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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夜探幽室反遭困 一波未平一波起

    “无隅兄不肯跟我走?他真这么说的?”周欢一脸狐疑。

    “我也劝过他,可他终究舍不下鄢陵城的百姓,还说对鄢陵城已经有感情了。”楚行云依然是堆着笑脸,边向周欢赔不是边道,“所以这一次,无隅恐怕没办法跟周长秋一起走了。”

    “怎么可能……”孟小桃正要反唇相讥,被周欢一把捂住了嘴。

    周欢云淡风轻地一笑,道:“这样啊,既然无隅兄是这么想的,那我也不强求。不过临走之前,我想和无隅兄见最后一面,也算是感谢他这些日子里来对我的关照。”

    “这……”楚行云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恐怕有些不方便。周长秋应该也知道,无隅他最近身体不适,此刻已经歇下,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吧。”

    周欢略一沉吟,叹了口气道:“也好。那周某就先告辞了。”

    “恕不远送。”楚行云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周欢抱着在他怀里的孟小桃,趁他发出口齿不清的抗议声时,快步地离开了楚府。

    出了楚府不远,周欢才终于把孟小桃松开,孟小桃大大喘了口气,涨红着脸问道:“阿乐!你怎么这就走了!?那楚行云分明就是心里有鬼啊!”

    “我知道。”周欢脸色凝重,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无隅兄绝不是出尔反尔之人,当初我和他说得好好的,他也答应会陪我演完这场戏,决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你知道还不去救他!?楚行云这家伙,连见都不让我们见嵇道长一面。要是去晚了,搞不好嵇道长他已经……”

    周欢连忙道:“呸呸,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孟小桃眼皮子一抬,瞅着周欢:“怎么?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嵇道长吗?你不是喜欢他么?”

    “我当然担心,但是也不能就这么咋咋呼呼地冲进去救人,得想个周全的办法……”

    “居然都不否认,看来是真喜欢……”孟小桃小声嘀咕。

    周欢却在一旁自言自语地沉吟起来:“楚行云之所以不让无隅跟我走,说明他需要无隅,那他应该不会加害他,所以无隅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关键是要知道无隅现在被关在哪里,如果有人能够混进楚府,替我们打听一下消息的话就好了……”

    孟小桃顺着周欢的思路,侧头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我倒是想到一个人,只是……我不知道这人靠不靠谱。”

    “谁?”周欢问。

    “赵舒啊。你不是说,他和楚行云是酒友吗?”

    却说那赵舒,自从那日被孟小桃打了一顿之后,又在蒲府跪了一个晚上,终于打动了蒲蕙的铁石心肠,领着娘子回了赵家。或许是被孟小桃修理怕了,赵舒总算是消停了一些,收起了他的花花肠子,不再有事没事在花街柳巷闲逛。蒲蕙怕他生出闲心,于是常常使唤他去干些杂活,尽可能地让他忙起来。周欢与孟小桃找上门时,他正在自家院子的菜地里,赤手空拳地与一群母鸡们搏斗。

    “赵舒?”周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看到周欢出现在身后,赵舒那白白净净的脸蛋一红,把手里那只垂死挣扎的大母鸡往旁边一扔,顶着一头鸡毛便向这边飞奔而来。

    “周——长——秋——”

    那拖长了的尾音着实是让人甜得牙疼腻得流油,可惜话音未落,一脸杀气的孟小桃便半路杀出,像个门神似的出现在周欢身后。

    赵舒关键时刻悬崖勒马,收住了一脸媚态,挺直了腰板一本正经地道:“请问有何指教?”

    此时正值傍晚,周欢与孟小桃来得正巧,在赵家蹭了一顿鲜美的鸡汤。蒲蕙感激孟小桃帮自己出手教训了赵舒,于是也把周欢当朋友,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他们。

    周欢一边大口大口地啃着肥美的鸡腿,一边劝赵舒好好珍惜蒲蕙这般贤惠的娘子。在孟小桃那盛气凌人的逼视下,赵舒大气也不敢出,只能连连称是。

    菜过五味之后,周欢把赵舒拉到一边,先是向他打听是否知道有嵇无隅这么一号人。赵舒点点头,表示曾经在楚府与嵇无隅有过一面之缘。周欢大喜,当即表示希望赵舒到楚府去,替他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嵇无隅如今身在何处,情况如何。

    周欢自以为与赵舒有过节,本以为自己来求赵舒办事,赵舒至少会别扭一下。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赵舒答应得很爽快。

    其实赵舒只是在家里憋久了,一直想找个理由逃出去透透气。如今周欢这时候来求他办这个事,对他来说反而是雪中送炭,求之不得。

    当然,赵舒的性子周欢也是知道的,所以并没有对他抱有太多期待。但不论如何,赵舒还是信守了承诺,这一日,他带着一坛好酒来到楚府。

    其实,身为楚行云的酒友,赵舒与楚行云经常三不五时地聚在一起胡吃海喝。但是他觉得今天的楚行云似乎有点不大一样。从赵舒一坐下来开始,他便一言不发,自斟自酌,眉头也一直紧蹙着,一看就知道是有什么心事。

    赵舒将楚行云这副样子看在眼里,心里早就暗暗有了盘算,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楚行云聊着天,不知不觉中把话题往嵇无隅身上带。

    “楚大人,不瞒你说,自从那一日我在楚府偶遇了嵇道长之后,就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哦?”楚行云听了这话,吐着酒气地嗤笑一声,“没想到,赵兄原来也垂涎无隅的美色?”

    “楚大人又不是不知道我赵舒是什么性子,能有这么一个美人日日夜夜陪伴在身侧,简直羡慕死我也。你说,这尘世间怎么会有那样一个超尘脱俗的神仙般人物?”

    楚行云鄙夷地冷冷一笑:“超尘脱俗?神仙一般的人物?呵,你想多了。”他仰头痛饮,将酒杯重重顿在桌面上,低声骂道,“不过是个人尽可夫,朝三暮四的贱人!”

    “那真是再好不过!”赵舒一拍手,被楚行云瞪了一眼后连忙陪着笑脸,“不不不,兄弟我的意思是,我就喜欢听这样的八卦。楚大人,你就满足满足我的好奇心吧。”

    楚行云瞥了赵舒一眼:“说起来,你这人也是个花花肠子,平日里到处寻花问柳,招蜂引蝶的,跟我那师弟倒是绝配。”

    赵舒笑道:“楚大人过誉了。我赵舒不过一介凡夫俗子,怎么配得上您那位神仙师弟呢。不过啊,要是能有个机会与嵇道长一亲芳泽,便是要我死一千次一万次也心甘情愿。”

    楚行云眯起眼睛,盯着赵舒沉默了良久:“如果我说,你有这个机会呢?”

    赵舒跟随着楚行云,走过曲折的回廊,穿过几间院落,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厢房前。这里是楚府西南角的一个偏僻的角落,原本似乎是下人们居住的地方,然而此时周围却空无一人,只有那厢房里点着一盏孤灯,摇曳着微弱的烛火。

    楚行云打开沉重的铁锁,推开房门时,嵇无隅正站在墙边,对着墙面上密密麻麻的符号与文字出神。

    自从被关在这里以后,无事可做的嵇无隅只好从堆在角落里的木柴中捡起树枝,在空空如也的墙壁上写写画画,推演计算。

    此时见楚行云忽然打开房门,以为楚行云终于改变主意的他心头刚刚燃起了一丝希望,又在看到楚行云身后之人时骤然熄灭。

    楚行云打了一个酒嗝:“师弟,你可还记得他是谁么?”

    嵇无隅讨厌楚行云身上的那股扑面而来的酒气,厌恶地撇过头去。

    “嵇道长!”赵舒上前一步,笑道,“我是赵舒啊,您还记得我吗?”

    嵇无隅后退一步,充满警惕地盯着赵舒:“记得,又怎样?”

    楚行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赵兄说了,只要能与你一亲芳泽,他死而无憾。”

    嵇无隅起初是怔了一下,随即脸色逐渐惨白,难以置信地望着楚行云:“你说什么……”

    “你不是说,你喜欢周欢,周欢也喜欢你么?”楚行云脸上浮起一个戏谑的笑,“别傻了。周欢知道你不肯跟他走,连一句质疑的话都没说,扭头就走了。他根本就不在乎你。”

    面对楚行云的挑衅,嵇无隅选择了沉默。他撇过脸去,紧抿着唇。然而细细颤抖的身子还是暴露了他心中的无助。

    “太可笑了。你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楚行云像是个胜利者似的,用充满怜悯的目光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嵇无隅,“喜欢是什么玩意?能值几个破钱?要不要照照镜子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模样?简直像个被人抛弃的怨妇!”

    嵇无隅脸上早已惨白得毫无血色,赵舒在一旁看着,也不禁心里生出一丝怜意。

    “不就是个男人嘛。这世上的男人又不是只有周欢一个。”说着,楚行云一把抓过赵舒的肩膀,“看看赵兄,不也长得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哪点不如周欢了?你要是寂寞了,赵兄照样可以满足你。对吧?赵兄?”

    虽然这气氛让赵舒有些尴尬,但他还是猛地点了点头:“那必须的!”

    “这就对了!”楚行云拍拍他的肩膀,凑到赵舒耳边道,“我知道你的本事,替我好好安慰安慰他,让他趁早忘了周欢。”

    还未等赵舒答话,楚行云便大笑着转身离去。

    门砰地一声关上,从外面上了锁。赵舒大吃一惊,连忙冲到门边,拍着门道:“楚大人!?您怎么把我也给锁里面了?”

    楚行云却在外面道:“别急,你们玩你们的,一个时辰后,我再来开门便是。”

    “那也不带这么玩的吧!?楚大人!楚大人!?”

    赵舒将门拍得震天响,但是外面已经没了动静,也不知道这楚行云到底是来真的还是闹着玩,着实让赵舒有些摸不着脑袋。

    谁知赵舒刚一转过身,眼前便骤然一黑,咚地一声,额头上已经遭到迎头一棒。

    “好痛!”赵舒捂着额头,眼冒金星地抬起头来,只见嵇无隅不知何时抓住一根木棒,下一招是横扫着向自己的脸颊挥来。

    赵舒条件反射地把脖子一缩,躲过了这第二招,趁势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嵇无隅的腰。

    “嵇道长!有话好说,咱别动手行吗!”

    “放开我!”嵇无隅原也是个没有半点武学根基,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道士,哪里懂得什么章法,只知道抡起那手臂粗的木棍,在赵舒背上一股脑乱敲。

    所幸嵇无隅力道不大,虽然动作看似凶狠,但是下手并不算太重。若是换了周欢或者孟小桃,方才那样的迎头一棒,绝对是要把赵舒打得当场晕死过去的。

    嵇无隅力道不足,给了赵舒反抗的机会,他搂住嵇无隅的腰往前一扑,便将他摁倒在地上,嵇无隅手中木棍脱手而出。

    赵舒拿出白天与母鸡搏斗的诀窍与气势,一把抓住嵇无隅那只挥舞的双手,牢牢地扣在地上不放。

    “你别过来!”嵇无隅似乎是发自内心地恐惧,用一双泛红的泪眼盯着赵舒。

    赵舒心头一阵燥热,要不是周欢的谆谆叮嘱犹在耳边,搞不好他真的会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是周欢叫我来的!”赵舒大声道。

    “什么……?”嵇无隅一愣,停止了挣扎。

    “对不起,赵兄,方才是我冲动了。”

    误会解开之后,嵇无隅满心歉疚,向赵舒深深鞠了一躬。

    赵舒与嵇无隅一起并肩坐在墙边,摸着肿起的额头,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这事不怪你。这笔账要算也该是算在周欢头上。回头我要是出了去,一定要好好跟他抱怨一番。这他娘的是什么鬼差事!要不是我命大,估计此刻早已去见阎王了我。现在倒好,我这个进来打听情况的,反倒叫人给关了起来。唉,难道真要在这儿干等上一个时辰?”

    “看楚行云那个酒气熏天的样子,只怕转头就忘了这件事,一个时辰出不出得去,恐怕难说。”嵇无隅低声道。

    赵舒奇道:“你们俩不是师兄弟么?怎么会闹到现在这般田地?”

    嵇无隅扯动干涩的嘴角:“此事说来话长。”

    赵舒盯着嵇无隅的侧脸,心中升起一丝好奇,小声道:“嵇道长,你真的和周长秋睡了?”

    嵇无隅脸上一红,撇过头去:“这不关你事吧。”

    “不关我事我就不能好奇了?”赵舒把身子凑过去,抓住嵇无隅的胳膊晃了晃,“嵇道长,你看这一个时辰闲着也是闲着,说点什么陪我解解闷吧。否则……”

    赵舒话锋一转,眼眸里精光闪闪地道:“我就管不住我的下半身了。”

    嵇无隅身子一僵,脸色骤然煞白。

    赵舒一看他这副模样,顿时大笑起来:“瞧把你给吓得。放心吧,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否则周长秋知道了,非得把我大卸八块不可,就像上次那样……”

    “上次?”嵇无隅不解。

    赵舒没心没肺地笑了:“也怪我自己自作自受,眼馋周长秋的心上人。结果偷吃不成,反倒被周长秋绑起来,用鞭子抽了我一整晚。”

    赵舒口风极不严实,原本他是想从嵇无隅口中打听一些周欢的八卦,没想到被嵇无隅这么一追问,反倒先把自己的那点黑历史抖了个一干二净。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流逝。

    嵇无隅不幸言中,一个时辰过去了,楚行云果真没有来。赵舒终于开始着急了,心想着这楚行云怕不是真的醉了个一塌糊涂,忘了自己还和嵇无隅关在一起。

    “要不咱们还是想办法逃出去吧?”赵舒站起身来,开始在屋子里四处翻找,“总不能就这么在这里呆一个晚上吧?”

    “不用白费心思了,这屋子里早就被我搜过,根本没有什么能够逃脱的工具。”

    “话说回来,这屋子也真是够严实的,连扇窗户都没有。”赵舒四下环顾,最后抬头望了望头顶,见那里有一扇小小的天窗,“唯一的出口也就只有这儿了。”

    “这么高的天窗,你上得去?”嵇无隅看着他。

    赵舒耸耸肩,与嵇无隅相顾无言。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时,忽然外边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喧闹嘈杂之声。

    “怎么回事?外面有什么动静?”赵舒眉头一皱。

    嵇无隅也听到了,起身走到门边,把耳朵伏在门板上侧耳细听:“似乎有喊声。”

    “不会是走水了吧?”赵舒心中一紧,“完了完了,外边出事了,我们却还被困在这里!”

    嵇无隅却是镇定了下来:“冷静。应该不是走水,这声音里……似乎有刀枪之声……”

    赵舒脸色更白了:“那好像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吧,嵇道长!”

    “嘘!”嵇无隅竖起手指,示意赵舒噤声。他继续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面色一沉,“有人往这边来了!”

    “哈!?”赵舒吓得六神无主,“这……别是来杀我的吧!?难道楚行云知道我是周长秋派过来的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开锁声,门被猛地一把推开。

    来者果然是楚行云,不过破门而入之后的他根本没工夫搭理赵舒,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嵇无隅的手,低声道:“跟我走!”

    嵇无隅一怔,随即挣扎起来。

    “放手!你要带我去哪儿!?”

    赵舒见状,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勇气,连忙冲上来拦住楚行云。

    “楚大人,您这是唱哪出啊?”

    楚行云脸色阴沉道:“外头出了乱子,叛军都快杀进来了!”

    “叛军?”赵舒和嵇无隅闻言都是一愣。

    “赵舒,你也别在这儿待着了。该逃逃,该躲躲,爱上哪儿上哪儿去,我管不了你了。至于无隅……”楚行云盯着嵇无隅,沉声道,“今日你必须跟我走!”

    说罢,楚行云便不由分说地拽着嵇无隅往外走。事到如今,赵舒也豁出去了,索性再次施展出他的死缠烂打之术,扑上去一把抱住楚行云的腰:“楚大人!咱俩是什么交情?您怎么能这么冷酷无情?前脚才与兄弟我把酒言欢,后脚就把我一脚踹开,让人家自生自灭,人家不依嘛!”

    楚行云实在是被赵舒这狗皮膏药缠得心烦,他可不像嵇无隅这样手无缚鸡之力,对赵舒也没有什么怜悯之心,直接飞起一脚,将赵舒踹开。

    咚地一声,赵舒后脑勺撞在了门槛上,两眼一翻,就此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