那个时候希望不要有人找到她,直到她rou身发烂了再来找她,她不希望她那悲惨凄凉的模样被人看去,最终事与愿违,她隔天便被打捞起来,表哥见了她凄惨的模样居然哭晕了过去,之後辗转难眠,突发一阵急病撒手人寰。 原先她的父亲提议将这两个可怜的孩子葬一起吧,姨父坚决反对,说她让人jian污了身子,不配进他们家门,吵吵闹闹间母亲也病倒了,直到现在都无法下床。 幽暗疯狂的念头自她脏污不堪的心蔓延,她何止想报仇,她要那群畜生死无全屍。 她自贵妃云瑕那里得到了一具精雕细琢的身体,一颦一笑风情万种,贵妃说,"我需要一个meimei去和亲,以此藉口接你入宫,至於和不和亲谁知道呢?反正向国是看不上为了和亲才册封的公主。" 贵妃需要一个入宫等待和亲的meimei,而她需要入宫报仇,她们一拍两合。 她主动勾引那些道貌岸然的道人,等着那些脏污的身子一具两具覆上来,她用了魑魅魍魉与生俱来的本领,吸食阳间男人的精魂来凝实自己的魂魄。 一具两具三具四具…十具二十具三十具…直至第三十八具,她终於将道观里所有道人吸了乾净,她这才发觉了一件事,这三十八具屍体没有一具的灵魂是完整的,仅余残魂。 她无人可问,只好请教贵妃,"人若只剩残魂,还能如正常人一般过日子吗?" 贵妃回她,"或许能或许不能,他们的智力倒退犹如三岁小儿,善恶不分,也许显露痴呆,也许残忍恐怖。" 至此她全都懂了,她遭遇残忍凌虐,而虐待她的那些人早就不是人了,仅存残魂,让本能驱动着rou躯为非作歹。 她从吸取的残魂里找线索,才知道这三十八人全都让老皇帝吸取了魂魄炼制一种叫做魂丹的东西,这东西可以控制人心,大罗神仙也逃不过。 她一切的悲剧皆是老皇帝造成,她的熊熊怒火无处发泄,她再度勾引了老皇帝,以侍寝的名义上了龙床,一番缠绵之後趁老皇帝睡着,准备自他的口中吸取精魂。 突然之间她被老皇帝掐住咽喉,老皇帝居然化作了一个英俊不凡的男子,自她的口中吸走那三十八人的残魂,连她的魂魄亦不放过,她的rou身瞬间崩塌,成了一堆发臭的烂泥。 她好恨,她好恨,她好恨,可是又能如何? 老皇帝吸乾了女子的灵魂直接到了素香殿,一巴掌打在贵妃云瑕脸上,"你想好与我作对的下场了吗?" 云瑕懒得理会肿胀的脸庞,顺手擦了嘴边的鲜血,她鲜艳的红唇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是要杀了我,还是要吸取我的魂魄炼魂丹呢?你别忘了我是蛇族人,你无法干预我的转生,亦无法自蛇神殿下手中夺走我的魂魄。" 老皇帝听了云瑕所言脸色难看,拂袖而去。就是杀了她又如何?不过是解一时之气罢了,他依然拿桑榆没辙,连她的小侍女都像一根难啃的骨头,费尽心思杀她亦无半分助益。 *** 隔日老皇帝难得上了早朝,听着大臣们互相推诿,互相构陷,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是忍了一肚子火无处发作。 有人言,"道观三十八条人命无故惨死,是上天的预警啊!" 老皇帝冷笑,他就是天,这是他的王朝,他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区区三十余条人命而已。 也有人趁机进言,"嘉桐关早就没有半粒米,二皇子处境艰难,若要家国安稳,应早日运粮往嘉桐关去,让二皇子好好守关。" 老皇帝心想他早年的处境可是比斯年还惨上数倍,若是斯年服软,好好为他做事,他也不会如此磋磨他,毕竟斯年可是他心爱的凤凰族小公主为他生的孩子。 可惜这孩子任他如何磨砺,心如磐石,从来学不会服软,让他魔界为质,他可以一去千年,明明服个软哀求几声,他可以将人质换成裴清,这孩子偏不。 宁愿守城门也不愿意要天界二皇子的身份,一个不愿意认父的小畜生,他还对他手下留情做什麽? 那番送粮的话自然得不到老皇帝首肯,早朝在骂声中结束。 此时的嘉桐关又是何种模样呢? 二皇子镇守的嘉桐关已经很久没有半粒米,嘉桐关地处北边遇冬酷寒,不适合耕作,若要在此生存,只能趁着春夏时节绿草茵茵时放牧。 基本上嘉桐关没有什麽百姓居住,距离百姓所在的城池还要一百里,住在这里的百姓几乎都是战时被掠夺的战俘,有时候二皇子领兵打了一个小胜仗,就顺理成章夺回一些被敌国抓去的百姓。 这些百姓回了国反而成了二皇子的负担,嘉桐关无粮,最近的城池还有一百里,亦不可能提供战马让百姓骑回城池。 二皇子跟他的兵,只能趁着敌军休息之际偷偷趁着黑夜茫茫摸出关去,掠了马羊来,也曾运气好被他们抢夺一批粮草辎重。可是对手也不是酒囊饭袋,遭了几次贼,巡夜就更勤劳了,也曾截杀过一次偷抢粮食的二皇子。 这一次断粮太久,嘉桐关里又有百姓,他们只好开始杀一些老残孱弱的战马,接雪溶水度日,可惜战马有限,杀的战马越多,他们的战力越弱,以前还能去敌营抢劫,现在大部分的马都没了,自然也不能取抢劫,何况对手亦逢寒冬粮食短缺,怕贼惦记巡营巡得特别勤劳。 二皇子带着亲卫用仅存的战马抢了一次敌营,没料到是敌方诱敌之计,他们料准二皇子战马杀得差不多了没什麽粮食,有可能会铤而走险。用一批稻杆伪装成辎重,二皇子带亲卫一抢,他们就火攻,这样他们为数不多的战力也差不多被歼灭殆尽。 又用抓来的百姓填了万人血坑,引狼下雪山包围二皇子。 二皇子这一战打得异常艰苦,向来流血不流泪的亲卫这回都落下男儿泪来。 二皇子从万人血坑里翻出了一个不足一岁的幼儿,孩子已经哭到声音孱弱出气多入气少,跟刚出生的猫儿一样,二皇子把他抱在怀里,用破损血污的披风围住他,带着幼儿跟亲卫回嘉桐关。 孩子的哭声,亲卫们不是没人听到,只是他们太惨了,刚从狼堆里出来,狼口麻木了他们的知觉,莫说狼吃人,他们饿得都想吃人了,他们唯一的良知就是对小孩见死不救,不是把他翻出来吃。 何况这孩子有可能是他们的妇女被敌军掠去,被jianyin之後生下,说实话,还真算不得他们国家的人。 回了嘉桐关後,依然没有粮食,二皇子捡回来幼儿几乎没有力气哭,一名亲卫接了雪水煮了一些青苔给二皇子。 二皇子见亲卫嘴唇乾裂发紫,知道这碗汤水有可能是仅存的粮食,他的亲卫没有吃反而端给了他。二皇子抿了几口,就将这碗汤交给亲卫,叫他快点吃。 二皇子拿匕首划开自己的手臂,滴下血水喂养这孩儿。 亲卫忍不住道,"殿下,您何必救这个孩子。" 二皇子笑了,"我爱人去年刚帮我生了一个儿子,就跟这孩子一般大。我一想到连这麽小的孩子都要死於战火,心里不忍。" 亲卫觉得纳闷,他跟着二皇子守关长达六年,这位夫人是那号人物,居然能够瞒天过海,无一人知晓她的身份,且跟殿下生了孩子。 二皇子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怎麽会如此糊涂,未婚就弄出个庶长子来,叫他们如何跟镇国公交待! 而後想想,镇国公父子死了,他们与殿下说不定也要埋骨嘉桐关,二皇子若能留下骨血更好,遂也释然。 五六天後,他们连青苔都挖不到了,亲随们自少年时期便陪着二皇子出生入死,大多折损在万人坑一役,目前剩了七人,他们都认了命,真的不行,那便只能吃人rou了。 他们做好了签,抽了自己生死的顺序,忽然有人说,"殿下不是捡了一个孩子吗?" 另外六人默然,自然是认同了同袍的话,若非殿下相救,那孩子早该死在万人坑,如今让他报恩不为过吧? 他们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遂派出一人松懈殿下的心防,伺机夺取孩子烹食。 那位亲随眼见成功,抱着孩子拔腿就要跑,不料遇上了返回的二殿下,他以为殿下会怪罪他们残忍,不料殿下抿着嘴不发一语,挥舞着大刀一刀落下——他砍断了自己的腿。 他命亲随将rou剁得稀烂,煮一锅rou汤端去给同袍吃。 那些亲随们终於饱餐了一顿,只见端rou汤来的那位脸色苍白,拢总没喝几口,手还抖着。 在他们逼问之下,那位亲随终於吐露真言,他们连忙寻找二殿下,终於在一颗树上找到了吊死的二殿下,树下有一封血书跟一个酣然入睡的孩儿。 遗书交待他们砍下自己的头颅,开城门投降,殷朝国政腐败,积陋已深,不值得他们为这个腐朽的王朝受死。 二皇子死後,亲随们不忍砍下他的头,推着他的屍身往向国去,求见向国大将军,将二皇子的屍身与遗书交给大将军。 大将军厚道让他们好好安葬旧主子,接着开城门受降。 那个孩儿最後让向国大将军收养,大将军让他姓殷,叫他记得救命恩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