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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送李浅良去机场搭回集训营的班机。 过安检前,我嘱托他到了那边不必再一直给我打电话。不是我不想和他说话,只是希望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用在此时此刻更重要的事情上。 他总是用那副满腹委屈的脸看着我,但还是点头答应我。 我又说,如果你想我了,就给我写信。等到从集训营回来那天,再一起给我。 他忽然笑了,说那么多信他可能背不回来。 我捶了他胸口一下,我是认真的。 他捂住我的手,我也是认真的。 分别前,他又用力地抱了我一下。 思思,谢谢你给了我勇气。我不会再觉得和你分开是一件不安的事情了。 看着李浅良走过安检,我望着那个背影许久许久。他不知道的是,那个会因为分别感到不安的人,变成了我。 我回到家,打开空荡荡房间的灯。灯亮起的一瞬间我才从这两天几乎梦一般的情节里抽离出来。 我走到镜子前,看清自己。 你是李郄,还是雯思思? 我打开水龙头,不断用冷水泼自己,到最后将自己埋进水池的半塘冷水里,直到窒息才猛然起身。 我喘息着擦干脸,打开水池,池中水旋成漩涡流下下水道。 画室里的灯很暗,但画室阳台上的灯泡特意换上最亮的白炽灯。 我搬画架到阳台,冷风刮着我的脸,借着冷风我还能保持清醒,将所有的混乱一股脑全抹在画纸上。 收工的时候天已经将亮,今天的清晨格外的红,像黄昏一样,太阳的晕色混合着成团成团的云,把整座城市上空的天空烧起来。 把画好的画晾在阳台,我进屋去倒头就睡。 睡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的闹铃声把我叫醒。 齐宽打来电话,问我这两天有没有空。 我一向无事一身轻,每天混日子,但我没有情意应话,保不定他有事求我。 我问他,什么事? 我妈请你去我们家吃顿饭。 ...... 果然有事求我,幸好我没有空口答应。 我对他说自己可能没空,就不去了。 我妈点名要你回去,如果你不去,我今年从年初就过不好了。你不是说要每个人都平平安安吗?你要自己打破自己的愿望啊。 喂喂喂,我打断他,你现在道德绑架我。对于齐宽无耻的态度,我拒绝得更坚决了。 李郄,你就帮我一次吧。 我脑子清楚得很,帮你一次,就一定还有下一次。你妈分明是看上我,要我当你们家儿媳妇。 我囫囵丢下几句话,把手机挂了。 我把手机丢到一边,拍拍脸坐起身,以为齐宽还会再打电话来,结果他没有。 这么快就放弃了?我心想他再坚持一下我或许就答应帮忙了。 我饿得胃有些抽搐,打开冰箱翻找了半天,竟然一点能吃的都没有,除了啤酒啤酒,还是啤酒。 放弃挣扎,我打开了一瓶啤酒,喝了两口。 胃更痛了,刺痛。 门铃响起来,一声接一声,都不带间隔的。门外的人是有多着急。 我扶着剧疼的胃去开门,看见齐宽就站在门口,他穿着黑色的大衣,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架着手,俯视我。 又胃痛了?让你好好吃饭。 我把门开着,自己走回客厅去,他越进屋来,跟在我身后。 胃痛就不要喝啤酒,他看见桌上开着的那罐啤酒,过来扶住我,我特意来请你,去不去? 我倒是想去,可是我现在痛得天旋地转。 他什么也没说,打横把我抱起来,我完全没力气抵抗,缩在他怀里,紧紧掐着他的肩膀分散一些疼痛。 我都这样了你还想着利用我呢?我气若游丝地谴责他。 送你去医院。他推开房门,抱着我下楼。 他把我丢进副驾驶座的时候,我才很不好意思地告诉他,其实我家里有药。 他坐进驾驶座,从收纳柜里拿出来一盒胃药递给我,吃这个也一样。还顺带给我递来保温杯。 你不是带我去医院啊? 齐宽什么也没说,发动了车子。 我就着温水喝下了胃药,认命似地缩在座位上,疼痛缓减后,我才注意到自己只穿着一双毛绒袜的脚——没穿鞋。 我又摸了摸口袋,手机也不在,丢在了床上。我这回真是进退两难。 齐宽车开得很慢,比城市道路限速的速度还要慢很多。 我问他还有多远? 半个小时。 我无聊地东张西望,这是我第一次坐他的车。车里有一股香氛的味道,很淡,闻不清是什么用料,但又很熟悉。 后视镜上挂着平安福的挂坠,摇摇晃晃的。 等红绿灯的时候,我忽然很好奇地问齐宽。 你带方溪回过家吗? 他点头,回过一次。 我又追问,什么名义? 同学。 我揶揄,他是同学,那我岂不是连同学都不是,你带我回家做什么呀。 你放心,我和我妈说好了,她不会为难你,你就当吃一顿。 说得容易。我抱着自己,朝右侧的窗外看。我还是第一次去见别人的父母呢,却是以这么荒诞的形式。 车子停在市人民医院门口。我讶异地看了半天,确实是医院门口。他真的带我来医院?可我的胃已经不痛了。 没等我问,从路对面走过来一个人,看起来是很年轻,和齐宽长得很像,穿着褐色的羽绒夹克。他拉开车后座的门,坐了进来。 齐宽向我介绍他,我弟,齐阔。 我扭过身和他问好,你好,我叫李郄。 嫂子好。他笑意洋洋。 我瞥了齐宽一眼,他向我拼命眨眼睛,我忍了。 为了展示我这位“嫂子”的友好度,我和齐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开天。 我问他,谈恋爱了吗? 谈了。 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啊? 女,女朋友。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偷偷看了齐宽一眼,他表情不是很自然,我很满意,我就是为了膈应他。 车子开进一做商业小区,进了地下室,停在车位上。 齐阔先下车了,齐宽也解开安全带下去。我喊住他,我没穿鞋。 他走到我门边,打开门,一气呵成地把我抱了出去。 我拍拍他肩膀,表示抗议,你这样,你妈不误会才怪。 那让我弟抱你上去? 齐阔站在不远处,很礼貌地看着我们微笑。我不忍再看他,别回脸看齐宽。 你就不能给我找双鞋? 还是抱你上去比较简单。 那你在门口把我放下。 知道了。 就这样,齐宽抱着我和齐阔一起坐上电梯。幸好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只有我们三个人尴尬。 电梯到达十八层,我搭着齐宽的肩膀,想着省点力气,一会儿单脚跳进屋里。 可我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彻底傻了。 这是入户电梯。 电梯门外,玄关的半透明的玻璃墙只有一半的高度,坐在客厅的十几个人齐齐地朝这边看过来,看见窝在齐宽怀里的我毫不遮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