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杏花簪
这个秋天不平静,玄剑山庄让上门挑衅的门派搅得一团糟,朱庄主不得已拿朱大小姐的婚事做筹码,谁找到无量剑便将大小姐许嫁。 不久楚小姐来了,带着她的护卫阿洛。楚小姐的爹是老庄主的结拜兄弟,那时朱庄主念道楚小姐父亲的遗命,春杏正在厅里伺候,她听见信的内容吓了一大跳,原来她以为会先见到朱大小姐出嫁,没想到朱庄主会先与楚小姐成亲吗? 这位楚小姐有点意思,暴跳如雷,还跟庄主把信要回,叫庄主当作什麽也没看过。 春杏一直以为武林世家的大小姐,要像她们玄剑山庄的大小姐一样,纤纤弱质,容貌出众,最好还要善琴,原来还有像楚小姐这种听了风就是雨的爆竹性子,武功不差,却古道热肠。 她顺理成章被派到楚小姐身边照顾,住进怀香院。 她喜欢楚小姐一心一意给阿洛包猪rou包子的模样,那样专心一志,虽然楚小姐的手不太灵巧,可是多包几次,一定也能越包越好! 忽然间她听见楚小姐问话,"春杏,你有什麽特别想吃的东西吗?" 春杏敛了笑容,认真的想着,"我想吃吹糖,小时候我爹总是带我去买吹糖。"她无法在父母身旁尽孝,只能靠这种小东西怀念父母,但愿哥哥拿了她的卖身钱,能够好好侍奉父母到老。 她休沐那日果然到了丹阳镇买吹糖,春杏买了四根,要给楚小姐的、阿洛哥的、她的,还有元总管的。 隔壁摊正好是卖胭脂水粉,那老板跟吹糖的老板是熟识,一面抱怨着,"现在的胭脂水粉越来越难卖了!早上有个小娘子嫌我家的粉太白,吓到她相公了,这也就算了,居然有个小娘子嫌我家的粉不实在,铺了粉没多久就掉粉,啧,一盒粉才几文钱的东西她好意思嫌,有本事去买芙蓉阁的胭脂水粉,还不是一样会掉粉!" 春杏拿了吹糖,看见这间胭脂水粉也卖木头簪子,走向前一瞧,霎时间心都凉了,她拿起一根杏花簪子问道,"老板多少钱一根?" 那老板说道,"十文钱一根。"见她将杏花簪子放下去,立刻改口,"我卖你七文钱好啦,别放下去啊,你看这做工多精致,老师傅雕的,买了不亏!不然两根十文钱,喂,姑娘你别走啊!" 她回怀香院遇见楚小姐,楚小姐问她,"好玩吗?" 她将两根吹糖给了楚小姐,忍住心中油然升起的苦涩回道,"很好玩,楚小姐跟阿洛哥也可以到丹阳镇走走。" 春杏越想越气,那一整天什麽都吃不下,她的肠胃果真让她气出毛病来,在那之後果然吃什麽吐什麽,苹果一样红扑扑的小脸迅速地消瘦。 又隔了几天,她在楚小姐身边的小床躺下,楚小姐直盯着她看,她们不知不觉开始聊起天,楚小姐说她没有meimei,把她当meimei,又说,"我是担心你,你这麽单纯、这麽好的女孩子,我怕……你可不能让人给骗了。" 春杏摇摇头,她不觉得自己哪里好,旁人要欺负她那有这麽容易? 楚小姐紧握着她的手,"有什麽话想说就告诉我,我一定站在你这边,替你出头。" 春杏满腹酸楚,要是什麽事都可以出头就好了,可是不行,跟有些话要烂在肚子里一样,有些事是永远出不了头。 她想起她曾冲动得想问元总管:为什麽买一根七文钱的杏花木簪糊弄她?为什麽要对她温柔让她误以为他有点喜欢她? 她知那时正是元总管做木雕的时间,快步走到了延陵挂剑阁,却见锦瑟拿了食盒来,对着元总管说道,"大小姐担心你的伤势,煮了碧米粥让我端来。" 她透过窗子看着正津津有味吃着碧米粥的元总管,忽然想起元总管喜欢的一直是朱大小姐,他何时喜欢过她了?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罢了! 这一切都让她恶心得想吐:喜欢朱大小姐却与她有肌肤之亲的元总管、知道元总管喜欢朱大小姐却自欺欺人的自己。这两人是多麽的可悲,又何其相似! 春杏将吹糖藏在元总管常用的柜子里,不发一语的离去。 有一天她同样在那个柜子里留下肚兜——这是她们相约欢好的方式。 元总管现身後将她拉进假山里,他们这一回太久不曾有过肌肤之亲,元总管急躁的像一个小夥子,撩起她的裙子褪了半截裤子就急急忙忙cao进来。 春杏紧闭双眼忍住疼痛,好一会儿才渐入佳境,期间她总觉得肚子坠坠的,有种难以言喻的钝痛,让她当成了元总管动作太粗鲁,她忍不住说道,"轻点、轻点,我疼。" 她没想到元总管将她翻过身来,一边抚着她的小肚子,一边在那潺潺水洞里悠游,她的双腿被他架上了强壮的肩膀,她从自己洁白双腿的腿缝里第一次见到元总管那物,腥红紫胀,遍布青筋,原来总是那丑陋之物在欺负她啊! 也不知是不是让那物震惊了,她一阵作恶,别过脸去,谁知让元总管扳了回来,灵活的舌头钻进她的小嘴里,与她极尽缠绵之事。 春杏却悲哀地想着,他在吻谁?吻她吗?还是透过她正吻着朱大小姐?那位像玉一样高洁的美人,莫怪乎让他心折。 大约也只有那样出身高贵的大美人才配得到他的爱,不像她,用七文钱的杏花木簪就能打发的卑贱下人,呵。 忽然间她听见元总管问她,"那日拿了吹糖回来,怎麽不来找我?" 她满腔的愤怒与悲哀,不知怎麽回才恰当,於是说道,"我去了,见你正吃着碧米粥,不好打扰你。" "你说那碗粥?用那样的高等食材还能煮出一般的味儿,锦瑟倒也是人才。" 她喏喏地回,"那是大小姐的心意。" 元总管啧了一声,"她忙君思肖都来不及,哪里能顾及我。想想就不是什麽好兆头。" 这句话弄得春杏不知怎麽回话了,只得安慰他,"大小姐人美心善,必定是心里有你,才会顾及到你。" 这句话惹怒了元总管,"你才来多久,你了解朱怜怜?" 春杏在心里补道,我又何曾了解过你呢?更遑论朱大小姐。 又一阵剧烈的动作,一股热流泄在她的体内,春杏在迷蒙的视线里看着她最心爱的人,心里忍住不断涌出的酸楚,她心想这是最後一次了,今天之後她会跟他好好的道别。 倒是元总管总觉得今天气氛不对,主动说道,"以後莫提朱怜怜,她与你无关。" 春杏温驯地待在元总管的怀里,"我知道。"她恋恋不舍的汲取他胸膛的温暖。他不用说她都懂,朱大小姐是天边的云,而她是地上的泥,她如何配与朱大小姐相提并论呢? "你有话对我说?" 春杏深吸了一口气,"元总管,我们到此为止吧!鱼水之欢既然叫做夫妻敦伦,那便是只有夫妻能做这件事。我们不是夫妻,一点名分也无,做这件事便是僭越。你是知礼的人,将来是要娶朱大小姐那样的天仙,与我厮混总不是办法。" 元总管的眼里喷发着熊熊怒火,紧紧抓着她的手臂,"我不准你离开我,究竟是谁怂恿你做这件事,说!" 春杏想拉回自己的手,偏生元总管在气头上,将她紧紧箝住。春杏拉了几次,纹风不动,叹了口气,也不再挣扎了,"没有人怂恿我,我只是觉得这样下去不好。" 元总管根本听不下她的话,已经开始猜,"是那个该死又多事的楚玉栀是不是?她怎麽告诉你,如实回答我!" "不是楚小姐,你不要乱猜。"春杏有些慌张,连忙单手捡起自己的衣服来,此举让元总管更恼火,他抢过春杏的衣服,"你要是不乖乖说,那你就别走了!" 春杏的衣服被撕成了一堆破布,她气得直落眼泪,推搡间她差点撞上假山内侧的山壁,元总管连忙护住她,手肘撞了一块瘀青,春杏见了也管不了她的衣服,正要查看元总管的伤,却让他抵在墙边,一个吻落了下来。 元总管欲撬开她的舌关,她不愿,挣扎间她咬住了元总管的舌头,元总管掐住了她的颈子,她泪眼蒙胧地喘着气,她以为她会被元总管掐死,谁知道他最终放了手,"你就是吃定我最後会心软,是也不是?" 春杏摇了摇头,一个买七文钱木簪糊弄她的人会心软,她仿佛听见了什麽笑话似的。她不哭反笑,那笑大概太难看,让元总管怒火中烧,"你不信我会杀你?"他运了一掌,直接在春杏身侧凿出一个洞。 春杏再度摇头,"我相信,你杀吧!"今天她从来没想过可以活着走,就算是死也是一个解脱。 人生下来,就不可能活着回去,既然如此,那什麽时候死也就不这麽重要了。春杏用这个方法安慰自己死一点也不可怕。 她等的那一掌始终没有落下来,反而来了一个温热的大掌抚摩着她的脸颊。她睁了眼才发现自己早已不争气的落泪,而那大掌正默默为她拭泪。 他说,"你乖乖地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春杏深吸了一口气,"待到什麽时候?待到你娶了朱大小姐嫌我碍事的那个时候吗?要是我有孕了怎麽办?一碗打胎汤打掉孩子?现在放我走不好吗?我们好聚好散。" 元总管从未想过放春杏走,只是始终没有掀那张底牌罢了。如今他冷着脸告诉春杏,"你的卖身契在我身上,我一辈子不会放你自由。" 春杏依旧笑着,这个结局她早就猜到,也想好如何应对,"楚小姐说她将我当成亲meimei一般疼爱,你猜猜她主动跟朱庄主要我的卖身契,朱庄主给不给?" 这个选项元总管不是猜不到,他只是不认为春杏会离开他。他完全没想到春杏为了离开他居然会去钻这样的漏洞,他气得五脏六腑都疼,原来他这麽没用--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情分,始终没有让怜怜爱上他;单纯又温柔的春杏爱上了他,却想尽办法离开他;他为了阻止君思肖跟朱怜怜求亲让春杏偷无量剑,转眼间庄主不知听了什麽风言风语,主动放话:偷剑的人就在玄剑山庄。 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指向他--他出身高贵是个笑话,有谁爱过高贵的他吗?他与庄主、君思肖情同兄弟是笑话,一个早已疑心他偷剑,另一个明知他自小喜欢朱怜怜,却早一步与朱怜怜苟合,将他的脸面踩在地上。 他究竟是欠了他们什麽,要被这样践踏? 元总管对春杏说,"你太容易相信别人,楚玉栀未必如她表现的对你那麽好,人前一套人後一套,他们都是这样玩。" "我将卖身契还你,另外给你一处我私产里的温泉行馆,全部都压在那个柜子里,你有钥匙的记不记得?那个温泉行馆有点远,你去找丹阳镇那个吹糖的大叔,他是我的心腹,他会带你去,走了之後不要再回来。" 元天罡运起掌来,那掌朝着自己的胸膛毫不留情地打去。须臾间有个娇小的身影闪了进来,他虽然看见,可是要收掌早已来不及,那个小小的身躯为他挡了那致命的一掌。 春杏在剧痛中听见元总管一直叫着她,"杏儿、杏儿。"那声音彷佛撕心裂肺那样的疼,她断气前闪过一个念头,她是不是错怪元总管了?其实他早就想好如何安置她,只是一如往常的拙於言辞。 那个柜子她向来只有留东西,从来不去翻。元总管根本不知道她今天找他的目的,她的卖身契跟温泉行馆的地契一定是老早就放好。 春杏忽然想起元总管对她说过,"我有座温泉行馆,冬天时开满梅花,我改天带你去,一边泡汤一边赏花,一定别有一番风情。" 她那时讨巧,对元总管说,"到时我给你做下酒菜,等梅树结了梅子,我腌梅子给你吃。" 春杏气若游丝地说,"……来不及为你腌梅子。"她的颊面湿润,抬头一看原来是元总管为了她落泪,她本来想告诉他来生再见,可是又想到那游方道士所说:她是天生的短命相,如果来生一样短命呢? 不如不爱、不如不见,方不负这段温柔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