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国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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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潭的事情由魔道而起。 程善因为此前被王定邦重伤,久治不好,玄天教前任教主程隐辞就带着他去清潭,找江湖中的避世神医岳灵修诊治。 岳灵修因在二十多年前救治了被大魔头程隐辞下毒的前武林盟主独子而声名鹊起,但后来不幸被程隐辞当做仇人囚禁了起来。前武林盟主独子纠集武林众道围攻水连天,将岳灵修救了出来,从此,岳灵修就隐居在了清潭的镜湖中央,只救有缘人。 程隐辞无视镜湖的阵法,直接将一身黑衣的程善扔到了镜湖岛中央的一个木屋门外,然后旋身飞踏到湖旁一棵粗壮的松树上站着。 木门打开,出来一个鹤发的威武男子,程隐辞看到他的腹部膨大高挺时,就捏折了手中扶着的松树枝,在男子回屋后便飞身离去了。 程善不是有缘人,岳灵修任他昏迷在屋外三天都不出手诊治。 程隐辞无可奈何,又不便现身,唯恐岳灵修见了自己会直接将程善弄死,于是又悄悄去将程善带走。护城河是整个清潭的日常用水,程隐辞剑走偏锋,在河中下毒,想要逼岳灵修就范。 程隐辞在医馆里守着程善的时候,岳灵修终于来了,今天已经是第七日,程善的呼吸都快没了。 岳灵修救回了程善的命,可是清潭城的几千无辜百姓已经命丧黄泉,程隐辞的下的毒发生了变化,解药也不管用了。岳灵修一边救治,一边制药,根本赶不上病发的速度,后来人死的太多,由此引发了疫情,一直到现在,清潭城仍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中。 朝廷向来不插手武林中事,但这次事关重大,不能不管了。 丞相需得出谋划策,不得离京;御史年逾耳顺,架不住舟车劳顿;尚书,还被胎盘黏在床上。赈灾需忠信勇敢、位高权重之人,他也需要一位能如实禀告的可信臣子。 周承愁得寝食难安,惊动了上皇,上皇给他出谋划策,“清潭官员没能及时防控,现在情形已经有些不能控制,最好的方法就是封城,染病的人死绝,疫情就不会传播。逃到京中的这些人也得严加看管,一有症状就隔离开来。” “这是罔顾人命!” “可这是治理疫情最好的办法。一旦传播开来,就不是清潭的几十万条人命了。上回瘟疫那么快结束,纯属好运,这次不会了。” 周承没说话,显然是拒绝这个提议。上皇了解他,拉着他躺到自己腿上,给他按摩太阳xue,“我知道你肯定不接受这个办法。你心里有什么派遣的合适人选吗?” 就是没有才烦恼的。 周承有气无力道:“得派一个不怕死的人,还需有勇有谋,官职不能低于正二品。丞相、尚书、御史等都不行,父皇筛选筛选还有谁?” “那只有你了。” 周承推开他按在自己太阳xue的手,皱眉看着上皇思考了会儿,说:“太子监国,你从旁辅佐,我去也行。” 上皇笑了笑,抚着他的头发说:“跟你说笑,你还当真了?国不可一日无君,你不准去!王厉图不正是合适的人选吗?” 周承一骨碌就坐了起来,“他不行!” “怎么不行?” “他刚生完孩子。” “这都两个多月了吧。” 周承心中觉得愧对王厉图,哪儿会再让他置身险境,严厉拒绝道:“就是不行!而且他都辞官了。” “我记得你没批他的辞官折子。” “你别再打他的主意了,朕说不行就是不行。” “他不会甘心就此归隐的,你为什么不问问他的意思?或许他正在等你。” 王厉图见了赵福回到坪县的当天,就带着清和跟河生回了将军府,他在等周承的旨意,没有人比他这个曾从疫情中熬过来的人更适合去清潭了。 周承还是召王厉图进宫了。 王厉图跪着接下了圣旨,朗声道:“微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赵福从丞相嘴里知道王厉图要去清潭的时候,整个人都定住了,她非常气愤伤心,他回京了不跟她说,要离开了也不告诉她。气消之后,就剩下满腔担忧,逃到京城的人陆续都发病了,清潭怕是已经没几个囫囵人了。 临行前一晚,王厉图还是想见赵福一面,他让河生跟杏儿传个消息,说自己在醉香楼的芍药厅等赵福。王厉图从酉时等到戌时,都没等到人影,他苦笑着饮尽杯中最后一口凉茶,就回府去了。 第二日,河生将孩子送到丞相府的时候,赵福才知道王厉图一早就坐着马车往清潭去了,从河生怀里抱过清和,她鼻子酸涩地无法形容,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但她跟清和会在京中一直等他。 河生将孩子给她之后,也悄悄走了。小主子有了亲母的看顾,他就能放心地去找将军了,照顾将军是他的职责,无论将军在哪里。 离开了王厉图,清和不太好养活,但好在前段时间一直掺着羊奶喂他,也不至于像第一次离开王厉图那般滴水不进,但他只认赵福。所以赵福在清和的哭闹中度过了很长一段煎熬的时间,但其实才过了半个多月。 等清和完全适应躺在娘亲怀里吃羊乳的时候,他已经瘦了不少,时间也进入了三月份。赵福想王厉图的时候,就打开河生拿来的一个木匣,里边放的是她去年给王厉图的那个香囊和年后留给他的那封信。 信笺仍密封着,没有打开。赵福看着信封笑了笑,他没打开看也好,等他从清潭回来,他们可以一起看。时间长了,香包已经没有了气息,这天,赵福闲下来了,就想要将香包中的花瓣重新填充一下。 拉开香包,赵福将里边的褐色花瓣倒出来,就见其中夹着一张纸条,她迅速将纸条展开,只有两字,“等我。”赵福禁不住鼻子一酸,泪水就蓄满了眼眶,她将这两个字翻来覆去地看,甚至伸出指头在这两个字上描摹起来,在心里一声声应好。 清潭到底凶险几何,赵福只从丞相口中听得一二。王厉图去的时候,清潭的寻常人家皆闭门不出,王厉图去了半月后,清潭半城生半城将死,三十余万人都染上了瘟疫,事态已经完全控制不住,城内一些人开始拖着病躯逃窜。还是秦峰领了上皇的旨意,派兵将清潭的各关口牢牢把守着,没让染上瘟疫的人再逃出去,给其他地方的人带来恐慌和疾病。 心中对他的思念无法纾解时,赵福就抱着清和给他写信。开始的时候三两天一封,后来一日一封,信尾从不署名,抓住清和的小手涂了墨汁按下便是印记。 写了信却不寄,都放在那个木匣中,惟恐分他心神,惹他思念。逃来京中的百姓已死泰半,赵福整日里惶惶不可安稳,几乎夜不成眠,吓得不敢梦见他,就怕有不详之意,每日里愈加勤奋为他祈祷。 那个小手印日渐清晰变大,信的内容却越来越短,到最后赵福不知道写什么的时候,就只写上平安二字,诉不尽她们娘儿俩对王厉图的思念和牵绊。 岳灵修在三月初终于研制出了针对疫情的特效药,挽救了清潭几十万百姓的生命,使得满城死寂的清潭重新焕发生机。 四月中旬,天气热起来,清和已经能满床爬的时候,王厉图回京了,此时距离他离开已经过了两月有余。 王厉图回京已经两天,赵福苦于没有机会出府,都没见到他,她开始坐不住了。万般无奈之下,她给公主府去了一封信,说知晓了驸马有身,前来探望。写完信她泡了半个时辰的冷水,又跑到溜风口处吹了一炷香时间,实在撑不住才回了屋子。看到铜镜中自己惨白的脸色,她放弃了睡在地上的想法,和衣爬到床上睡了。 周晴空看林风止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想把女儿从他怀里抱走,林风止没让,“她快睡着了,先别动。” 林敏含极粘林风止,快两岁了,还得在林风止怀里哄睡,周晴空以往乐见父女两人闹做一团,现在却不让女儿霸占夫君,“没事,我轻点儿。” 林风止也迷糊着快睡着了,力道松弛下来,周晴空小心将他怀里沉甸甸的小姑娘抱走,但林敏含还是被弄醒了,她小身体一颤,哼唧一声便开始挣扎,有力的小腿就踢到了林风止微隆的小腹。林风止皱着眉清醒过来,看到周晴空正强制将女儿揽在怀里,也顾不上肚子里的闷痛,将哭闹的小姑娘抢过来抱到怀里,一边站起来走动拍哄女儿,一边低喝周晴空,“你干什么非要把她弄醒?” 周晴空看到女儿踢到他的肚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就怕他身体怎么样。看他皱眉还认为他肚子不舒服,听到他的指责便愣住了,她哪儿会故意弄醒那个小霸王?但她此时担心他的身体,也不在意林风止的态度,走在他左侧,一手环上他的腰,另一手放在他的肚子和女儿的小腿中间格挡住,问道:“敏敏刚才踢得疼不疼?” “她能有多大劲儿?”虽然肚子里仍在闷痛,林风止却嘴硬道。他还没说她非要抱走敏敏的事情,她倒先指责女儿了? 见他神情不似说谎,周晴空稍稍安心,用手轻轻在他腹部揉抚,“你现在的身体不比以前,小心些总是对的。” 在她的轻揉下,肚子好过了一些,林风止哼了一声算是应答,感觉到女儿睡着了,就轻手轻脚将孩子放到一旁的小床上。林敏含从出生起,就一直睡在父母房里,这不合规矩,但林风止坚持,周晴空就没再拒绝,她那时候巴不得他离不开女儿。 等两人躺到床上的时候,林风止皱着眉头拒绝了她的伺候,适当的房事可以帮孕夫纾解欲望,对孕夫和胎儿都有益。自从过了三个月,两人不动真格时,周晴空每隔三两天就会帮他弄出来一回。 “怎么了?” 林风止将手放到小腹摸了摸,有点儿痛却不是很疼,闷闷的,于是摇了摇头,“我困了,睡吧。” 周晴空不信他的话,将手伸到他的肚子上,下腹处的凸起还是温热的硬块儿,“你不舒服就给我说,别闷着不告诉我。” 林风止不耐烦她这副把自己当瓷器的小心样子,拂掉了她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说:“我身体这么好,能有什么事儿?我就是困了,你别乱想。再说了,要不是你非要把敏敏抱走,她也不会踢我,你别一副质问的语气跟我说话。” 说完话,就噌一下转身背对周晴空,慢慢摸着肚子心道,你可争点气,jiejie不是故意踢你的,都怪你娘。 周晴空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通,气得眼圈儿都红了,盯着他宽阔的背影看了许久,等林风止安稳睡熟后,才慢慢起身到了书房,给赵福回信,应允了她来探望林风止的请求。 她恨恨落笔,一边写一边暗骂丞相,这老狐狸不是个好东西,教出来的学生和女儿也不是好东西。 林风止被猪油蒙了心,一心都扑在赵福身上,从来不愿意将柔情分出丝毫给她,真是贱骨头。 骂完林风止又开始骂赵福。 赵福就是个坏东西,没良心,怎么会来看风止?肯定是她有什么事情要办,逼不得已才找来的借口。 林风止糟蹋她的真心,就别怪她不让他好过,她非得拿赵福搓搓他的锐气,也要看看赵福究竟在搞什么鬼。 气归气,放下笔后,她还是不放心林风止,在书房里摔了他非常宝贝的一对儿琉璃珠子,又把敏敏喜欢的那只狸花小奶猫关到了书房,才心平气和地回房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