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应承受的责罚

    哥哥知道了真相，那么向丞自然也在短时间内会得到同样的讯息。

    可言之词没想到会这么快……快到他才回到家，就面对了向丞森然冷厉的眸光。

    屋内一片寂静，管家他们都不在这栋别墅里，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里，竟呼吸都被无形的力量压迫到几近窒息，令言之词都快要无法抗衡地软在地上。

    没有开灯，有些昏暗的视线内，男人的面容忽明忽暗，当那清冷的声音传入耳内时，脊椎都迅速窜上冰冷的战栗。

    “言之词。”

    俊美的容颜在这一刹那犹如冰雕般冷酷严肃，深邃的眸子里不再如今日晨午时分泛着温润色泽，那里面，只有深不可测的黑暗，如同黑洞将所有的光芒都吸收了进去。

    只是这样对视，言之词的心口就传来一阵绞痛。

    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向丞的一点点柔情，终究是失去了。

    “你也……知道了。”言之词怔怔看着面前的男人，“是我哥告诉你的吗？”

    不，不会是哥哥……

    以哥哥的性子，绝对不会将这件事情和任何人倾述。

    “你还知道他是你哥哥？”冷酷到绝情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憎恶，才短短几个字就将言之词心头那么一点点妄想全都捏成齑粉。

    放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而在向丞朝他跨前一步时，他竟然本能地向后倒退。

    “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我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从未觉得那个算计我和言攸之的会是你。”

    向丞没有发怒，没有失态，在伸手扣住言之词尖巧下颌后，他用力强迫对方抬起头！

    指骨都似乎坚硬地嵌进了肌肤，钳制住骨骼，让他完全没有逃走的可能！

    “一直以来，我都自认为很了解你，自大、狂妄、狡猾、诡计多端，但我总觉得你只不过是被言攸之宠坏了，还没有长大。”

    “我以为，你起码是有底线的……起码，你懂得不会去伤害身边最重要的人。”向丞的嗓音优雅而缓慢，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而言之词空洞绝望的眼与他对视，泪雾缓缓模糊了视线。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真的，就是毒蛇一样的存在……”

    “你连你哥都会算计，更何况是我？”

    “我怎么会想把你留在身边，我竟然可笑地想把你留在身边。”

    低低的轻笑从向丞勾起的唇角里溢出来，言之词隔着泪雾望着他，吃力地想摇头辩解，可他整个下巴都被掐得几乎麻木。

    不仅如此，他在这样满溢而出的憎恨之下，几乎都快失去呼吸的能力……

    “和你在一起，随时都会面对被反咬一口的结果吧？是不是，言之词？”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只要能得到想要的，不管什么都可以舍弃掉。那时候你让那个会所侍应生给我下药，也是这么想的吧。”

    “舍弃掉言攸之，不管他的死活，只要让我和他撕破脸，就达到目的了，对不对？”

    “你明明知道，我最痛恨别人算计我！”

    言之词拼命地摇头，惊喘出声的咽喉却被哽住似的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从未见过向丞这么陌生的样子，他周身带来的是毋庸置疑的恐惧，冷冽的笑意从薄唇中溢出，美丽却又恐怖……

    言之词被他震慑得浑身发抖，痛苦凝结的泪水从他的眼中滚出，哆嗦的唇瓣努力挤出几个字，“我不是……我没有这样想过，哥哥他……”

    “又哭了？一脸愧疚委屈的模样……”男人用指腹轻柔的抹过他的眼角，将那里的晶莹泪花蘸取在指尖，“永远都是这样，是不是觉得只要装可怜，就一定会有用？不管是你哥还是我，还是其他的任何人，对你来说……都这么好骗，是吧？”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好骗的吧！！！”

    所以，到最后我还是喜欢上了这么一个虚与委蛇，不择手段的骗子！！

    滔天的怒意瞬间爆发了出来！

    世界都似乎在这样的震怒之下倾覆破碎……

    所有的光都消失了，灰烬飘落，一切都褪成虚渺的惨淡。

    言之词被那力道重重一推，整个人猛然倒在地毯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他绝望痛苦地抬头看向上方的人，却只见到那一束深恶痛绝的眼神……！

    他的脸颊上被男人的指尖狠狠刮擦过去，破掉的肌肤迅速凝结成长长的血痕，四肢已经完全僵冷下去，几乎都快不是自己的。言之词空洞的双眸茫然与向丞对视，缩成针孔的瞳仁细细颤抖，身体连无助蜷缩的力气都找不到。

    这就是，他应得的报应吗……

    失去了哥哥，失去了曾经向丞对他的一点点喜欢。

    所有的一切都荡然无存，不管是哥哥还是面前的男人，对他所剩下的就只有火山爆发般的恨意。

    然而并不只是这些。

    冰冷如雪的声音里，令适才爆发的怒火恍如错觉，“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再和你扯上任何关系。”

    一瞬间连血液都凝固。

    言之词只觉得心脏都被这句话扯碎，“不…………”

    刀刃般的眸子剐过来，凌冽无情，“滚出去。”

    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拼命摇头，低声喃喃，“不……”

    他这一副受不住被抛弃的绝望悲凉模样看得向丞几乎发狂，再开口时已经没了所有的分寸和克制，仿佛恨不得用言语的刀锋将面前这个人撕碎！

    “言之词！我不想再看见你！谁和你扯上关系都没有好下场！你连你哥都会算计，我在你眼里又算什么东西！对你来说没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我再也不要和你有任何关联，你滚！你滚！！”

    伤人最重的刀，就是背叛。

    在这样暴怒却崩溃的怒吼里，言之词绝望的眼突然变得干涸，再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把一切都毁了，亲手毁掉了……不管是和哥哥，还是和向丞……

    他咎由自取。

    苍白的月爬上了天空，几缕薄云如纱轻掩，清冷的月色变得朦胧，光晕一圈一圈绕着，那般迷人。

    雪已经停了，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寂。

    言之词弯腰，凭着本能一件一件，将自己散落在雪地里的东西捡起来，再放入行李箱里。

    他没有哭，没有哽咽，幽深的眸子里不再拥有任何光亮。

    等终于将向丞丢出来的一切收敛好，他终于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

    结束了……他和向丞，这么长时间以来，从一开始不算美好的开始，到此时此刻惨烈的收尾。到头来，他还是回到了十几年前，变成了那个在福利院一无所有的自己。

    拖着不怎么沉重的行李箱，他一步步慢慢走出去，雪地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足迹，看上去留得很深，可言之词明白，很快就会有下一场大雪落下，将他所有的痕迹都掩盖得干干净净。

    跟随他一起离开的，还有那一幕幕绚丽如初的记忆。

    和向丞的，和哥哥的……

    寂寞过，欣喜过，痛苦过，悲伤过……而此刻，这样的寂静雪夜里，内心只泛起宁静的波澜。

    他没有想太多，拖行着箱子一路走，直到来到那个常去的医院。

    伫立在门前，他仰望着月光的容颜在宁静中泛起一抹凄然的弧度。

    因为太熟悉这里，才在脑海里骤然涌起无数曾经的画面，他多次来到这里，多次带着期盼，甜蜜，对未来的期许，来到这里……

    但是，梦总是会醒的。

    他终于清楚地明白，为什么会在知道自己做错事之后，才怀上了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的到来，并不是为了给他幸福，而是给予他应承受的责罚。

    向丞说，他不想再和自己扯上任何的关系，自己像一条毒蛇一样待在他身边，那么让人憎恶。

    而这一次，他不会再欺骗向丞了。

    一步步走上楼，他苍白着脸到了最熟悉的地方，在护士讶然的注视下，吃力地扯出一个笑，“你好，我要做人流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