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
最后还是没吃成药,他把药碗打翻了,瓷碗丁零当啷,碎了一地。 翠珠蹲在地上细心捡着碎渣,一边捡一边叹气:“少奶奶还是个孩子呢。” …… 萧之之再三保证自己没有任何问题,要是翠珠不相信,他表示自己能爬树证明。给翠珠脸都吓白了,连声说自己相信,也不再逼他喝药,这事才算了了。 后面几天萧之之过了段舒服日子,二夫人安安静静不作妖,他要什么就给什么,目前而言他很满意这样的生活。 如果不是半夜热醒突然发现身后多了个人外。 这人奇怪得很,手放在萧之之肚子上干抱着也不说话,问也不回答,要不是眼前蒙着熟悉的黑布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撞鬼了。 管他呢,萧之之就拿他当根会发热的木头,跟谁睡不是谁。 或许是上次突然消失让翠珠有了阴影,从早到晚一直盯着萧之之,生怕他又跑了。 萧之之被人盯着也不自在,便闹着渴了要喝水,守在外面的小丫鬟也不知道跑哪玩了,翠珠叫了半天也没人应,只好自己去了。临走前再三叮嘱萧之之,让他不要乱跑。 他就想一个人待着,而且外面又冷,才不会乱跑呢。 翠珠已经出去有好一会儿了也没回来,有风顺着斜开的门缝呼呼吹进来。萧之之打了个哈欠,小步挪到门边,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檐外稀拉拉的落着秋雨,翠珠便站在回廊那头,手上端着萧之之要的茶水,身边站了位小丫鬟,俯在她耳边不知在说什么。 萧之之什么也听不见,那粉衣丫鬟刻意压低声音,神色紧迫慌张,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对这些大姑娘的悄悄话没有兴趣,抬手正欲合上门进屋,突然听见了一声瓷碗碎裂的声音。 “什么!你说……”翠珠止住了,她回头望了一眼,隔着雨幕和萧之之对上了视线。 “你在外面等我,我待会儿就出来。”翠珠故作镇定交代小丫鬟先出去,转身时差点脱力倒了下去,幸亏小丫鬟还没离开,在后面扶了她一把。 萧之之看着脸色苍白仍强撑着笑的翠珠疑惑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外面天凉快进屋暖着。我得出去会儿,待会让翠芽把茶送来。”萧之之被翠珠推进屋里,眼睁睁看着对方合上了门。 她的模样看起来绝不是没事,萧之之推开一条门缝,注视着翠珠拿了伞,跟着那个小丫鬟急匆匆离开了。 翠芽送来茶水时萧之之顺口问了一句,对方也不知道翠珠为什么要离开,只是隐约听到外面有人说出大事了。 大事?难道是大傻子提前回来了?那也不可能激动到把碗摔了吧,而且翠珠的表情绝不是喜悦。 外面雨声更大了,吵得萧之之心烦意乱,眼看天都黑了也不见人回来,只好打发了翠芽出去问问发生了什么。 翠芽是笑着出去的,回来时带了一身水色,湿了半边衣裳。她哽咽着抓住萧之之的手,刺骨的寒意顺着交握的地方开始蔓延。 “少爷没了。” 这话犹如霹雳,在萧之之心上狠狠的炸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地方的,等回过神时,他已经被翠珠拦住了。 她的眼睛还是肿的,握着萧之之冰凉的双手,刻意的掩饰道:“怎么过来了啊,外面多冷。翠芽,快带少奶奶回去。” 萧之之没理会她,前面一圈一圈的围着人,他根本看不见中间是什么。但能听见那个丑姨娘哭声,听不出太多真意。 “让我看看。” 明明离开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别去。”翠珠颤抖着扶住萧之之,低声像是在哀求,“别去,回去休息好不好。” “翠珠,让我……让我看看。”萧之之声音明显带上了哭意,水雾在眼睫处凝成了水珠,像是承受不住,滑落了眼角。他紧抓住翠珠细弱的手腕,颤抖着埋进她的肩颈。 来之前他还安慰自己或许是翠芽听错了人,直到见着翠珠的模样,他才是真的信了。 大傻子,走了。 压抑的哭声传进翠珠的耳朵,她紧咬着牙忍住悲伤,将萧之之抱深了些。她想安慰萧之之,出口却是哑了,好半天才喘过气来,眼泪也随之落下。 他在那边哭晕了过去,也记不清是谁把他带回来的,醒来时屋外天色蒙蒙,雨仍在下着,听起来小了不少。大概是哭得太久,嗓子有些干疼,萧之之摸黑走到桌前,倒了杯凉茶润润喉。 空气中弥漫着凉意,萧之之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一点风也挡不住。才在凳上坐了一会儿,手已经冷得和冰块没什么两样了。 萧之之脑子里乱哄哄的,像是有成百上千只蜜蜂在耳边绕来绕去,吵得萧之之不得安宁。 “烦死了。”萧之之起身踢了桌脚一脚,尖锐的疼痛顺着脚尖传上来,疼得萧之之顾不得伤心,眼角溢出了泪花。 “没有你我也能过得好好的。”萧之之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瘸着脚爬上床,扒拉着被子裹成了一个蝉蛹,头埋进枕头,强迫自己不要乱想。 身边冰冷冷一片,往常……这里应该有个人。 泪水洇湿了大半枕头,萧之之抓着被角胡乱的擦了一下,整个人躲进被子里,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是被翠珠从被子里扒出来的,对方抖着嗓子直接哭了出来,“身上怎么这么烫啊,难不难受。” 萧之之脑袋昏昏沉沉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看见面前有好几道影子晃来晃去。 “大夫,少奶奶他怎么样了。” 大夫面色沉重,吓得翠珠绞紧了衣角,害怕萧之之出了什么事。 “只是淋雨受了寒,没有大碍,吃两剂药就好了。要注意饮食忌辛辣,门窗关严实些。”大夫又叨叨了一会儿怎么熬药,翠珠一一记下,叮嘱翠芽照看萧之之,自己去熬药了。 翠芽昨晚被翠珠训了半宿,眼都哭肿了,委屈的坐在床头抹着眼泪。她又不知道老爷吩咐不许告诉少奶奶,而且也是少奶奶让她去问的,她只是把自己听到的如实告知而已。见到少奶奶生病她也担心,她也不想,可这事也不能完全怪她呀。 “翠芽,你怎么在哭啊。” 翠芽已经极力压制哭声,不想还是吵醒了萧之之。 “没,没哭。你哪里不舒服啊,翠珠姐在熬药,待会就过来了。” “还好——”除了头有些疼外,应该是昨晚闷久了,脑子里昏昏沉沉,像有上百只蜜蜂在耳边嗡嗡嗡。 “他怎么样了,你给我说说。”他昨晚什么也没看见,就连他怎么出的事也不知道。 翠芽噤了声,她刚才被教训了,现在什么也不敢说。 萧之之半天没听见声响还以为人走了,缓缓吐出一口气,卷着被子又闷了回去。他现在很难受,喉间泛着苦水,胃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作妖,叽里咕噜的叫着。 他本想忍忍就过去了,谁知越忍越不舒服,胸口又闷又烫,明显感觉又什么东西涌了上来。最后趴在床沿吐了一堆不晓得是什么的东西,只听见一声翠芽惊呼,头一歪,人就晕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屋外天光暗沉,淅淅沥沥的雨不知下了多久。 翠珠一直守着,见萧之之醒了又是摸头又是喂水,听见他说没有不舒服,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中间又来了两个大夫,观了萧之之脉象都觉得奇怪,又不敢乱用药,只让翠珠守着,天黑前没醒再叫他们。 “吃点东西再睡?”翠珠心疼的摸了摸萧之之惨白的脸,招去翠芽去厨房把火上热的粥送来。 萧之之摇头,他睡了一天,现在一点困意都没有。只感觉胃里空荡荡,他快饿死了。 “要吃药吗?那药里放了安胎的东西,我想着托人去外面偷偷请个大夫进来,给你再看看,要是没事那药也不必吃了。” 大夫说要饮食清淡,碗里的白粥就连糖也没放,吃起来寡淡无味。萧之之咂咂嘴,只说这事随翠珠安排。 翠珠瞧着萧之之吃着白粥,无端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怎么了?” “少爷他…那边说不宜在外停留太久,早日下葬为好。二少爷和他们商议着决定明日,我就想问问,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