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
导航靠谱的播报外加迟请青不靠谱的指引两掺,他们可算摸索到了目的地。 江今序负责停车,相应的,迟请青选择去购票。 当江今序抱着一摞到他腰部高度的供祭拜烧的香来到售票厅,他只需简单的熟悉下售票厅的构造布局,便于茫茫长队中锁定了迟请青。 江今序总是能第一眼认出迟请青,无论环境有多么拥挤喧闹。想来,这也是他随着爱衍生出的、独特的超能力。 此时的迟请青坐在入口旁的长椅上,他双腿叠交,手心里攥着两张门票,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像江今序不在,他就变得对周围一切兴致缺缺,像个安静的娃娃,等待主人认领。 与站在舞台肆意张扬、不懂收束光芒的少年判若两人。 也许世界上真的存在心灵感应,江今序停在离迟请青仅差三步的距离时,迟请青的心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催促着他抬头。 四目相对,迟请青的眼睛亮了一下。 中间的过道继续川流不息,或有穿梭的人影短暂的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但谁都阻断不了障碍撤去后,他们两人间持续翻滚的汹涌。 他们心有灵犀的将衣服的袖子扯长,在布料的隐蔽之下,两只手纠缠不休。 路过检票口的时候,江今序看着熟悉的刷票机,记忆如潮水般复现。 他曾在七八岁左右,跟着家人去过一趟寺庙。那是个蒙蒙阴的中午,江约珂走在前兴高采烈的带路,江父江母手拉手走在中间,而江今序孤零零的落在尾端。 江约珂高高举着江母特意买给他的小型香火,他大声嚷嚷着,说要朝观音许愿,祝他们一家三口健康幸福。 作为小尾巴的江今序仿佛是这个队伍里可笑又卑微的存在,这话惹得他走路分心,重重的跪倒在台阶上。 两人连体的袖子里传来清晰的摩擦触感,迟请青小声的趴在江今序耳畔提醒人回神儿。 “抱歉。”在工作人员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之前,江今序把票递了过去,竖起的杆儿将两人放行。 一进门,两人还未思考如何规划路线,就先被卖印着“一生平安”的红条带的婆婆们团团围住。 江今序正要谢绝,迟请青却抢先把人按在了身后,他盯了一会儿“平安”两字,最终软下了声,找婆婆买了三条。 “两条不就够了?”突出重围,江今序接过迟请青递来的红条带,颇为困惑。 迟请青瞧阳光刺眼,便主动摘下挂在鼻梁上的墨镜,抬手给江今序戴好,他瞥了眼在拿条带比圆的江今序,慢慢解释:“两条分别系在你我手腕,另一条是要系在你车的车前镜上。” 这是迟请青从长辈那儿听来的话,长辈们每年来寺庙都会多求一条平安带,给家中有车的晚辈捎去,说是很灵。 江今序能好好长大,来到迟请青身边已是不容易了。迟请青替江今序缠好红条带,他希望江今序以后都能平平安安的。 那手腕处飘扬的一抹红,仿佛是用迟请青的血液编织而成,淌过了他没能陪在江今序身边的岁月。 寺庙对江今序而言,终于不再是荒芜的盛宴,也不再是没有复数的单选了。 迟请青在莲花池那儿驻足,他蹲下去,把后背靠在江今序的腿上,全神贯注打量着池水里畅游的锦鲤。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找江今序要来块儿面包,耐心的碾成面包屑,洒给了朝他们汇聚的锦鲤群。 一波接一波争先恐后的金红倾巢出动,它们从石柱下、深水里,四面八方的来。 面包很快就分完了,迟请青正要找江今序再要时,江今序却趁其不备,将剩下的大块儿塞进了迟请青嘴里。 迟请青逗弄着锦鲤,而江今序投喂着迟请青。 不知是谁先挑起了蓄势待发的唇舌之战,面包咀嚼完毕,比面包硬,但比面包更有温度的舌头送进了迟请青的口腔。 江今序把迟请青搅了个底朝天,品尝着属于他的“面包”。 两人接吻的影子倒映在池水之上。 恰逢水里有两条锦鲤也在亲热,锦鲤的位置刚好就对应在江今序跟迟请青难舍难分的两片唇的影子里。 一阵风过,飞来的树叶盖住了两条锦鲤,也掩住了两人倒影的嘴。 他们连带身心,一同沉浸入了水里。 然后,沐浴爱河。 这还没登山呢,迟请青就以体力消耗了大半,请求中途休息。 江今序含笑答应。 江今序撩眼,无意瞥见莲花池边,有巨大的石头迸出了道长长的裂纹。 他心生好奇,挪动几步。 石头粗糙的表面糊满了泥巴,而那裂纹并非石头破碎的征兆,在缝隙之下,有嫩绿的生命悄然冒出。 是弱不禁风的试探,也是日后锋利的獠牙。 迟请青将事先分好的硬币拨给了江今序一波,明明出门前是对数的一人十五个,结果分到最后,莫名还多出了一个。 迟请青果断的把那枚塞给了江今序,作咬耳朵状:“机会送你了,你可以额外多许一个愿望。” 江今序来回把玩着硬币,小巧的硬币在他指尖打转自如,最后直直的竖在了手心。 他垂眼,想的是,这样就可以再多许一个关于迟请青的愿望了。 两人闭目,双手合十,虔诚的跪在佛像前。 迟请青晃了晃手,许愿今年能拿下一项被提名的音乐奖。 而江今序磕了个头,依照迟请青所言,贪心的许了两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是希望迟请青每天开心,第二个是祝迟请青一切顺利。 从庙堂出来,江今序和迟请青散步去了长久园。 长久园由一棵挂满风铃的参天大树,和时不时支棱的喷泉组成。它本来是片没有名字的小园林,后因多数情侣于此系风铃许愿成真,故而得名。 江今序求来两个风铃,他把悬在风铃下供写字的纸张捋平,然后递给迟请青一支笔。 许是前几天这里下过一场雨,这排序密集的风铃上还沾了不少水滴。 迟请青写好了,他随着江今序进去,挑选挂风铃的位置。 站不住脚的大雨滴滑落,不偏不倚,掉到了迟请青的鼻尖儿。 迟请青被凉得一激灵,他下意识抬头,去追寻走在前面的江今序。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被雨水浸湿的“缘”字。 迟请青的视线下移,发现江今序的位置凑巧正对着“缘”字下面。 江今序察觉到迟请青在看他,他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止住笑意。 迟请青有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分不清是自己看到了“缘”,还是江今序本身就是他的 “缘”。 有风拂面,成千上万只风铃敲击出悦耳声响,喷泉也在此刻喷洒出来,它们尽情跳跃,活泼的水花如同弹起了钢琴。 “原来长久可以这么美。”迟请青捏着风铃那根绳子,喃喃自语。 长久园的尽头坐着位解签老人,他悠闲的转着佛珠,仿佛守在这里的一座雕像。 江今序本想陪着迟请青一起求签,结果他转念想起自己从小到大几乎就没有过什么好运气,便不忍带歪了迟请青,话绕到了嘴边,又原封不动的吞了回去,摆摆手道自己对这些不感兴趣。 迟请青没有勉强,他坐好,抬手去抽签。 这是支中上等的签,迟请青抽完,指腹还残留着木签淡淡的檀香味儿。 老人对着光,仔细端详这支签。 “你的事业线稳定,但感情线有较大波折,”老人抽来张纸,轻轻扫去桌上的木屑,“不过只要愿意等待,波折过后会呈直线回升,美满长久。” 江今序和迟请青挨着挂的风铃互相撞了下彼此,而后两条带子纠缠一起,不知不觉打成了结。 有调皮的小鸟钻过风铃阵,它精神的抖抖羽毛,爪子不留情的踩在刚挂好的风铃上。它低头,给纸张上写着“爱”字的地方啄了个洞。 许是小鸟觉得啄起来新奇,它扑腾翅膀,又对风铃进行了加工。 江今序的风铃纸断了线,残破的身躯吊在空中半坠不落。 迟请青的风铃纸接住了它。 如同置身悬崖边缘,一人奋力拉着那头快要出局的另一半。 藕断丝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