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情敌上线
年后的第二个周五傍晚,舒辞在阳台收娃娃,脚边是一个大号的收纳篮。 大年初七被迫告白后,舒辞整整一个小时不肯和钟翊说话,也不敢和他有半秒的眼神交汇,在各家玩具店暴走。后果是钟翊把他多看了几眼的玩偶都抓进了购物篮,包括半人高的哈士奇抱枕和鲨鱼抱枕。 于是舒辞不得不出声制止他的“溺爱”行为。 随后钟翊自食其果,深夜孤零零地抱着被子。床的另一半是玩偶的海洋,舒辞和芋头在里边幸福地打滚。当然,没忍几个小时,钟翊就把大部分玩偶都丢进了书房和猫窝,重新抱得舒辞归。 今天难得一整天都是晴天,舒辞便把玩偶拿出来晒太阳,摆摊似的。开张很费时,收摊也不容易。 两周内钟翊只在家里吃了两次晚饭,期间还出了趟差,有三个晚上没在家里睡。舒辞今天买了很多菜,准备庆祝难得空闲的傍晚,但几分钟前钟翊说他临时有个饭局,不过不会太晚回来。 舒辞知道钟翊在忙很重要的事。结束甜品店的工作之后,他只好一个人在家认真写论文、准备第二次教资面试,以及偷偷地想念钟翊,不敢打扰。 他希望钟翊不要总是把不开心的事都藏起来,想要钟翊卸下负担向他尽情抱怨。虽然舒辞大概率听不懂,但发泄出来一定要比闷在心里好。 比如舒辞在钟翊怀里痛哭过很多次,一觉醒来便什么烦恼都忘了。 舒辞一手夹住一个抱枕,把满载的收纳篮拖进室内,遗憾地发现自己完全想象不出钟翊流眼泪的样子。 门铃响起,舒辞以为是钟翊或方洲回来拿东西,毫无戒心地跑去开门,却看见了楚彦廷。 楚彦廷把头发染成了湖蓝色,耳钉只剩很小的一对,和舒辞对视时露出惊喜又局促的表情。 “我带你去个地方。”他在舒辞摔门之前把他从屋子里拽了出来。 楚彦廷很瘦,也没有钟翊高,但足够让毫无防备的舒辞无法挣脱桎梏。 “你、你要干什么?”舒辞被他半拖半抱地弄进了车里,迟迟回不过神,不明白楚彦廷怎么会突然出现,也被湖蓝色的头发扰乱了思绪。 楚彦廷不说话,专注地开车。他好像很紧张,把方向盘捏得很紧,手背青筋暴起,嘴角绷直了。 把憋了三年的怨气都释放出来之后,舒辞没有那么讨厌楚彦廷了。那晚他以为他恼羞成怒,会立刻向钟翊告状,都视死如归地做好了接受任何后果的心理准备,但楚彦廷之后什么也没做。 “对不起啊。”舒辞盯着脚上的棉拖,小声说。 楚彦廷踩下急刹停在红灯前,扭头看舒辞,没好气地问:“你跟我道什么歉?” “不知道。”舒辞跺了跺脚,拖鞋上的兔耳朵也颤了颤,“但是我好像不应该对你那么凶。”他瓮声瓮气地慢吞吞吐字,短促地抬头瞥了楚彦廷一眼,柔软的歉疚一晃而过。 可能这其中真的出了点差错,楚彦廷说那些伤人的话并非出于真心,舒辞也早该心平气和地同他沟通。 “……都过去了。”楚彦廷苦笑,没有办法生舒辞的气。他抬手想碰他的脸,但是被躲开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啊……”舒辞看向窗外,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关键问题。还好他从甜品店回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换上睡衣。 汽车停在一家西餐厅附近,楚彦廷看了眼时间,让舒辞仔细盯着前面。他倚着车窗,手指不安地敲打方向盘,复杂的情绪拧成粗糙的麻绳,绕着他的喉咙慢慢收紧。 “看什么呀……”舒辞没有带手机和零钱,横竖跑不了,只好乖乖解开安全带趴到台面上,睁大了眼睛。 几分钟后,钟翊通勤用的迈巴赫出现在他视野里。而下车的除了方洲和钟翊,还有个女人。 体态丰腴、个子很高,披肩卷发、貂皮大衣、抹胸包臀裙、及膝长靴。她亲昵地挽着钟翊的手臂,和他走进餐厅。方洲没有随行。 半个小时后,舒辞到家了。 “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楚彦廷劝告他,眼睛很红,脸上有个巴掌印,看上去有点可怜。像残留在岸上失去颜色逐渐蒸发的一小摊湖水。 舒辞没有理他,扭头就走。电梯一层层上升,他的眼泪一滴滴掉下来。 其实舒辞一点也不在乎钟翊跟什么人在外面吃饭。单纯的应酬自然不关他的事,和美女的私人约会他也没必要妄加揣测。钟翊是上流人士,身边总归少不了俊男靓女,装装样子走个过场再正常不过。 好吧,醋意是有一点的,只有一点点。但这也是正常反应。 楚彦廷说那个女人是钟翊的大学同班同学,某某公司总裁,和钟翊认识快十六年了,并强调两人关系很不一般,同居过很长一段时间。 他还给舒辞看他们过去共同出席宴会的照片,一张一张划过去,聚焦不够清晰的抓拍照也无法稀释两人的登对程度。 让舒辞抛开一切去评价,钟翊和那位算不上漂亮但气质超群的女人,看起来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连高傲淡漠的神态都如出一辙。 “我哥肯定是要结婚的”,“她才能当我嫂子”,“她抛下工作飞过来你猜是为了什么”,“她就是因为我哥才一直没结婚”……楚彦廷张牙舞爪地向舒辞灌输莫名其妙的话。 舒辞不知所措地让他不要胡说八道,楚彦廷又说,如果钟翊不结婚,他爸爸一分钱都不会留给他,他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 “他对你就是玩玩而已,怎么可能真的会一直跟你在一起?” “就算是认真的,遗产和你,你猜他会选择哪一个?” “你知不知道钟翊换过多少男女朋友,跟多少人上过床?” “你以为你算什么?” “舒辞,你早点离开他吧,你欠他多少钱我帮你还。” …… 电梯减速到停止的过程,舒辞的心跟着失重,好像整个魂都要从喉咙里逃出来,让他差一点倒下去。他扑进还残留着温暖阳光气味的抱枕里,用力把楚彦廷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剔掉。 他刚刚扇了楚彦廷一巴掌,让他闭嘴,说“关你屁事”,说“钟翊不是那样的人”,表现得底气十足,好像确信钟翊不会结婚,确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他。 实际上舒辞自己很清楚。钟翊未来作出什么选择都没关系,他做好了很多心理准备,一点也没在害怕。 他没那么贪心,目光也很短浅,只想要快乐地等到钟翊下一次带他去商场吃东西,等到六月份搬新家,等到新的冬天和钟翊去北方过年。 钟翊已经许下的承诺,舒辞相信他都会兑现,其余没有保证过的,舒辞就不去乱想,假装他们真的能在一起很久很久。 因为一旦多想了一点点,就会很难过很难过。 “你好像不太欢迎我。”谭伊宁托着下巴,肩上披着钟翊的西装外套,冷艳的韵味被她小孩子赌气一般撅得很高的红唇削弱了。她像一只被冷落的慵懒的名贵布偶猫,无聊地拨弄刀叉。 钟翊翻过一页菜单,眼皮也不动一下,平和地回复:“不是你说的吗,再也不要联系了。” 失落从眼底偷偷掠过,谭伊宁冷笑一声,酸溜溜地反击:“这不是听说你连孩子都有了么?” 钟翊合上菜单,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但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招来服务生点菜,不紧不慢地报菜名,都是谭伊宁爱吃的。 “……记性挺好。”谭伊宁咽下涌到嘴边的刻薄话。 “也就过了一年。”钟翊点开手机屏幕,他十分钟前给舒辞发了“准备点夜宵”,还没有得到回复。“你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过来了,不然我还能去机场接你。你公司应该忙得很。”他将手机息屏,不动声色地拿回话语权。 “又在催婚呗。”谭伊宁下意识跟着他的话走,翘起手指看自己新做的美甲,“只好来你这儿躲一躲。” “什么货色都敢拎到我面前,给猪配种也没那么不挑的。”她毫无形象地翻了个大白眼,然后怨气十足地斜眼看向钟翊,“早知道就不跟你绝交了,还能帮我挡一挡。” “你小妈还没死心呢。”钟翊被她逗笑,低头检查手机信息。 谭伊宁没接话,沉默片刻,笑眯眯地提议:“听方洲说你在这儿连个女秘书都没有,不如我立马辞职过来帮你?”钟翊还没喘过气,她又慢吞吞补充:“你不是想干掉你老子么,动静大得我老子都知道了。” “秘书就算了,副总的位置还是能腾几个出来的。”钟翊吐出剩下半口气,习以为常地同她瞎扯。他好脾气地接住她的第二波白眼,起身表示要出去打个电话。 “给谁?”谭伊宁长腿一伸拦住去路,敏捷地扣住钟翊的手腕,指尖一拧,夺走了他的手机。 钟翊弯腰捡起毛毯盖回她腿上,回到座位,露出任她处置的无奈神色。 锁屏壁纸仍然是系统默认的,谭伊宁下意识试了自己的指纹和生日,没有成功。她自嘲地轻笑一声,问钟翊他儿子生日是什么时候。 “……我真没有儿子。”钟翊揉了揉眉心,不得不立刻如实汇报情况。 短短几分钟内,谭伊宁的表情切换了数十种。 “本来只是养着玩玩,还挺有趣的。”钟翊坦白,盯着餐桌上的玫瑰,眼里涌动着让谭伊宁感到很陌生的温柔爱意。 屏幕亮起,消息内容需要解锁查看。谭伊宁没有多问,沉默地归还手机。见钟翊扬起了嘴角,她猜信息多半来自他口中的“小孩”。 A市的冬末还是挺冷的,餐厅的暖气不足,钟翊的外套很薄。她里边不该穿这么少。 “你突然又想干掉你老子就已经让我很惊讶了,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见到你喜欢上别人。”谭伊宁勉强调整好情绪,冷冷调侃。 钟翊在帮她切牛排,闻声抬头冲她笑了笑,看上去竟然像是害羞了。 “我今天得早点回去,好久没在家陪他了。”他把牛排摆到她面前,动作很绅士,嘴上却一点也不客气,“一会儿让方洲陪你逛逛?” 谭伊宁囫囵吞下几块rou,仰头闷了红酒,随便抹了把嘴,冷笑道:“我吃饱了,你滚吧。” 钟翊当然不会马上滚,而是小声提醒她口红花了。 谭伊宁气歪了嘴,拿起刀叉一下一下用力摩擦。“你故意把餐厅订在这儿的吧?防着我骂你?”她压低嗓音,咬牙切齿地问,尽量不破坏周围的高雅气氛。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钟翊笑她,语气像在哄十多岁的小姑娘。 “也就一年而已。”谭伊宁翻了个白眼,打开小镜子擦掉出界的口红,“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被鬼附身似的。” 钟翊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老老实实低头吃饭。 饭后钟翊还是陪谭伊宁在周边逛了一圈,再将她送回酒店房间。 谭伊宁在门口紧紧抱住钟翊,大衣从肩头滑落,酥胸半露。走廊的灯光暧昧,任谁看见都会猜测下一秒要上演香艳剧情。 “你真的……是认真的?”谭伊宁抬头,眼神有些迷惘。嘴唇离钟翊很近,但没办法更近了。 钟翊没有回答,慢慢地拿开她环在腰上的手臂,同她保持安全距离。 他们沉默地对视良久,谭伊宁突然凑近用力亲了钟翊一口,留下很明显的唇印,半个在脖子上,半个在白衬衫衣领上。 “有空带给我看看。”谭伊宁狡黠一笑,潇洒转身把钟翊关在门外,又瞬间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