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如若是情人

    靠近夜晚十点的钟声，并不被世人珍惜，但如果今夜的人们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们会去不余遗力地挽留。

    .

    透过猫眼，看见一张有些熟悉又很是陌生的面孔。脑海中闪过一段画面，身边的少年不断说着他的好话，而对面坐着的那个高大男人，颜家的大少爷，小安的亲哥哥——那男人捏碎了酒杯，不吭一声，面上带着简单的温和笑意，礼貌又疏离，视线静悄悄地对上他，眼里的那些情绪，却复杂到让人无法理解。

    这个人，大晚上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门，要打开吗？

    似乎被察觉，门口的男人低头往猫眼处看，眼神是显而易见的薄怒，但五官之上仍旧显出对方的隐忍——男人的薄唇是紧抿着的，嘴角显出平直的阴影。

    小安的哥哥，为什么会来这里……也不对，出颜家之后坐上的来接应的车…反追踪系统不可能出问题，这男人怎么会知道他们住在这里……这家酒店，是颜氏控股的？

    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打开了。

    .

    只打开了三十度，刚要说话，被男人一脚重重踹开。

    顾明手还扶着门沿，这一下也跟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也就是这时候，顾明注意到颜穆换了身行头，黑衣黑裤黑鞋，看起来像个莽撞的二十岁年轻大男孩。

    男人径直往内卧的方向走去，顾明稳定好身形，伸手把男人一拦。

    “颜大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颜穆停下脚步，面上早已没有了先前宴会上温和礼貌的笑意，巨大的水晶吊灯之下，男人二话不说拔出了一把黑漆漆的手枪，抵上了顾明的额头。

    冷汗。

    .

    他并不想说话，空气里漂浮着属于颜筱安的信息素，让他很是失控。

    淡淡的花香，说不出来的花香味，有点甜，又有点苦。

    在室内闻到颜筱安信息素的味道，这无疑不是在提示他不远的过去，这里曾发生过什么，又无疑不是在用刀子狠狠地刺他的心。

    顾明不敢说话了。

    颜穆用几乎是恨不得把人碎尸万段的目光冷冷地盯着顾明，手指缓缓地回扣扳机。

    冷汗涔涔。

    .

    “明哥…？”

    出来时将内卧的门回掩了，因为想着多半是要打开客厅的灯，怕太亮打扰人儿睡觉。

    枪抵住额头，但这时候少年的声音无疑给了顾明勇气，男人微微侧眸看向少年出声的方向，想到如若他死去这男人会对颜筱安不利，顾明便直视上了颜穆的眼睛。

    “我临时标记他了。”

    虽然不清楚对面的男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但想着如果要死，不如让人再不如愿一些——优性Alpha强大的察觉能力，让他觉得对方之所以做出这样的举动，是因为他和颜筱安。

    弟控？

    还是觉得他不够颜筱安的格？

    不管是什么，话说出来之后，确实起到了一些作用，回扣扳机的手指停了下来。

    “明哥？…唔……明哥你好了吗？怎么还不回来？”

    习惯睡觉的时候有人陪着，身边空落落的，连个公仔也没有，身下还疼着，小少爷脾气上来，颜筱安不开心地迷糊着嘟囔。

    “要杀了我吗？你确定？颜大少爷，你也听见了吧，小安他在叫我回去。”将话语低声说出，顾明微微笑着，似乎已经并不害怕。

    体力与感官能力都无与伦比的优性Alpha怎么可能听不见，颜筱安出声的时候，颜穆就觉得心脏被人用麻绳拴紧，听到颜筱安轻声喊出面前人的名字的时候，那麻绳就变成了长满尖刺的荆棘，颜筱安说让顾明回去的时候——

    那荆棘就把他的心脏狠狠刺伤，和麻绳损坏受害者的皮rou无甚差别。

    但没有人知道他在痛，因为心里的难过不是显而易见的难过，心在滴血，比不上玻璃化开手掌后淌出来的那些血滴。

    .

    枪偏移额头，在顾明即将动作的一瞬间，子弹穿透皮rou，一声闷响，消音器的功劳，但再厉害的消音器也不过是减少噪音，颜筱安还是被惊醒了。

    “明哥……？！”

    男人发出压抑过后微弱苦痛的呻吟声，顾明大概也是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子弹真正击中，巨痛到顿麻而后惨痛，一时间竟然无法抑制。男人紧紧捂住上身，但深色睡衣上仍旧飞快地淌出大朵大朵的鲜血，开花似的浮出暗红。

    这个位置，不是致命处，但如果不及时治疗，失血过多也足够让强大的上位者死亡。

    浓烈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属于顾明的味道，颜筱安打开卧室门跌跌撞撞冲出来的时候，颜穆正把冒烟的枪口从顾明伤口两寸不到的地方移开。

    顾明背对着卧室门微微弯腰，颜穆正对着卧室门笔直站着，颜筱安冲出来的时候，一眼看见颜穆，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很快梦就碎了——

    顾明扑通一声跪倒在客厅地上。

    “明哥…？明哥！！”

    少年吃力地把人扶起来坐着，转过去看到顾明手指间淌出来的红艳艳的血时，美眸大震，一时间恐惧到极致，再看到顾明衣服上暗红的一大团，颜筱安只觉得头晕目眩，一下子只会本能地半跪着紧紧搂住顾明的身体，颤抖着轻轻哭:“血……明哥你别吓我……明哥…好多血……”

    顾明痛苦地皱着眉，抬手想要抚摸少年的脸颊，让他别那么担心。

    但下一秒身边人就被刚才对着自己开枪的男人一把扯起来，焦急却又无可奈何，顾明只得飞快追随那身影望去。

    紧接着顾明的瞳孔猛然放大，有些苍白的嘴唇发起抖来。

    他们在做什么……

    不，是小安的哥哥…他在对小安做些什么！？

    紧紧扣住后脑，钳制腰肢，弯腰低头，覆上嘴唇，那分明是一个吻！！

    但很快就是重重的响亮的巴掌声，颜筱安哭着吼，自一年前到此时此刻，顾明从未见过那般模样的颜筱安。

    不，小安，你不要哭……

    但接下来的话顾明又听不懂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可以这样……阿穆……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不是哥哥，也不是什么，顾明这才想起来颜筱安的哥哥的名字，原来叫颜穆。

    可是为什么小安既不叫哥哥，也不叫别的，却叫如此亲昵的一个……阿穆。

    这分明像极了情人之间的称呼。

    一下子就解释得通了，如若是情人。

    可实在太荒谬了，颜筱安和他上过床，在今天几百号人聚集的社会名流宴会上说过他们下个月要订婚，而颜穆和颜筱安是亲兄弟，他们有什么资格在一起？

    但就是情人，只有是情人，这一切才解释得通。

    血还在流，头有点晕了，心悸加重，这是休克的前兆。

    彻底昏睡之前，顾明看见对面那个高大的脸上印了红彤一片的男人，咬牙切齿地冷笑，但语气却奇妙的温柔——

    “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对你？安安，你才是，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

    彻底昏睡之前，颜筱安在盛怒之下听见男人以温柔至极的语气质问他，心脏跳动的频率已是不可抑制的慌乱，紧接着就是一片黑暗。

    .

    “哎哟我的天，穆哥，您这下手也忒狠了吧？啧啧，都是血，满地都是。”

    颜穆抱着昏睡过去的少年往门外走，头也不回地发话:“送医院，治好，让那个Beta去接。”

    黑衣人闻言一敛玩笑的神情，正色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