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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情虫

    当塞伯忒的移动终端响起,我才从回忆里爬出来,有些惋惜难得见面却没能和小妈好好说几句,却只能体面结束短暂时光,又礼貌邀请,“看来美好的时间总是短暂。塞伯忒,晚上有时间吗?”

    塞伯忒点了点头,我却没错过他眸中一闪而过的错愕,这就是雄虫的劣势了,我们总能发挥这该死的敏锐,察觉到发自灵魂、又本应被粉饰干净的违和。好在这沉寂不过零点几秒,流星飞逝般,只是他眨眼功夫,塞伯忒简练又迅速的回道,“军情会议大概会在下午五点前结束,之后没有额外安排。”

    军用终端就这点不好,跟催命似的,战争时期还可以理解是军情紧急,但这放在和平年代就有些让人难为情了,可小妈好像感受不到铃声逼迫似的,还是那么温顺到温驯的看着我,好像奴仆遵候他的主,好像俘虏等待胜者发落。我叹了口气,伴着“滴滴滴滴”类似定时炸弹爆炸前倒计时的提示音,飞快把最后一点结束语说完,“那我先带伽西亚逛逛学校,塞伯忒,你忙你的工作吧。”

    他这才像接了令,如释重负的——从比平时连接通讯动作慢了0.001秒的松懈可见——接通讯息,我拉着小崽子,转身走了。

    说了要和伽西亚好好逛逛学校,却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会遭遇如此尴尬的情形,当天空落下阴影划过,连我身前不远左看右看兴趣盎然的伽西亚都没来得及反应阻拦,轻飘飘的羽翼扬起,从天而降的蝴蝶扑了我满怀,视线被一片水银色淹没,不等我回神,唇上印上两片温软。

    “亲爱的,吓到你了吗?”克瑞克,火遍星际的超级巨星,也被誉为“神赐的歌者”。你或许会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夸张,但以我们虫族、尤其从雌性的视角看,就是失真严重的刻盘也能与B级信息素的抚慰功能相媲美,称作“神赐”毫不为过。

    据现代研究表示,雌虫的精神波要远比雄虫脆弱,并混合一种不稳定的、被称为W的能量波,W波会随着年龄逐渐增强,带给雌虫远超其他种族、甚至雄虫的五感力量,但如果没有接收足够抑制,到一定峰值,它就成了沉重的负赘、致命的剧毒。所以在过去缺乏相关技术的年代,不得雄虫信息素抚慰的雌虫往往只有精神暴动到彻底衰竭这一条死路可走,雪上加霜是雄虫每年出生率仅有雌虫的1/4还少,偏生雄虫还能控制精神力激发标记本人信息素的雌虫W更剧烈波动,于是长达数个世纪,虫族社会对雄虫的倾向极其畸形,“雌虫的生命财产全权归他的雄虫掌管”甚至就写在帝国宪法的首章。

    也不是没有“离经叛道”的雌虫想过深入解析精神力暴走原因,但试想,把握雌虫命脉的雄虫哪会轻易就将主导权拱手相让?就像人类神话里奥林匹斯的主人不会放过盗窃火种的普罗米修斯。直到能用歌声平息W波的“歌者”横空出世,科研雌虫才敢触碰这个禁果……

    歌者能用歌声平息W波,克瑞克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他的声音总带一种特别的韵律,我快速的打量了一眼,制成耳钉的紫水晶是精神屏蔽器,衣服用的是年前新研制的光学隐形材料,身后轻薄脆弱的羽翼充当滑翔伞,当然,增阻挡风的降落纱衣还是上个月我送他的生辰礼物。

    然后顺着轻飘飘随风飞扬的纱衣,我拦住了准备动手的伽西亚。

    “当然,你的恶作剧总是这么奇妙……不过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看向他飞来方向,又吻了下克瑞克唇角,免得他发现我的敷衍后在伽西亚面前不依不饶起来,毕竟我还不想在被迫记住下周三是我们交往的百天纪念日后唐突分手, 好在克瑞克虽然骄纵,在大多时候都是见好就收,他蹙着眉状似嗔怒,手敲了下我胸口,那张在镜头面前永远甜美可人的脸蛋缀上火气,更添别样风情,“哈?‘日理万机’的科菲大公都能出现在帝国军校,还不许我这个成天被放鸽子的闲人出现在这里不成?”

    “原来如此,是专门来找我的。”我奖励的吻了下他眼角泪痣,笑看克瑞克脸一下窜的绯红,磕磕绊绊骂“你怎么这么自恋”之类的话,就是克瑞克式的承认了。

    要放在平时,我肯定要再逗逗这只猫一般,可爱又任性的情虫,但在小崽子面前调情……我还是要脸的。

    放开克瑞克,还没等一警惕的伽西亚质问,他就蹿到人家面前上上下下打量起来,被一位星际·雄性·巨星这么接近,换别的雌虫,这时候都不一定会呼吸,偏打第一次见面就对他无甚好感的伽西亚就杵在那不卑不亢回看过去,冷起脸,瞧着比他雌父还铁面无私,我琢磨要不是克瑞克是我情虫,这崽子估计要跟他来句“你瞅啥?”。

    瞅半天,克瑞克才指着伽西亚回头冲我说,“哼哼,当时太黑没看清,是跟我挺像的。”吐了吐舌,“就是没我讨喜没我好看。”

    “请注意您的言辞,我可不觉得自己会像一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虫。”以为这句话是侮辱,伽西亚出离的愤怒了,可他的神情依然平静冷淡,却能从越发冰冷生硬的语气里品味出压抑不住的战火硝烟,就像休眠火山上覆盖的雪,在濒临爆发前,你能明显感受到万丈玄冰下涌动的岩浆烈焰。

    我叹了口气,揉了下伽西亚脑袋,向克瑞克说,“你是从大堂过来的吧,离开幕式只剩一个小时,克瑞克,别让弗兰先生等急了。”

    又被狠狠捶了下胸口,某只刚刚还口口声声说我自恋的虫子甩了句,“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啊!”气鼓鼓的转身要走。

    “克瑞克,”我叫住他,翻手变了只玫瑰戴在他胸前,“祝出演顺利,我的歌者。”

    “当然,我可是克瑞克!”他骄傲的挺胸笑着,看了眼伽西亚,又凑上来亲了亲我,在我耳边轻声笑骂,“别以为这就能讨好我,混蛋恋父狂。”

    克瑞克不是第一次这么说我了,第一次被我吻到喘不上气时这个称呼就脱口而出,还直接把我整懵了去——说是骂吧,尾音又甜又软,跟猫咪撒娇似的;说是玩笑吧,又有些恶毒了,我喜欢雄虫没错,可品味也没遭到那地步啊,甚至还把自己损了进去,真让人摸不着头脑——问他又气鼓鼓的不说,更甚就直接动嘴,直到给我脸上咬好几个牙印才罢休。

    所以我也不纠结,顺势问了下去,“那好吧,该怎样才能让您消气?我的大明星。”

    “嗯哼,这还差不多,”他做出思考样子,纤白的指节轻戳浅粉唇瓣,于是一个小小的充血陷凹在粉嫩间格外明显,然后,一派颐指气指使道,“今晚补我个烛光晚餐,我再考虑考虑。”

    “之前你在星网上说过想要彭德星最好工匠马其·索尔量身定做条项链吧?虽然他老人家已经宣布退休,不过和我还有些来往。”我像是没听见,“这个够么?”

    “我谢谢你啊。”他皮笑rou不笑地瞪了我一眼,想踢我小腿,这次却被伽西亚及时拦下,还差点儿跌了个踉跄,他哪受过这种气?到哪不是群星捧月千娇百宠?我拉住克瑞克,又被他打了个肘击,“放开我!”他低声吼道,一副狼狈模样,眼圈全红了。

    当然不能放手了,我现在不止要担心前两个月被耳提面命“百天、百天”的苦难日子全部白给,还得担心之后的演出能不能顺利进行,更甚演出后我们哥俩这罪魁祸首会不会被经纪人弗兰和克瑞克的狂热粉们直接手撕。给伽西亚使眼色让他先去一边躲躲,我借克瑞克挣扎的力将他拉近怀中,直接亲,发挥浑身解数亲到他喘不上气为止,亲完了,人也冷静了,拭去海天色溢出的珍珠,顺势将银绸般的长发撩到耳后,我用以前哄伽西亚的语气轻柔道,“别哭了,乖点好不好啊。”

    应付好了克瑞克,我和伽西亚继续前走,就气氛变得很是尴尬,我前脚才在小崽子面前跟情虫亲亲热热,全没了长辈尊严,伽西亚心里又明显藏了事,一路上只顾埋头走,连学院风光都不香了。

    你说这啥事啊?本来出来玩是要开开心心的,要一脸苦大仇深的回去,那不就太失败了么?我上去拉住伽西亚手,他明显僵硬了一下,却很乖的一动不动、甚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怎么看怎么跟塞伯忒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由叹道,“你们父子都一个德行,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让别人猜。伽西亚,我就直说了,克瑞克也好,其他虫也罢,你完全不必在意,因为这世界上对我来说再也没有比你们更重要的东西了。”

    “您以为我是在担心这种事吗?”我话还没说完,伽西亚猛的抬头反驳,开口时甚至有些破音,深吸几口气,平息了情绪,才又说道,“我希望您也能够幸福,雄虫也好、雌虫也好,只要您开心那都无所谓,但是、但是……”他组织了下语言,“他对您太轻慢敷衍了,不、我的意思是——”

    他没有说曾经作为副院长的科菲院士出于研发内容的机密性与高危性必须抹去在研究院姓名,还需不定时接受皇室监视,自然外在形象就成了空有名头、蜗居在家的落魄贵族样子。却因与克瑞克的花边新闻被克瑞克的狂热粉疯狂辱骂,或许还有其他贵族推波助澜的影子,背上诸如“皇家走狗”、“史上第一个被辞退的副院长”、“变态雄性恋”、“克瑞克的吸血虫”之类的骂名。

    他也没有说自己为了维护路易斯·科菲的名誉曾在星网上身披百甲跟克瑞克的脑残粉互骂到深夜,甚至被气的W值疯狂波动提前进入发育期。

    他甚至从来没提过那次差点儿让自己履历终生带上污点的、险些无法毕业的恶性暴力冲突——同校的脑残粉直接舞到他面前,说你家那贵族之耻根本配不上我们克瑞克。

    “是配不上啊。”那时的他拳头上锋锐的外骨骼还在滴血,“那个脑残根本配不上我们科菲!”

    他怎么忍心让雄父这么好的虫背负污名?这种从来只顾自己张扬炫耀,却没有哪怕一句话试着给雄父澄清真相的虫渣又怎么可能配的上雄父?

    “傻孩子。”我揉了揉伽西亚脑袋,笑着说,“轻慢敷衍——这一点我和克瑞克只能说彼此彼此,所以不用谈谁对不起谁这种复杂问题。再说了,”我做了个噤声动作,阻止伽西亚继续反驳,“简简单单的情虫关系,大家开心不就好了吗?”

    我和克瑞克之间的关系,就像他那件轻飘飘的银水纱衣,沾一点皆大欢喜的甜意,该被风吹走时,干干净净也不留一丝痕迹。

    那天,我对才下战场,伤口还淌着血,却硬生生在研究院外等到结痂自愈的小妈如此说道,“他这样才好,我可承受不起、更给不了其他虫太真实的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