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别怕
“王妃!”徐阮昱一见许倾如推门进来,立刻站起来向她走了两步,眼眶都红了,顾忌着身旁监视的人不敢多说,喉结滚动了两下,哽咽道:“小的谢王妃救命之恩……只求王妃明察……” 许倾如扶住他的胳膊,瞥了一眼后面站着的两人道:“贡物损毁之事由我亲自来审,你们下去吧。” 后面两人对视一眼,一人抱拳回道:“禀告王妃,此事事关重大,王爷怀疑与王府jian细有关。香儿公子和软玉公子乃是疑犯,王爷命我等近身看管,协助王妃查探。” “近身看管不是贴身看管吧?”许倾如道,“此事涉及王府内院,关系王爷隐秘之事,我要私下问软玉公子,难道你们也要旁听不成?” “这……”那两人为难道。 “出去!”许倾如呵道。 待那两人出去关上门,徐阮昱猛地扑到许倾如怀里,咬着她的肩膀哭得浑身颤抖。许倾如眼眶发酸,紧紧地抱住徐阮昱,心知他必然是吓坏了,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屋内许久没有动静,门外站着的两个人影动了动,许倾如适时咳了一声,扬声道:“你将你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了。” 感觉到徐阮昱慢慢平静下来,许倾如松开他,拿了条手帕擦掉他满脸的泪,又吻了吻他哭得红肿起来的眼睛,将他牵到床边坐下。 “阮阮,对不起,是我来迟了。”许倾如捏了捏徐阮昱的手轻声道。 听见她语气中的愧疚和后怕,徐阮昱摇了摇头,又偎进她怀里,手臂环上她的后颈。 “王妃,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徐阮昱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明显的沙哑和鼻音。 “王妃……能不能帮我照顾我娘?我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还等着我赎她出来住大房子。我都看好了,城西祥云街有一座宅子,三间带一个院子,再买些一袋稻谷一袋菜籽和二十只鸡崽,差不多要四百五十三两六钱八十文。只是我娘现在眼睛不好,可能还需要雇一个人照顾她,大概又要多加些钱了。王妃,我现在攒了二百三十五两六钱了,都在我屋子床铺下面压着,珠宝首饰在柜子下面,当一当也能有一百多两。还差一些,王妃能不能……能不能帮我补上?我下辈子一定当牛做马,报答王妃的恩情……” 许倾如开始还听着好笑,原来他那个有零有整的攒钱目标是这么来的,结果越听越不对劲,徐阮昱这怎么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许倾如将徐阮昱从怀里拉出来,只见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周身的气息非常低落。 许倾如温柔道:“阮阮,我当然会照顾你娘,钱也不是问题,但是你怎么……我说过的,你我之间不必说什么恩情报答的。你若真想报答,就随我出去看红日跃出山巅,游鱼划过清溪。若是倦了,我们就回京城来,一起喂鸡,一起种菜,一起照顾你娘……” “王妃,我好害怕啊……”徐阮昱忽然抬头道,眼睛里又盈满了泪水,声音颤得许倾如心都像被拧了几下似的,“我真的好怕,王爷一定会杀了我的,你能不能……能不能救救我啊……我不想死……” 虽然许倾如依然疑惑徐阮昱为何如此笃定靖王会杀他,但眼见徐阮昱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于是她赶忙上前将徐阮昱紧紧抱住,在他耳边承诺:“阮阮,我不会让你死的,相信我。” 也许是许倾如的语调太过坚定,拥抱又太过温暖有力,徐阮昱渐渐平稳了情绪。 感觉到他胸口的起伏平缓下来,许倾如拉着徐阮昱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温和道:“阮阮,别怕。从今天起你身边一直都会有我的人,他们会在我不在的时候保护你,他们不听靖王的,只听我的。所以你一定不会有事,相信我好不好?” “嗯,我……我信王妃。”徐阮昱被许倾如的目光感染,轻轻点头。 见他哭得满脸泪痕,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般,额头上的伤口还渗着血,实在狼狈不堪,许倾如也不急着问他,向门外的侍从要了些热水和伤药,将他的脸擦干净又包扎了头上的伤口。 等徐阮昱完全平静下来后,许倾如为两人倒了温热的清茶,看着徐阮昱抿了一口,接着便将茶杯抱在掌心了。 “阮阮,我要帮你,你也该让我知道要怎么帮你才行。”许倾如开口道,“你进靖王府以来,除了伺候靖王,是不是还在为他做别的事?” “嗯,”徐阮昱低头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低声应道,“我在庄子上,给王爷做账。” “什么账?”许倾如问。 “我看不懂,”徐阮昱皱眉回忆,“是一些符号,还有一些歪歪扭扭的文字。虽然符号和文字我都不识的,但是我记得它们每一项的数字和填写的日期,王妃如果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写下来。” 许倾如拿过一旁的纸笔,让徐阮昱在上面写下那些符号和文字。符号许倾如着实看不懂,文字倒是有些眼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许倾如放弃了,将纸收起来,打算找人去问问。 难怪阮阮这么怕靖王杀他,想来也是明白他做的这些东西太过危险。 “阮阮,靖王知道你记性这么好吗?”许倾如看徐阮昱一听见靖王脸色又白了几分,身子也在不自觉地发颤,连忙绕过桌子挨在他身边坐下,将他轻轻揽进怀里。 徐阮昱在她怀里便不抖了,有些依恋地偎着,双手环住她的腰,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 “王爷不知道的,王爷只知道我账做得好。有时候王爷会突然问我一些账目的事,我就刻意答错,装作忘记的样子,王爷便不再问了。” “阮阮真聪明,”许倾如笑着亲了一口怀里的徐阮昱,接着询问昨晚的事。 “阮阮,你昨日在湖边见到香儿了吗?他今日为何要污蔑你?” “我当时只记挂着要去柳树下看看,根本没有留意周围,想来是香儿看到我捡起那石头了。”徐阮昱气道,“我与他和杜管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何要那样说。我甚至不知道湖畔阁楼里放着王爷准备的寿礼!” 许倾如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是暮色沉沉,她在这屋里待的时间太长了,门口的两人刚刚就敲过一次门了。 “阮阮,这些事我都会处理的,你别担心。院子里我放了六个人,各个都是父亲从军中挑的好手。这里离清云苑也很近,有什么动静我会马上过来。你放心睡吧,明日我再来看你。”说完,许倾如将徐阮昱的外衣脱掉,放到床上躺好,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转身刚要走,袖口却被拽住了。 “……王妃,”徐阮昱努力睁着肿起来的眼睛盯着许倾如,“你明日……一定要早点来看我啊……” 许倾如笑起来,俯下身贴上徐阮昱微干的唇,给了他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又坐在床边握着徐阮昱的手,直到他呼吸变得悠长才起身悄然离开。 将徐阮昱写满符号的纸拿给陈伯,又叮嘱他问问杜管事近来的行程,许倾如让陈伯连夜去了杨记票号,自己则径直去了湖畔阁楼。 按照香儿今日的供词,陌生男子是从阁楼东门出来的,他也是躲进了东门,许倾如看了看,东门的门锁处确实有破损的痕迹,像是被什么硬物砸的。 拾阶而上,许倾如见地上还散落着玉佛的碎块,有大有小,但数量极多,几乎铺了一地。 和田青玉质地较硬,这玉佛体量庞大,用量又结实,摔碎的话不可能碎成这么多块,必然是有人用东西砸过了。可砸过的话,必然会有声响,阮阮傍晚来的时候没有提到有什么声音,那这玉佛肯定是在他来之前或者走之后砸的。那人需要拿着沉重的工具,还要避开被人听到声响,所以是阮阮走之后的可能性更大。杜管事说昨日天色昏暗,他没有看清湖下的白色鹅卵石,可昨日傍晚时霞光满天,不应当完全昏暗得看不清水下…… 许倾如心里有了计较,可仍有些关键处想不明白,更何况一切都只是她的推测,她还需要更多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