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晚宴
一周后就是金河集团的客户答谢会。 今年的答谢会别出心裁,是在海上举办,金河专门为此包下了一艘游轮。游轮将在傍晚六点从码头出发,会在近海航行至深夜十一点,答谢会的主题晚宴便在此期间进行。晚宴邀请了与金河有业务往来的企业代表及众多政商名流出席,还会有一些知名艺人到场表演。 从家里出发前,关望换上了之前买的新衣服,他不会系领带,便让程见凌来帮忙。程见凌今天也穿了整套的西装,是深棕色带格子的款式,看起来足够正式但不至于显得太老成。关望欣赏着他这一身行头,觉得很是新鲜:“你这幅打扮就像个大人了。” “我本来就是大人了。”程见凌认真地给他系领带,“你把头仰起来点。” 关望顺从地仰起头来:“别系太紧,要勒死我了。” 程见凌打好一个结,又帮关望把衬衫领口理平整,满意地退后两步欣赏。今天关望穿了件雪白衬衫,搭配暗红色条纹领带,外面是一套全黑色的西装。一身衣服都是上好的材质,剪裁又出色,更衬得关望挺拔高挑,四肢修长,而且掩去了他身上一贯自带的几分不羁,难得有了些贵公子彬彬然的气质。 关望是第一次穿西服,对着全身镜仔细打量了一番,倒也不能说不喜欢,但感觉从头到脚都被束缚着,实在是不自在。他转头去问程见凌:“好看么?” 程见凌都有点看着迷了:“挺好的。” “真的?多好?” 程见凌回过了神,故作不以为意道:“也就跟我差不多吧。” 关望听得笑了,这话倒是没错,他们两个的长相身材都相似,确实可以互相当镜子了。 下午,兄弟俩跟着家里其他人一起来到码头登船,而程尧松因为要负责这次活动的筹备工作,很早就来到船上了。 时间接近六点,宾客们陆续到齐,何至延和佟先明也来了。两个人和程家人打了招呼,然后被工作人员引领到安排好的位置就坐。关望发现佟先明今天看起来还挺正常,跟上回突然上门躲雨时的那副样子相比,今天他的言语举止算是相当得体了。 关望小声问程见凌:“今晚舅爷不来么?” 程见凌告诉他:“舅爷现在身居高位,不好再公开出席这种场合了,所以都是让表叔和先明哥替他来。” 关望又问:“那表叔和那个佟先明是干什么的?” “表叔在军队研究所工作。先明哥大学毕业后也进了金河,毕竟都是自家人,就给安排了个挺好的职位,好像是负责管理酒店这一块的。” 关望心想,难怪佟先明会知道自己的住处。 程见凌又说:“其实先明哥也不算舅爷收养的孩子。以前舅爷参加过一些对贫困学生的帮扶活动,他看先明哥无父无母,实在很可怜,就接来家里一起生活。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也早就变成一家人了。” “原来是这样。” 六点钟,游轮准时从码头起航,游轮的中庭已经坐满了宾客,晚宴正式开始。在服务生陆续上菜期间,程晋合在台上做了一番致辞,无非是感谢各方一年来对金河的支持,希望将来能够继续互利共赢云云,末了向台下的关望招了招手,关望顺从地走上台去。 程晋合把手按在关望的背后,又说道:“今天也趁这个机会让犬子程望和大家见个面。程望从小在国外长大,现在刚回来,人还年轻,对国内也不熟悉,将来还需要在座的各位多多包涵和支持。” 关望礼貌地鞠了个躬,脸上却笑不出来。这一刻他被抹掉了自己,以新的身份和陌生的名字被介绍给所有人,站在台上像个人偶一样让人观赏。 致辞结束,接下来会有一些节目表演。第一个登台的却不是任何艺人,而是金河的大小姐程心倩。程心倩今晚特意打扮过,穿了件白色及膝小礼裙,比起在场的女明星也并不逊色多少。她坐在三角钢琴前流畅地弹完一曲,起身时微笑着对台下道:“这首曲子献给今晚到场的所有来宾,也要特别献给程望哥哥,欢迎回家。” 台下响起热烈掌声,程晋合也欣慰地鼓掌,并拍了拍关望的后背,示意他去接她下台。 关望再次走到台上,牵着程心倩的手一步步走下阶梯,和这个没说过几句话的meimei当众表演了一出兄妹情深。 程心倩的手白皙娇软,关望牵在手里时却察觉到一些异样。他试探地摸了摸几个地方,程心倩立刻就把手抽离了,转头对他淡淡地笑了一下,看起来温柔乖巧。 关望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终于可以好好用餐。今晚的菜单是固定的,每人份有一个冷盘、五道热菜、一份例汤、两份点心外加水果。服务生按时按序上菜,下一道菜端上来时,上一道即使没有吃完甚至还未食用也会被撤掉。今晚的菜式精美,味道也好,但分量并不大。关望刚才上台两次,已经错过了好几道菜,吃完最后的点心了也没填饱肚子。 晚餐结束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宾客们可以继续观赏歌舞表演或是享受游轮上的其他娱乐活动。这时关望又被父亲拉着去结识各路名流,他不会说什么场面话,见了一连串的人也记不住名字,心里实在烦闷,最后还是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他在中庭的人群里望了一圈,没看见程见凌的身影。今晚来的宾客里也有一些是程见凌的旧识,这时他应该已经和其他人玩乐去了。 “关……啊不,程先生,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 关望侧过头看见罗一滨,道:“怎么哪儿都有你。” 罗一滨嘿嘿笑了两声:“托我姑父拿了个上船的名额,来见见世面。”又连忙补充:“我也算工作人员,答谢会的前期筹备工作我可没少出力的。” 关望问:“你知道船上有哪个地方清净点么?这里吵得我头疼。” “外面甲板上挺空旷的,不过可能风大有点冷。二层都是各种娱乐活动室,三层有一些休息的房间,您可以上去看看。”罗一滨主动道,“要不我带您去吧。” 关望摆摆手:“不用。” 他一个人来到了三层,这里大多是出海旅行时给乘客住的舱房,现在并不开放。不过他路过一个房间时看到门是虚掩着的,看标牌是个小会客室。 他想进去坐一会儿,一推开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住了。 里面只开了一盏壁灯,两个男人在昏黄的光线下拥吻。一人紧紧搂住另一人的脖子,被搂住那人则把手按在了对方的臀上。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全然没有留意到此时关望正欲进门。 即使室内晦暗,关望仍看清了那两个人的脸。 他默默又掩上门,悄声走开了,心绪一直无法平息。 怎么会是他们两个?他们之间居然是这种关系吗?关望原以为他们就是普通的继兄弟,现在看来,难不成舅爷是给自己的儿子找了个童养媳? 他回到了一层,在甲板上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站着,解开束缚了他一整晚的领带。已经五月了,晚上的海风还是有些冷。他倚着船舷望向远处,黑色的夜空与黑色的海水连成一片,往天上望去,看不到月亮,也没有星星。 在这片他无法融入的热闹里,他有点想念以前和巴颂一起喝酒的日子了。 来中国后就很少和巴颂联系,不如现在给他打个电话,看看他是不是又在贪杯。 关望掏出手机来,低头翻找巴颂的号码。这时突然有人从后方靠近他,趁他未发觉时在他双肩上重重一推。关望被这股巨大的推力推得双脚离地,连上身都倾出了甲板,他连忙要握住栏杆,却因为右手还拿着手机,只来得及用左手抓牢,这时身后那人又使尽全力在他背上推了一把。 关望一头坠入了漆黑的海面。 咸涩的海水灌入他的口鼻和耳道,在冰冷的水下,他听见那个推他入水的人大声喊道:“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