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慕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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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漫不经心的刷了一会手机,夜已深。 叶夏爱好修仙,并不打算早早入睡,偏贺思年在这些方面作息规律,一派老干部作风。 自己睡便也是了,总还要来管叶夏,叶夏总暗地里吐槽他为老年人。 这不眼看快到十一点了,叶夏还兴致勃勃的坐在客厅,隔着屏幕爆吸奶声奶气尚且还走不稳路的小奶猫。贺思年轻轻敲了敲桌面,提醒他适可而止,叶夏置若罔闻,一心沉迷于小奶猫的粉红rou垫。 贺思年无可奈何,凑过去想要看看男朋友是被什么小妖精迷了心智,被叶夏灵活的避开了。 叶夏很想跟他说:离我的猫猫远点。但是这话说出来未免过于傻兮兮了,他是断然不会如此的,把自己隐秘的爱好暴露在别人面前,又丢了男子气概。 虽他躲避及时,贺思年还是瞥见了屏幕上走路摇摇晃晃虎头虎脑的毛茸茸,自觉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沉默片刻,哑然失笑。 叶夏听得男人和煦低哑的声音自耳畔响起,瞬间便手指灵活的摁了暂停,目光警惕的向他看来。那个样子倒和方才他自己看的被主人撩炸了毛,拱着身子目露凶光的小奶猫别无二致。 毫无杀伤力,却又轻易抽干了贺思年的血条。 “你若喜欢,我们可以养一窝。” 听听,多么野心勃勃的男人,一养就想养一窝。 叶夏冷哼了声,显然是觉得这个门外汉半点不知主子多难伺候,一只便足够累人,一窝是要闹翻了天吗?即便家大业大也满足不了小猫咪的某些需求。他可伺候不来。 虽是如此诽谤,眼中却不觉含了零星笑意,只是没过多久,像是想到了什么,零碎的暖意便又化开了。 叶夏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果断拒绝了贺思年的提议:“不养,一只也不养。” 倘若爱一个人到骨子里,他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也会被分毫不落的收进自己眼底。 贺思年自然察觉了他前后的变化,即便细微,也没有错过。 “好,不养。” 他没因好意被辜负而露出丝毫不悦,便是连一句“为什么”也不舍得问。叶夏不愿意,贺思年便惯着,在保证他属于自己的前提下。 毋庸置疑贺思年是个再合格不过的男友,温柔包容,又格外会疼人,半点会触及人伤心的事从不多加追问,甚至会贴心的帮忙掩盖。 一向任性妄为的叶夏遇了这样善解人意的人,也难免无措。按理以他的冷清性子是决计不愿意和别人纠缠不清的,更遑论是亲密无间的住在一起。 托了生了一副好皮相的福,即便出了名的臭脾气,从小到大叶夏的桃花运都一贯旺盛,男男女女数不胜数。 但再多的狂蜂浪蝶也没人能撩动心如止水的某人,直到贺思年再次出现。 没错,不是遇见贺思年,而是再一次和贺思年重逢。 早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叶夏就和贺思年见过了。 那时他离婚又复婚了三年的父母,因为叶清安的多情,再次发生争吵,并又不可避免的扯出了曾经让他们不欢而散的源头——叶清安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初恋情人,两人陷入冷战。 叶清安和季雅书两人从恋爱到结婚,一直分分合合,别说其他人没放在心上,连叶清安本人都没当回事,谁都没想到季雅书这次是真的死了心,并在赌气跑到a市后不幸发生意外,客死异乡。 季雅书出生于书香门第之家,家里人原本就不愿意他与看似多情实则滥情的叶清安在一起,更何况是叶家那样的人家,总少不了腌臜事。奈何季雅书一意孤行,季家父母拿唯一的宝贝女儿无法,最终还是松了口。 但这些年闹下来,季家人早不愿意与叶家人来往,也气女儿不争气,空有一身才气的大学教授,却耽于情爱,在感情上拖泥带水藕断丝连,一来二去的都懒得再劝说她。 不过纵使对女儿恨铁不成钢,对叶春叶夏两个外孙倒依旧亲厚,也并不是真就不在意独女了,更多的算是无可奈何。 发生那样的事,两个再得体不过,一生几乎没与人争吵过的老人家,第一次和叶家人闹翻了脸,要给女儿讨个说法,并强硬的要求带走叶春叶夏,以叶老爷子为首的叶家人自然不可能相让,一时之间也不是叶春姐弟点个头就能解决的事。 叶夏早对叶清安三心二意心生不满,在父母第一次离婚时,毫不犹豫的就跟着母亲走,从小和母亲感情最深,母亲的死对他打击巨大,几乎要和叶清安断绝父子关系。 在两家人闹得不可开交,闹成一团之际,叶夏一个人离家出走了。 这是叶夏第一次离家出走。 也就是在那时,把自己混成了小花猫的叶夏与早已成名的贺家大少相遇了。 在一个昏暗的黄昏后,在一条狭隘苍老的陋巷里,少年仰着头截住了刚和保镖分开的贺思年,“站住!” 贺思年疑惑低头,端着笑容,声音耐心且温柔:“你好,有什么事吗,小朋友?” 看得出来小少年并不喜欢别人喊他小朋友,脏兮兮的小脸上隐约可见不爽。 他抬着脏兮兮的花猫脸,看向贺思年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少年板着小脸,说:“你好,先生,打劫。” 贺思年愣了一下,看着满脸认真的少年,没忍住轻笑出声。 “唔,小朋友你可真有意思。” 那一瞬间,贺思年承认自己有被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小朋友可爱到了。 哪有人打劫会一板一眼不带一点感情的陈述,也没打劫的人会和待宰的肥羊说“你好”,用“先生”这样礼貌的称呼。 “你笑什么?” 中二期的少年经不得激,叶夏不悦的皱眉看着这个看起来文弱可欺的文雅青年。 “没什么,我只是被你吓到了,好凶啊。” 青年温和的声音不疾不徐,轻拍胸口的动作显得十分做作,面上还带着笑,哪里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叶夏觉得自己被这个可恶的大人戏耍了,决定不和狡猾的青年多嘴了,直接动手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虽然……他也是迫不得已第一次干这种不良少年才会干的坏事。 然后他第一次干坏事便惨遭滑铁卢,被一直笑眯眯看起来温和无害的青年送到了警察局里,之后被爷爷给接回了家里…… 中二少年夏觉得那是奇耻大辱,因此对贺思年印象深刻。 再大些,过了中二的年纪,每每想起这段经历都满心羞耻。但他没想到四年后,他还能再离家出走第二次,并且再次遇到那个曾被他打劫过的表里不一的青年。不过,与第一次离家出走不同,这次的他早有预谋,有所图谋,并非第一次那样傻兮兮的,气愤又难过,却无能为力的狼狈出走。 那样意气用事的后果,除了让关心他的人担心痛苦,毫无意义。 爸爸不会因为他的决绝态度,嘶吼暴怒而反思自己,因此和小三断绝来往,为他mama忏悔自责一生,mama也不会因为他的歇斯底里而得到应有公道,爷爷也只会把他的绝望痛苦,看做小孩子的胡闹,不会因此而去苛责,去惩罚亲子。 无济于事,mama回不来,倒让父亲的旧情人和其他的莺莺燕燕白白占了不少便宜。 叶夏从小聪明,却从不屑去算计。 他被他的mama如珠如宝的养大,被叶家当天之骄子众星捧月的宠大,明亮又骄傲,所到之处都是光芒。 因为从小什么都不缺,又所求不多,他从来不需要去争,去算计,他以为所有把他捧在手心里的人,都是真心实意的将他放在心上的。 直到母亲突然去世,让他清醒认知到,并非所有人都是无所求的爱护自己。 爷爷从来最宠他和叶冬,甚至因为明朗的性格,爷爷看起来会更偏爱他一些,但后来他慢慢发现爷爷其实更偏爱性格深沉的叶冬。 爷爷平时总挂在嘴边夸的mama,骂爸爸不成器,但当这两个人一发生矛盾,他便会看似公正实际却毫不犹豫的站在爸爸那边。 爸爸曾经对mama最深情,煞羡旁人,但后来他才知道,原来爸爸还有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外面还有一堆情人。 叶清安不是无情,他是滥情,最会哄人,哄了季雅书一辈子,也哄了一对儿女信了他是个好父亲好丈夫。 叶夏那时似乎就突然明白了,眼见不一定为实,谁都不是依靠,只有握住了权力,才有资格和高高在上训斥人的祖父辨个对错,才能让多情不自知的自私父亲低头认错。 感情没有准确的价码,掺杂水分的可以利用,完全纯粹的才值得珍惜呵护。 他在自己的心里划出了分界线,从此按此行事。 第二次的离家出走在叶老爷子等人的眼里,依然是少年人的意气用事,其实是叶夏的蓄谋已久。 这次声势浩大的离家出走,目的是旧事重提,要让叶家人都忘不了他的母亲,让叶清安无法心安理得的同他的旧情人结婚。最重要的是让自以为对他极好的叶爷爷想起他的亏欠,从而开始让他真正进入家族的权力核心。 早日掌权,早日踢走叶清安,在叶家掌握话语权,然后……脱离叶家,不是那种两手空空、一无所有的狼狈脱离。叶夏很明白没钱没势什么都不是,只会任人宰割,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现实得俗套。 他不需要别人的垂怜,带给的庇护,高兴时施舍,不高兴撒手不管,甚至打入地狱。 如果人与人之间非要有个主宰与被主宰的关系,那么他一定会是主宰的那个,不是为了去掌控别人,而是为了不让人掌控。 至于会再次遇见贺思年则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毕竟遇见出逃的戚柏寒也完全是个意外。 贺思年帮好友找心上人,而他无意中帮了没有在外流浪生存常识的戚柏寒一次,性格还算相投,默契不打探对方隐私的一起做过一段时间的邻居,贺思年就找到了戚柏寒。 贺思年一开始没认出叶夏,叶夏倒是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贺思年是曾经被他打劫的文弱路人,毕竟一个人从十三岁到十七岁有所变化在合理不过,而从二十一到二十五却不会有太大的变化,顶多是看起来更成熟稳重了些,而贺思年比寻常人也就气势更甚了些,看起来文弱的身形更强壮了些,也没多大区别。 除了黑历史也没什么可诉的旧,只算是萍水相逢过的人,叶夏自然不会去多看两眼贺思年,反倒是贺思年被他吸引了目光。 他看着不像多话的人,同还算熟识的戚柏寒都没多说几句话,倒是顶着叶夏不耐烦的目光没话找话的和叶夏说了好一会话,连戚柏寒都诧异他难得一见的失态。 他对贺思年的了解基本来源楼有迎那里,而在楼有迎那里,一般都是楼有迎哗啦啦的说一堆,贺思年挂着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几句切中要害的。 戚柏寒面瘫着脸,看从前没少帮楼有迎出主意祸祸自己的笑面狐热脸去贴陌生少年不耐烦的冷脸,黯淡的眼睛里倒是多了点好奇。 再看两眼,眉眼冷傲的少年格外出色的那张脸,有点了然,心想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从前没被美色迷惑,要么是没遇到格外漂亮的,要么是没遇见合眼缘的。 以贺思年的见识,看来是没遇着过漂亮合眼缘的。 叶夏除了有点烦,倒是没想太多,他的确有副好皮囊,漂亮却不失英气,是男女生都能get的长相,从小到大身边追求者都没断过,留恋于他的脸的太多,见多了也就习惯了,别人看向自己格外炽热的目光也没什么特别的,以至于他并没有察觉到贺思年的过分热情。 贺思年也没想到有生之年他居然会被一个人吸引得移不开目光,而那个人还是个男人。 他很少有感情波动,除了家人和几个好友,对待别人永远都是客套而疏离。 一见钟情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简直是天方夜谭,但事实就是他确实对一个,还算不上认识的少年怦然心动了。 无论是那张脸,还是性格,叶夏都意外的合他的胃口。 全身上下,叶夏的样子就像是按照他的喜好来长的。 从前他从未见过叶夏,便觉得没有会让自己动心的人,见了叶夏就觉得叶夏便是按照他的心意长的。 先后顺序已经搞不清楚,也没必要去搞清楚了。 亲情友情爱情,前两者一个需要维系一个需要积累,都算有迹可循,唯有爱情,是门玄学,有的需要积累细水长流,有的不期而遇情难自禁。 贺思年并不觉得爱情的产生需要一笔一笔的去计算,全无美感与浪漫可言,本来就是现实中恩赐的浪漫,何必搞得那样复杂,他只需要看上眼了就把握住,之后再一笔一笔去加深这原本就没经过算计的喜欢。 出生的环境赋予他与生俱来的掌控欲告诉他,这人他一眼就看中了,无论用什么手段,他都势在必得。 叶夏没去注意那个看起来温和斯文的男人突然幽暗的目光,也不会知道自己惹上了什么麻烦。 听说在外这段时间戚柏寒身边有这么个存在感十足的人,楼有迎当然会找人查叶夏的来历,贺思年了解好友,先一步帮他查了叶夏的身份。 这一查可不得了,叶家闹脾气出走的宝贝孙子。贺思年乐了,还真是缘分不浅,原来在叶夏两次离家出走时都与自己不期而遇,天定的缘分,叶夏注定是属于他的。 只是没想到那个让他印象颇深的小朋友如今竟变得这样夺目,让人难以移开目光,不过似乎也不奇怪,毕竟当时小家伙脏兮兮矮矬矬的,也看不出具体长相。 只是叶家少爷这个身份倒是有些麻烦,若只是叶家旁系的少爷或是私生子之类的,倒算不得什么难题,偏叶夏还是叶清安正经夫人生的儿子,叶清安不足为惧,叶夏的祖父叶国昌却不是个善茬,要搞定他确实有些麻烦。 不过也就是有些麻烦的程度,并非是完全不可能,找个契机趁虚而入,或者在足够的利益和诚意之下也并非完全无解。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叶夏本人,贺思年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叶夏身上。 叶夏忽感不自在,莫名其妙的望了眼神灼灼的盯着自己的贺思年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