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废成笼中之鸟
正德十五年的除夕家宴上,慕容彦见到了他庶兄慕容旭的夫君,当朝太子尚景桓。 三年前尚景桓将象征太子妃之位的玉如意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递给他庶兄时,怕不会想到,三年后再见,要尊称这个昔日被他羞辱的将门嫡子一声父后。 太子今天穿了一件月白绣金华服,头发高高束起用簪子固定,面若冠玉,超凡脱俗。 慕容彦和皇帝一同坐在宴席的正上方,懒洋洋地端着酒杯,一双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尚景桓,手背上银色网状珊瑚单指手链折射出诡谲的红光。 在他露骨的目光中,尚景桓正襟危坐,端的是风光霁月,慕容彦抿了一口酒,讽刺地勾唇,旁人或许会被尚景桓这副谪仙般的模样所惑,但他却恨不得现在就扑过去将他的衣裳撕烂,让整个大燕的人都看看,他们眼里英明神武、仁德无双的太子殿下内里究竟是什么肮脏货色。 许是他的目光太放肆,皇帝那略显沧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彦儿和桓儿一同长大,自你出宫,已有五年未见了吧?莫不是忘了太子的长相?” 慕容彦放下酒杯,粲然一笑:“太子选妃时彦儿有幸得见过太子一面,太子和哥哥才真真是青梅竹马,一对璧人,着实羡煞彦儿了,如今太子平乱归来,哥哥终于不用独守空闺,彦儿心里高兴。” 皇帝面露不悦,他已垂垂老矣,身旁的皇后却如同一朵热烈绽放的芍药,混浊的目光扫过座下的太子,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紧皱的眉头泄露出一丝威严。 这场晚宴虽说是家宴,也有不少重臣,他们纷纷向太子举杯,祝贺他立下军功。 慕容彦能感觉皇帝握着自己手腕的手紧了紧,他但笑不语,无人不知如今的皇帝是趁着太上皇年老昏聩弑父杀兄才登上的皇帝宝座,皇室中的父子亲情是传承亦是博弈,充满了猜疑与杀戮。 慕容彦斜着身子往皇帝肩头软软一靠,听着大殿里的靡靡之音嗔怪道:“乐府如今谱的曲子怎地教人听罢昏昏欲睡,编舞也乏善可陈。” 皇帝那张黑沉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痴迷地看着慕容彦瑰丽的面庞:“论舞技整个大燕怕是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同朕的仙乐皇后一较高下。” 慕容彦像是来了兴致,挽着皇帝的胳膊笑吟吟地说:“彦儿听闻太子的琴技出神入化,不如今天由太子弹琴,彦儿起舞,为陛下助兴?” 尚景桓这边接受大臣们敬酒,却也将皇帝和皇后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饶是早就听慕容旭说起过这个嚣张跋扈的弟弟如今变得狡猾阴毒,他也不由得诧异。 慕容彦从小就受皇帝偏宠,犹记当年在上书房读书,他们几个皇子都要看他这个二皇子伴读的脸色行事,他因为没有随波逐流,着实受了他不少欺辱。 甚至前朝大臣都有议论,谁娶了慕容家的小儿子那可是要家宅不宁的。 可慕容彦却不畏人言,从来是心情写在脸上,就像一只狸奴,看谁不爽就要挠上一爪子,如今却收起利爪,也学会了献媚邀宠。 慕容彦不等皇帝发话,点步翻身,翩若惊鸿,几息之间舞到太子座下,一双翻云覆雨手由额头滑过下巴,脉脉含情地望向尚景桓:“本宫的舞已经开始,太子还不伴奏一曲?” 他背对着皇帝和众人,眼底的挑逗除了太子也只有太子妃能看到,不过他向来不把自己那阴沉懦弱的哥哥放在眼里。 慕容旭低垂着眼帘,仿佛眼不见,心不烦一般,慕容彦暼见他紧拢的袖口,心中微哂。 他知道太子在人前最注重礼仪,他这个年轻父后与太子一同在臣下面前表演本就于理不合,莫说他此番说是邀请更像是调情。 太子脸色未变,原来这只狸奴只是佯装乖巧,内里还是胡作非为的性子,他冷淡道:“儿臣已三年没有碰过焦尾琴,恐怕要扫父皇和父后的雅兴了。” 话音刚落,一个重物掷来,堪堪擦过太子的面庞,砸中太子妃的颧骨,皇帝勃然大怒,席上众人纷纷磕头请罪。 那青铜杯将太子妃的脸砸的紫了一块,然后落在了慕容彦的脚边,他看着慕容旭一脸诚惶诚恐的样子反而更加气愤,尚景桓竟然舍了他娶了这么个窝囊废。 龙纹靴一步一步走向慕容彦,众人都当昏聩的皇帝终是受不了貌美风流的皇后,没想到皇帝一把搀扶起皇后,对着席上众人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太子狂疾益增,不孝不悌,僭越无礼,甚伤朕心,即日起废除太子之位,无诏不得入宫。” 霎时间,一片哗然,没有人想到皇帝竟然会如此轻易就废黜了刚立下赫赫战功且深得人心的太子。 然而木已成舟,尚景桓随即被幽禁起来,慕容彦向皇帝进言,太子羽翼已丰,深得人心,在宫外恐生祸端,皇帝当即下旨,将太子押至少时居住的若德宫,任何人不得探视。 当然这任何人,不包括执掌六宫的皇后,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慕容彦穿着软白长袍,外罩绣着孔雀尾羽的青色薄纱,满心期待地前来观赏这笼中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