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捌 死斗
“震惊!当红小生新程深夜约见剧组场务” “据一记者跟踪拍摄,当红小生新程,在剧组酒店房间,深夜约见剧组一年轻男性场务,该场务在新程房间逗留长达2小时,下图是记者拍摄画面,拍摄时间为12:03,此时该场务离开新程房间。” “天啊,我还挺喜欢他的,竟然是个同性恋” “停留2小时,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不是吧,现在两个男生在房间聊聊天也算瓜?” “好像这个演员出道开始就没有感情状况,不会真的是gay吧” “基佬接还恋爱剧,赚异性恋的钱不要脸” “渣男,我以前还觉得他长得不错” ...... 我坐在回程的大巴车上,翻看着网上的各类留言,心中怒气翻涌。 我的心仿佛被千万只手抓挠,被无数利刃贯穿。 愤怒,悲伤,愧疚,却又无可奈何。 终归是我,害得他如此。 稍早时分,剧组已经找我约谈,解除了一切工作协议,结清了我剩余的工资。 紧随其后,我的公司电话告知,我已经被公司辞退了,解约函已发送到邮箱。 理所应当,这些都是我该承受的。 但是,还不够。 ...... 我还记得,在我收拾好行李离开剧组的时候,每个人看向我的眼神。 厌恶,鄙弃,轻蔑,却又带着嘲讽。 我听到他们的讨论,用着丝毫不避讳的音量,说我费尽心机爬上他的床,说我心思不纯还作贱自己,说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贱货...... 那反复折磨我无数岁月的梦魇再次袭来,我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曾经的样貌,强烈的恶意让我再也无法抬起头来。 孤独,无助,颓废,却又自甘堕落。 郑哥也来了,我本以为也是来讽刺我的。 然而,郑哥呵斥了那些阴阳怪气的场务,挥走了那些坐看好戏的助理,走到我身边。 “是真的么” 我不敢出声,低垂的头又下倾几分。 郑哥无奈的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后背,接过我手中的行李,带着我离开剧组。 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在剧组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年,从和我一样的小场务,成为一个经验丰富,却又平平无奇的老油条。 郑哥曾不止一次向我抱怨,在剧组工资少,没有自己的空间,一年到头也没有时间陪伴家人,每天做着枯燥的工作,过着没有希望的日子,却又是全家唯一的指望。 所以郑哥在剧组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从不在背后说艺人的三长两短,也不会打探其他同事的八卦,避而远之,只为养家糊口。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老实本分的中年人,用自己佝偻的臂膀,为我开出一条离开的通路,给予我家人般的关爱。 “找份其他的工作吧,你还年轻” 这是郑哥最后对我说的话,在我坐上回程大巴之前。 看来,这一段人生也不似之前那般黑暗。 那么,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放手一搏呢。 不对,还没有到地狱,我还要坚持下去。 ...... 我回到几平米的出租屋。 曾经,这里是我唯一的慰藉。 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空间,不会被其他人窥视,我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释放自己本性。 后来,我遇见了他。 在他的房间,我终于找回了自己,舍弃了对欲望的压制,肆意的放纵自己,成为他脚下的宠物。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现在的我,再也没什么顾忌了。 我拿起放在柜子里,他曾送给我的那双白袜。 潮湿的天气已经让袜尖处染上霉色,腐烂的气息早已盖过了属于他的汗香。 我把他放到鼻子前,用力的嗅了嗅。 真好,我连属于他最后的气味,也失去了。 ...... 我将他的鞋袜用黑色所料袋装好,想当作垃圾丢走。 然而,当我来到垃圾桶前,却没有勇气去将其丢入。 算了,留下吧。 哪怕是将死之人,也会有一丝羁绊啊。 ...... 我翻看着和他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晚上。 “小溪,做我的助理吧” “对不起,我不配” 我不配陪你走下去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我已经将他拉进黑名单,他的朋友圈只剩下一条笔直的横线,像一只锋利的箭矢,刺破我的灵魂。 ...... 忽然,门铃声响起,我起身开门。 是外卖,一份小龙虾。 我将外卖放在桌前,颤抖的戴上手套,大口的吃了起来。 辛辣的口味刺破我的味蕾,送达至我的体内,传递到我的皮肤。 刺痛的感觉从全身传来,火辣辣的烧灼感在我脸上肆意。 我的身体开始变红,冒出一个又一个血痘,遍布我的脸颊,我的全身每一处皮rou。 我忍耐着浑身的瘙痒,不敢丝毫的停顿。 继续,继续...... 剧烈的眩晕感从头顶传来,手中剥到一半的小龙虾掉落在地。 周边的一切仿佛都在扭曲旋转,变成一个个高大的人影,围在我身边,对我辱骂、践踏、羞辱。 我像是一丝不挂的死囚,卑微接受一切的审判。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拨通一旁的电话。 是了,这才是地狱了。 同时,也将是我最后的死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