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你嫌弃我

    千寻越是冷静，陆琛越是不安，他看着她谈笑风生的和客人打招呼，看着她从容淡定的处理事务，他突然想起，她父母葬礼的那天，她也是如同现在这般冷静，可那之后她就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

    千寻已经近四十个小时没睡觉了，看得出很疲惫却一直在硬挺着，那些在外人面前露出的笑容，都是她伪装出来的假象。

    陆琛到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上前直接将她从人堆里拉出来就往外走。

    她挣扎着要甩开他手，“你干嘛？”

    他拽着她塞进车里，拉过安全带系好，“坐好了。”

    她一脸懵的看着他，“你要带我去哪？”

    他摸摸她脑袋，“等会就到了。”

    车子驶出了市区，往城郊方向开，她看着他车子越开越偏，“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抓过她的小手放在自己大腿上，“马上就到了。”

    车子停在了岸河边，他快速解开着自己和她的安全带，倾身拽过她的手腕拉进怀里。

    她不明所以的回抱他，“怎么了？”

    “千寻。”他温声劝慰道，“我在这呢，难受别憋着，你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她身体顿时僵了一瞬，慌忙伸手推开他，“我为什么要哭？”

    他抓过她的手，“我在这呢，从现在起你可以完全依赖我，别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叔叔阿姨去世是意外，不是因为你，你别把过错都揽到你身上。”

    她微微颤抖着抽回手，“我真的没事。”

    陆琛记得李医生说过千寻需要发泄，需要把藏在心底痛苦的情绪宣泄出来，可她一直觉得父母是因她而意外离世的，她一边在自责，一边还是要表现得很冷静，慢慢的就彻底把自己包裹起来。

    他们相遇在千寻父母离世的半年后，只是对于她来说似乎晚了些。

    而那时她确实把他当做了光，沉浸在他的宠爱中，有过好像可以幸福下去的错觉，而他们的分手，让她知道自己好像不配拥有爱。

    他伸手撩开她额间碎发，“千寻，真的不怪你，是后面大货车疲劳驾驶没注意红绿灯才导致追尾发生意外的，那真的是意外，你不能把过错放在自己身上。”

    她微微红了眼，却还是倔强的摇摇头，“我知道，我知道。”

    话虽这么说，可她还是觉得是自己不懂事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才导致意外发生，要是他们不冒雨出来找自己，他们就不会发生意外的。

    他拿出一支录音笔，“这是当年发生车祸时，车内系统留下来的录音。”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这么多年千寻都不知道有段通话音频。

    当初千寻父母被大货车追尾发生翻车后，车里的智能系统直接就联系车内的人，所以才留下了这段通话音频。

    他将录音笔放在车里中央控台上，“你自己一个人慢慢听。”

    陆琛缓缓推开车门下了车，留千寻一个人在车里。

    她盯着录音笔纠结了好久才按下录音播放键，入耳的背景是瓢泼大雨声，紧接着是一个女生的焦急的连续询问：千先生，您现在怎么样？您听得到吗？你还好吗？需要我报警，叫救护车吗？千先生？

    片刻后，突然发出一声男人的咳嗽声，千寻眼泪瞬间就落下来了，她听得出来，那是爸爸的声音。

    千寻连忙抓过录音笔捏在手里，低哑的出声，“爸爸。”

    录音笔里传来千寻父亲微弱的呼喊：老婆，老婆，老婆。

    可千寻迟迟没有听到mama的回应，紧接着是爸爸稍稍急促的呼吸声。

    总部控制中心大概听到了声音：千先生，您还好嘛？我们已经报警了，您坚持住，救护人员马上就会到的。

    随即是安静了几秒后，录音笔里才传来父亲虚弱又坚定的气音：千寻，你要乖，要照顾好奶奶，爸爸mama永远爱你。

    听到这千寻已经泣不成声，她无法想象当初父亲是在什么状态下留下这句话？她更无法想象父亲是忍了多久的疼痛才咽气的？她更无法想象他是以什么心情告诉他们爱自己的？

    千寻蜷曲着身体，双手抱着双腿痛哭，好像闷在心里不愿面对的那些被扯开了，心痛无比。

    陆琛下了车后回身一直注意车里情况，听着千寻的哭泣声，他心疼得要命，可她需要宣泄出来，需要把腐烂的伤痛挖出来才能好。

    等了一会，陆琛才走过去打开副驾驶车门，蹲在千寻身侧，伸手将哭得撕心裂肺的千寻拉进怀里，“我在呢，我在呢。”

    她双手紧紧抓着他外套，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都怪我，都怪我。”

    他轻抚她的后背，“是意外，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我们得往前走，叔叔阿姨肯定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逝者已去，我们活着的人要好好的。”

    她拽着他的衣领，“怎么办？怎么办？”

    他抓过她的手腕，用力的晃了晃，想让她冷静些，“千寻，千寻，你听我说。

    她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他。

    他伸手抹去她脸颊的泪水，“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我们一起照顾奶奶，我们把失眠治好，我们放下那些过往，我们把所有遗憾都补上。”

    她眼泪如珍珠般的往下落，根本止不住，抽泣着开口都语无伦次了，“我，我，奶奶，奶奶，她……”

    他擦去她的眼泪，温柔哄着，“我知道，我知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奶奶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猛的咳嗽了几声，他轻拍她的后背，“不难受，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她哽咽着抓过他衣袖擦去泪水，擦眼泪也就算了，还用来擦鼻涕水。

    他微微皱眉下意识的往后躲，讪讪的叫她，“千寻。”

    她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看他，“额？”

    他叹了口气，无奈的递上另一只衣袖，“擦吧，擦吧。”

    她嘟起嘴，哭得更大声了，“你嫌弃我。”

    他连忙将她抱进怀里，“没有，没有。”

    她推开他，“你有，你就有。”

    他亲去她脸上的泪水，“怎么会嫌弃你呢，心疼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