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他还是来晚了
在办公桌上写完了情况报告的小陈走过来,拍拍刘哥的肩膀示意他歇一会。然后坐在齐初霁旁边,将一个盛满温水的纸杯递给了他。 “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您现在真的不能进去,我们做保安的,得对业主负责,还请您谅解一下…” 齐初霁没理他,他便继续笑着说道,“要不您还是先回去?看您的样子也没休息好…或者在这休息一会,等天亮了再联系您找的人?” 他可和刘哥那直来直去的性子不一样,心眼活络着呢。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他看见这人时也吓了一跳,和刘哥一起慌着把人给扣了下来,但后来再一琢磨,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人开的可是豪车啊,而且尽管形象落魄了点,但瞧瞧那身衣服和模样,准是个被娇惯着的富二代。这种人他们可惹不起,好不容易找着个在富人小区当保安的差事,要是因为得罪了人丢了工作那可就亏大了。 所以他依然笑容满面,“或者您告诉我们找的人叫什么,再留个您的电话,我们先登个记…” 电话…电话! 呆楞着的齐初霁只觉醍醐灌顶。 对啊,他怎么就忘了呢!于是他赶忙翻出手机拨通了萧瑜的号码。 电话响了五六声后才接通,传来了萧瑜带着点沙哑的低沉声音。 “喂?” “萧瑜!是我,我是齐初霁…” 那边忽然沉默了下来,齐初霁警觉地意识到不对,赶忙软下语气说道,“别挂,先别挂!我现在在保卫室…我道歉,之前走了是我不对,我现在改主意了,我来找你,我把画给你…” …… 等齐初霁到了萧瑜家时,萧瑜已经在客厅等他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真丝睡衣坐在沙发上,头发凌乱,衣领松散,显然是刚从床上下来。 他半低着头,右手夹着烟,脸庞隐没在一片缥缈的烟雾中,让人看不清神情。 齐初霁进来后,他也没转头,只将手边的一张纸向外推了推,声音里是半点都不遮掩的厌烦,“支票。拿了赶快滚。” “我不要钱。”齐初霁看着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回了一句。 萧瑜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他就感觉出了齐初霁不对劲。 衣衫不整,满身的颓废,脸上却是不正常的亢奋。 萧瑜被他“热情似火”的眼光盯得头皮发麻,手里的烟夹得更紧了,皱着眉头道,“你嗑药了?” 只要他敢点一下头,他就马上报警。 “啊?”齐初霁楞了一下,然后飞快否认,同时难得地对着萧瑜露出个笑脸,“不是,我没嗑药,我也不要钱。你之前不是想跟我买画吗?我送你,别的我不要,只要你给我条板凳,就长得很奇怪的那个,凳子腿是圆的,软的……” 他还在兴致勃勃地描述着,却没发现萧瑜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你在哪找到它的?” “呃…楼上杂物间。” 萧瑜将烟头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里,“……带我去看。” 杂物间里空荡荡的。 之前堆积的箱子都被清理了,只剩下一些杂碎的小东西堆在墙角落,桌上的那条板凳更是不知去向。 齐初霁傻了般站在原地,看着空旷的房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腔热情被冷水浇了个彻底。 “怎么会,怎么会…板凳呢?怎么没有了…”他跑过去到将那堆杂物掀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最后红着眼睛蹲在地上,死死地盯着空无一物的桌子。 萧瑜一言不发,冷眼看着他,同时掏出手机拨打了保姆房间的座机号码。 “素柠,上次那条板凳,你怎么处理的?” “……嗯,家具处理厂?知道了,没事。”他一边面无表情地说着,一边看着齐初霁瞬间抬起了脑袋,脸上瞬息万变,一阵白一阵红的,心里居然隐约有些畅快。 “家具处理厂…处理厂…怎么会…”齐初霁被这个词刺激到,冲过来一把抢过他的手机,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地发问,“是哪家?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去的!快点,都告诉我!” 那一头的素柠有些受到惊吓,支支吾吾地说着,“我不、不知道,当时是直接打包好了叫人上来搬的,他们没说…” 大半夜被老板打电话叫醒的素柠相当不安。 到底发生什么了?不是萧先生叫她扔的吗?可是萧先生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后悔了吗? 可是她当时担心萧瑜是气话,还在家多放了三天,见萧瑜再也没提过才放心地和其他家具一起打包好了送到处理厂的啊。而且刚才那位好像是,最近正在和萧先生谈生意的齐先生?为什么他也对那条板凳反应这么大啊,凶得就跟她抢了他最宝贵的东西一样。 齐初霁不甘心,还想继续发问,却被萧瑜扣住了手腕,将手机抢了回去。 “给我!让我问清楚!”齐初霁奋力挣扎着,想要夺回来手机问清楚那条板凳的去向。可是他一晚上没睡,到了现在开始疲惫,之前又亢奋过度地消耗了太多精力,完全挣不开萧瑜的压制。 “嗯,没发生什么,没事。你睡吧,打扰了,明天你休息一天。” 萧瑜一边语气平静地安抚着素柠的情绪,一边将不安分的齐初霁抵在墙上,用眼神示意他安静一点。挂断了电话,萧瑜松了手,看着眼神凶狠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咬他两口的齐初霁,说道,“你听到了,那条板凳卖了,没了。” “为什么不让我继续问?!我能找到的!”齐初霁赤红着双眼质问。 “我都说了,没了,你找也没用。”萧瑜不耐烦地打断他,而齐初霁却一反前态地没有反驳。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你要那条板凳干什么?”萧瑜忽然开口。 “干什么…呵,你不会明白的……”齐初霁扯了扯嘴角,黑色的发丝搭下来,遮挡住他的双目。 他的身体顺着墙慢慢滑下来,坐在地上。他将头埋在膝盖里,用像哭又像笑的声音轻声说着,“它对我很重要,很重要,我必须要它…” 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他还是来晚了……晚了。 萧瑜无言地看着行为诡异到不行的齐初霁,脑子里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后实在忍不住,低骂了一声。 “变态。” 很显然,萧瑜将齐初霁代入了自己那天晚上的遭遇。 不过齐初霁并没有在意他在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站了起来向楼梯走去。 和萧瑜擦肩而过时,他轻轻地说了一声“打扰了”,眼睛却没看萧瑜。 几分钟后,楼下响起一串汽车引擎的发动声,随后又回归了寂静。 齐初霁离开了。 萧瑜却依然站在原处。 他该回去继续睡的。天还没亮,而且明天八点还有个早会。 不过他忽然不想睡了。 原来这三天,在他因为那条板凳而失眠的三天里,它却一直都在,就在离他不到五十米的地方…… 萧瑜低着头,回忆着这几夜的辗转反侧,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对于萧瑜和齐初霁来说,这注定是个难熬的夜晚。 而对于阿凳来说,这也注定是个让它永生难忘的夜晚。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还得从它被卖掉的那个下午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