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摘荼蘼(出场:月摘,带谢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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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绘芙蓉,酒气靡靡,熏得琴师也醉了,拨弦的手指时停时动,抖出一两声不成句的乐声。 舒汲月搂着一个衣襟半敞的美貌蓄灵凭窗坐着,月光从半开的窗下漏进来,拂在他的手背之上,也落在蓄灵的襟沿,将隐约露出的玉乳沟壑勾勒得朦胧而唯美。 这里是专为灵修所设的欢愉场,场中的蓄灵俱是一等一的品貌身段,不仅要精通六艺,四技拿手,更要日日修炼,与灵修欢好的时候才能给予灵修最好的双修体验。 若非名门子弟、世家之后的灵修,根本连这里的门槛也踏不进去。 升灵界五州都有这样的场馆,但如凌却这样家教严格的灵修自是从来没有迈入此处一步,而舒汲月早已成了东州双修场馆的常客,直到结识谢筝之后,才涉足得少了。 “许久没有与月公子相会在此了。”与他邀约的友人道,“早听说你与小谢一刀两断,与费小少爷也未成好事,按你的脾性,早该主动找上这儿来了,怎么还要我们三催四请,才不情不愿,姗姗来迟?” 倚在舒汲月怀里的蓄灵与他相识日久,此时也抿唇一笑,软声温存道:“正是,月公子如此冷淡,累得阿卿以为是月公子家中有了绝色美人,所以将阿卿抛之脑后了呢。” 舒汲月手指一抬,在他白玉般的耳珠上轻轻一抚:“话多,我不是来了?” 阿卿便软下身子嘤咛一声偎得更紧,整具柔若无骨浅香幽幽的身体贴着舒汲月,素白手指攀在他的肩膀上,求欢之意再明显不过。 舒汲月头皮一麻。美人在怀,知情识趣,秋水眼眸盈盈湛湛地望过来,满是欢喜恳求之意,他当然也希望能成就好事,只是…… 说来都是费存雪惹的麻烦。 费存雪和季泓两人丢下谢摘,双宿双栖而去,却要舒汲月将谢摘好好关照。舒汲月从季泓那里也得知了前因后果,他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当然不能见谢摘流落在外,只得将他带回自家,庇护起来。 而他父亲,自见到谢摘第一面起,就欢喜异常。 谢摘入住的第一日起,舒掌门便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体贴入微。舒汲月风流性子随了他的双亲,他双亲虽结成姻亲,私下却是各玩各的,父亲与许多蓄灵有私,爹爹也有不少情郎,两人只维持着面上的关系。待舒掌门握着谢摘的手要将他收为义子,舒汲月想也不想便阻止了。 他对谢摘那由来已久的偏见,其实便有一层是因为谢摘是谢远春的儿子。 舒汲月心知肚明,自己父亲如此游戏红尘,正是由于对所爱之人求而不得,只好纵情恣肆,以求忘怀。他没有忘记谢摘和费闻的前车之鉴,深恐父亲也在谢摘身上寄托旧日的深情,那时的局面,必然要多致命便有多致命。 舒掌门问:“你为何阻止?” 舒汲月停顿片刻,便破罐破摔道:“儿子与谢摘有肌肤之亲,怎能成为异姓兄弟?” 他倒没有说谎。 谢摘被谢跖青调教了二三年,半是施术半是用药,yin性入骨,非日久天长不能拔除,几乎片刻也离不开人。舒汲月总不至给他找男人来,于是谢摘yin毒发作时,两人便吹了蜡烛,在寂夜里大被一遮,躺到一块儿去。 舒汲月初时将这当做苦差——有一阵子,他一看到谢摘的脸就想别开眼睛,后来连看了近一个月,才渐渐习惯了。可到晚上办事儿的时候,还是要熄了灯烛,趁着夜黑,他真怕对着谢摘那张脸容,记起身下人的身份,立刻便会疲软下来。 不过睡得多了,他对谢摘便有了些奇异的,莫名的情愫。带着他,管着他,不再是为了费存雪的要求,再怎么说,谢摘如今也算成了他的人。 白天见到谢摘的时候,他会时而时而地想到谢摘夜晚的样子,平静而放荡,温暖而冰冷……在他身下呻吟,哭泣,谢摘攀上顶峰的声音,真是无比动听。他那柔软的发丝从舒汲月掌上流过,轻渺就像月光。 他开始享受和谢摘交欢的感觉。谢摘有着一具完美的胴体,即使夜里看不清,他也可以用手摸到,用皮肤感触到。那是一具柔软得像云一样的身躯,可以随他摆成各种各样的姿势,不必像对着谢筝又或费存雪那样百般顾惜,谢摘的肌肤温暖像春水,那么光滑,好像根本拥不住,所以每一次舒汲月都会十分地用力。 有一回他正放肆地在谢摘体内冲撞,十指紧紧捏着谢摘的肩骨。谢摘将腿缠在他腰上,一边哭一边媚叫,含吮着他的xiaoxue一圈一圈地紧缩着,欲拒还迎。 床上难免该说些情话,舒汲月问:“喜欢吗?” 谢摘握着他的发尾,被cao得失了神,被舒汲月边插弄边连番逼问,才颤抖着从黏黏的嗓子眼儿里逼出几个字来:“喜欢,喜欢,很喜欢……” 舒汲月便越发难以克制自己的冲动。征服有过无数经历的谢摘,与征服纯洁的处子,那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他无可避免地起了争风的念头,他问:“我干得你舒服不舒服?比他们都好吗?” 换作早年的谢摘,当然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如今他却完全臣服于情欲,离不开舒汲月的给予,他紧紧拥抱着,勾缠着舒汲月,在黑夜里逢迎他,流着泪道:“你最好,胜过他们……所有的……” 舒汲月向父亲坦陈此事,舒掌门果真被震住了。 但他并没有生气。 他只是要舒汲月即刻将谢摘迎娶回家,从此好生尽一个灵侣之责。 舒汲月听到他父亲对谢摘说:“你爹是我挚友,可惜性格太过倔强,凡他认定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当年他从魔界回来,说什么也不愿与我们这些旧友相见。许多年来,我从未见过你,关照过你……望你能给我个机会弥补。我儿子做了这样的事,不能没有一个说法,我只想问一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从此和他在一起,做他的亲人?” 谢摘连看也不曾看上舒汲月一眼,便温声拒绝道:“谢过舒掌门好意,却请免了。我生性笨拙,不懂与人相处,百岁之上便是认了您这义父,也做不好一个义子。至于结亲……舒公子自有心仪之人,若舒掌门看不惯……看不惯这事,我辞行请去,也就是了。” 舒汲月虽松了一口气,听到最后一句,却又不免挂心起来,望向父亲。 只见父亲神色越发柔软,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谢摘,半晌才低低道:“那就都算了,可你……你还是留在我家吧,我好这样经常看看你。” 舒掌门也是风流惯了的人,舒汲月从未见过他如此专注的神情,只听他声音分外柔和,满怀爱恋和追忆:“小摘,你和你爹实在是很像的。” 这日以后,不需要父亲要求,舒汲月也近乎寸步不离地守在谢摘身边。父亲那暧昧的情愫流露得如此明显,舒汲月怕谢摘看了出来,不辞而别,又怕父亲终有一日控制不住自己,染指谢摘。谢摘那半毁的斑驳面孔这时倒让他放心了不少,父亲终究是看惯美色的人,谢摘如今的样子和谢远春只怕半分也不像,只要不让两人对上话,那便不大危险。 他回到东州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应朋友的约出来,也实在是推脱不过了。 然而美人在抱,对着那么赏心悦目的一张面孔,那么柔软动人的胴体,他竟总是神思不属,一直想着留在家里的谢摘和与他独处的父亲。 阿卿在他身上贴了半日,却不见他一点意动,终于挫败地坐起来,两手依依地推了推他:“公子回神吧。” 舒汲月这才察觉,忙把人又抱了回来,又是哄他喝酒,又是自罚赔罪。酒才下肚一杯,对面友人怀里的美丽少年人却瞪起水灵灵的一双眼睛,细艳眉毛怒气冲冲地扬着:“你半点不尊重阿卿!阿卿在我们这里,多少客人想见一面也难的,你却只会冷待他!” 众人齐齐错愕,还是阿卿先反应过来,笑着圆场道:“小蕊说笑了,我人老色衰,哪有你说的那般吃香。” 言下之意,却也是怨舒汲月冷待他了。 舒汲月张口欲言,又觉意兴索然,想道还是回去罢了,便收回怀抱要起身来:“告罪了,改日我再……” 不等友人拦阻他,雅间的木门便叫人轻轻一叩,外头有人道:“舒公子,您家里人来寻呢。” 舒汲月如释重负,正要顺着叫唤退场出去,不想那叫小蕊的美貌少年却挣扎着从他友人怀里跳将起来,披上被脱了一半的纱衣便跃到门口,一下推开那木门:“催什么催,到这儿的客人哪个不留下过夜的?大门大户的,也休想坏了我们的规矩!” 门一打开,他对上外头人的一张脸,便吓得大叫一声,跳将回来躲进阿卿怀里:“怪物!” 闻言,舒汲月长身而起,怔在门口、举止无措的那个人,不是谢摘却又是谁? 舒汲月大感头疼:“你怎么来了?” 谢摘没有多想,甚至已顾不上尴尬,便顺着问题答道:“舒掌门说夜深了,让我唤你回家去。” 舒汲月顿时在心里把亲生父亲骂了百十遍,回头对众人道:“真是我家里人来寻我,父命难违,少陪了。” 他说罢便走上前去,下意识便牵住谢摘的手,想要把人带离这处。谁料这个举动被他身后诸人看见,所有人都觉不可思议。在两人出门之前,名唤小蕊的少年又叫道:“等等!” 舒汲月有些腻烦这个小孩子,拉着谢摘的手还要走,谢摘却已经停下来,回头望向小蕊。 小蕊一看见他那张满是红瘀的怪脸就别开了眼神。舒汲月让谢摘拉着停下来,无奈也回过头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竟被激得无名火起,冷声道:“你低头做什么?抬起头来!” 小蕊咬了咬唇,似乎鼓起了些许勇气,傲然抬头,狠狠瞪了谢摘一眼:“抬头便抬头,这丑八怪都不怕人看,我还怕看他吗?!” 今夜包下他的灵修都给吓了一跳,抢到小蕊面前:“月兄,小蕊年纪小,不懂事,不要与他见怪。”他自己却也忍不住打量了谢摘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艰难笑了两声:“这个,这个‘家里人’,是哪样的家里人?” 舒汲月本已愠怒无比,这下竟然真给问住了。谢摘与他既非兄弟,又非朋友。从前两个人互相看不惯,后来成了短暂的情敌,现在……现在纵然有肌肤之亲,每夜睡在一起,却是名不正,言不顺。 谢摘开口道:“我是舒掌门门下弟子,算是舒师兄的后辈,师兄从无架子,故称我作家里人。” “咦。”另一人道,“你是师父的弟子?怎么我从没见过你。” 谢摘又好脾气道:“因资质浅陋,只是不记名的外门弟子,这位师兄不曾见过我也是自然。” 舒汲月已罕见地沉下脸来:“问完了没有?我要和小师弟一同回去了。” 谢摘浅浅一怔,像是没有料到他会承认自己的说辞。世家之人都对师承看得极重,舒汲月能不当场揭穿他就已不错,竟还会应承他的说法。这当口,舒汲月再次握紧他的手,把他往外带:“走吧,小师弟。” 那“小师弟”三字本是寻常称谓,不知怎的,让舒汲月说了出来,就格外的百转千回,意蕴宛转,听得谢摘也耳根一热。 舒氏子弟狐疑地看了看两个人,目光忽然滑到谢摘腰间,惊呼道:“是‘摘荼蘼’!那莫不是谢远春的佩剑摘荼蘼?” 席间顿时静下来,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谢摘腰间的佩剑上。 有人轻声念道:“摘荼蘼,摘荼蘼,摘尽荼蘼知春促。江湖路,江湖路,江湖路遥几程驻?” 谢摘浑身一震,他已忘了有多久没有听过这首曾经人人能诵的小诗,没有听见别人这样唤起这把剑的名字。 谢远春为剑取名“摘荼蘼”,为爱子取名“谢摘”,可见他当年对此剑倾注了几多情感。 摘荼蘼出现在这里,佩戴他的人到底是谁,已经不言自明。 这个人既然是谢摘,当然不可能是舒家的外门弟子。 有人幽幽道:“原来你是谢摘。真没想到,先后害死费、谢两家掌门人的妖孽魔物,竟然生着这样一张怪脸。你窥伺月兄身边,是不是连舒掌门也要一同害了?” 对谢摘的种种诋毁流言由来已久,从前出没街头巷尾,舒汲月听了少说几百遍,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叫他愤怒。他目射寒光,冷冷盯着开口的友人:“你也是修道多年的人,竟不知兼听则明,澄清真相,整日只知混迹茶楼酒肆,难怪至今无成。” “月兄!”那人一时不可置信,其余人便痛心道:“你也被魔物迷惑了不成?” 舒汲月喝道:“他并非魔物。” “他就是!月兄岂不知他已害死南州两位至尊前辈,他是魔族后裔,一身魔魅之功,轻信亲近他的人都已死于他媚功之下,月兄还要执迷不悟,累及舒门吗?” “谢远春不顾脸面,不知自爱,献身魔族,生出的儿子比他还要更厉害,更无耻……”那人说到此处,突见房内一道寒光犹如月芒,既中且正,既清且明,是至纯至精的修灵武功。一把剑贴着他的鼻梁凉丝丝地擦过,他口中仍骂着,人其实已呆了,混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但听咄地一声,那把剑在剑主纯熟御术之下,轻盈一回,在墙上一碰而返,又收回谢摘手中。 这样清正的剑气剑势,只属于最顶尖的剑修。 谢摘握剑在手,淡淡睥睨几个侮辱谢远春的灵修:“我确是魔族后嗣,若论入魔,却远远比不上诸君。诸君只知除恶务尽,却不知自身心魔已深。” 几人都叫他露的这一手给怔住了。谢摘目光又扫到小蕊身上,小蕊才知他的厉害,生怕他也那样对着自己来上一剑,撞起的胆气不免消散,不自觉地挽住了阿卿的衣袖。阿卿看见谢摘始终看着小蕊,也恐他为难小蕊,抿一抿唇,涩着嗓子道:“这位——这位……少侠,小蕊适才虽有得罪,那也是因我而起……” 谢摘闻言,挣开舒汲月的手,向小蕊走近来。阿卿心跳加剧,只好偏了半步挡在小蕊身前,闭上眼睛等着谢摘出剑发难。他素日修习比小蕊更用心许多,当能勉强替小蕊挡上一挡。可他闭眼之后,却没等到那寒冷的痛意,只感到谢摘温暖的呼吸。 他不自觉地睁开眼睛,谢摘已走到小蕊面前,那狰狞奇怪的面上缓缓浮出几缕笑意。 只听他声音温暖,便像一阵春日的风: “别怕,我只是觉得,你像我一个……” 他顿了顿,续道:“那是一个很可爱,很漂亮,很娇气的人……确实就像你这样……” 小蕊呆住了。他本觉得谢摘丑陋至极,但这人一笑,那张脸似乎便不那么可怕,长长的眼睫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弯起一点,竟然十分动人。 这人的声音竟也这么好听。 他还说自己……说自己“可爱,漂亮,娇气。” 小蕊不觉便脸红了。又迫切想听谢摘说上更多。 谢摘柔声道:“但他比你勇敢一些,若有人拿剑对着他,他是不会躲的,他是很骄傲的孩子。而你——”谢摘望了阿卿一眼,对小蕊道,“你比他幸运。” 小蕊先觉不服气,之后又听得羞赧起来。他望着这个人,忽然觉得自己以后都很难忘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