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们还要去进行最后一次彩排，以确保正式演出时万无一失。

    秦筠走在前面，江宇容勾着游舟跟在后面，杨絮生睡眼惺忪，打着哈欠。

    游舟偷偷往后看了一眼，应枕风果然落在最后，跟其他人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背挺得笔直。

    游舟转过头去。

    这是他们推出新专辑后的第一场演唱会，算是新曲目的首秀舞台，再加上以前的一些比较经典的歌曲，团体舞台是主要部分。

    考虑到短时间内准备这么多舞台带来的压力，又是许多新歌的首秀，这次演唱会并没有安排队内小分队的表演，只给了每个人一个solo舞台。

    应枕风是队内的门面和双舞担之一。他的舞就跟他的人一样，高傲极了，宛如一只昂颈高歌的天鹅。但哪怕动作再规矩再板正，都能掀起滔天浪潮，他天生就有如此魔力。游舟倒真想看看，他跳性感的舞时，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也会轻轻喘息，从额角留下一滴汗。

    不过听说这次应枕风要唱歌，略遗憾之余，又不免有些期待。

    那可是应枕风。他只要站在那里，就是万众瞩目。

    演唱会的场地是一个巨大的体育场，中央错落着大大小小数个舞台，除了主舞台的表演之外，他们今天还要跑遍全场，记住复杂的走位编排。

    游舟老老实实地听导演的调度。一点无伤大雅的小意外就罢了，若是在如此正式的场合掉链子，他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观众席的座位上，此时还是空空荡荡，黑压压的一片。不难想象，待入夜时，这里将会有何等鼎沸人声。

    出道两年，就能达到如此境地，游舟觉得自己未免过分幸运。想来世间诸事，祸福难测。他当年本打算靠着一张还算好看的脸在一些不入流的小剧组充充配角，顺便做着有朝一日能当上主角的春秋大梦，哪曾想因为一段无意间发在网上的唱歌视频，阴差阳错赶着末班车进了这个团。

    本也只是一个不算大，更无多少男团运营经验的公司，不知从哪处挖到应枕风这块美玉。他还未出道时就因一张模糊的侧脸抓拍在微博上被转了几万次，引起小圈子里广泛关注，不知几多人打探这是从哪冒出来的漂亮弟弟。

    待正式出道放出正脸照片与动态视频，先前些许关于“照骗”的谣言不攻自破。

    更可恨的是，应枕风的业务能力也让人挑不出一点错。他天生身材好，体态优美，还肯勤奋练习。

    那是他们刚出道不久的时候，游舟虽然进团最晚，但因为性格好、心思活络，很快就和其他人熟了起来。

    除了应枕风。

    他不会让你感觉到刻意表现出的高冷或是拒人千里，但只要应枕风淡淡地瞥一眼，游舟就真切地意识到，应枕风和他，和他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就算凤凰落入鸡窝，那也还是凤凰。能被选入男团当上明星的，都是长相气质出挑的，可那与生俱来的优雅和贵气，是怎么也追赶不上的。

    游舟甚至想，应枕风莫不是哪个大家族的落魄贵公子。可他一点也无落魄之意。

    自然而然，应枕风人气最高，受到的关注也最多。不仅因为他这张脸。

    不是没有动过念想，若能跟应枕风炒cp，他会得到多少好处，但游舟虽浪荡不羁，对着应枕风也还是不免发憷，只能想想就作罢。

    直到那天他撞见应枕风在练舞。

    跳的是他们出道专的主打曲目。男团舞的动作追求的是力度和整齐度，他们这首歌的编舞更是在视觉效果和队形变换上下了大功夫，五个人一遍又一遍地练，游舟已经到了听到音乐就开始反胃的程度。

    但在应枕风这儿，那些多余的东西都消失了。

    一样的舞蹈动作，他做起来，就那么游刃有余，起手就带着不一样的气质。游舟像被一个浪头迎面击中，一时愣住了。

    原来脱去了那些在团队中的束缚与桎梏，应枕风便是这样的。

    他应该要有更发光发亮的人生。

    哪怕到这里，游舟至多也就是感慨一下天才和凡人的巨大差距，他和应枕风依然会是两条没有交集的线。

    可是应枕风若有所感，看向了他。

    他没有化妆，发鬓被汗水濡湿，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应枕风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眼里又好像没有他。游舟不会比舞蹈室暗黄的灯光更能触动他的心神。

    那一刻，游舟的心里升起一个荒唐而荒谬的念头。

    他要让应枕风，只看着他。

    此刻，游舟正站在舞台上，听编导讲最后的注意事项，和其他人聊天，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闹剧的开端，失控的过程，荒谬的结果。

    他漫不经心地想，他大概是失败了吧，或者说，永远不可能成功。

    便是各取所需，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