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他的骑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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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落原在筒子楼长大。在每天由锅碗瓢盆形成的交响曲中,人嫌狗厌的他总是领着楼里的孩子们跑出房门,聚集在楼前大坝上疯玩儿。一群孩子们里钟落原并不是年纪最大的,但孩子们都认他当老大,他在孩子们中极有威信。坝子周边的路灯亮了,在母亲们气急败坏的叫喊声中,孩子们慌不择路地作鸟兽散,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钟落原慢悠悠地走着,闲庭信步一般。 后来钟落原家的隔壁搬来一户人家,姓单。单家刚来的那天晚上,单叔叔和单阿姨带着礼物敲响了钟落原家的房门。虽说钟落原有些混不吝,但对待陌生长辈还是一副乖小孩的模样,于是他掷地有声地叫了一句:“叔,婶!”听到钟落原中气十足的声音的钟爸爸和钟mama也走了出来。 钟落原压根儿不关心他们的谈话,反而对那个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小孩儿来了兴趣。那小孩儿长得极为漂亮,一双眼睛又大又亮,还穿着一身极衬他的衣服,这衣服的款式他从未见过。于是他想走近了仔细看看,却不曾想吓到了这个乖巧的小孩儿。 单爸爸看到这一幕笑了笑,握住小孩儿的手臂让他上前。小孩儿抿了抿嘴,眨巴眨巴大眼睛,轻声细语地开口:“叔叔婶婶好,我叫单明珠。” 钟mama稀罕得连连夸赞,钟爸爸脸上也舒展了笑容,两家人围绕着小孩又是好一通聊,期间夹杂着对自家孩子的担忧与忧虑。在一阵寒暄与推辞中,钟mama最后接纳了单家人的礼物,而单家人也告辞离去。 “真是破费了。”单mama对着打开的礼物盒子感叹一句,接着和钟爸爸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后才注意到魂不守舍的儿子,引来钟mama好一顿调侃:“这皮猴子平时见到什么都想上手摸,怎么今天就这么斯文了?”此时钟落原满心满眼都是刚才那个瓷娃娃一般的小孩儿,于是敷衍地笑了笑,没说两句话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筒子楼隔音效果差,钟落原平躺在床上,听见单家人去了自家的隔壁,惹得那家的小孩高声嚷了起来,吵得人心烦。 这天晚上,单爸爸和单mama给附近每家都送了一堆新奇的小玩意儿,于是在第二天,整个筒子楼都知道二楼新搬来了一家人。单爸爸原本是市里着名高中的老师,与同为老师的单mama结缘结婚,后来政策出台,单爸爸便想去沿海搏一搏,可惜单先生为人正直刻板,并无太多做生意的本领,坚持了几年后仍然节节败退,心灰意冷之下,最后还是选择回到家乡继续任教,而单mama依然是陪同丈夫一起。 从这一天开始,钟落原身后多了个带着文气的瓷娃娃。在钟落原和其他小孩疯玩儿时,瓷娃娃总是安静乖巧地待在一边看着他们。一些小孩儿忍不住自己恶劣的心思,总想着去招惹单明珠,钟落原原本想要驱赶那些小孩儿,却没想到单明珠丝毫不怕事,伶牙俐齿起来惹得那些小孩儿双颊发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钟落原又警告了几句,至此无人敢去招惹单明珠了。 他们一起上小学,在同一个班。决定演出节目时,班上许多孩子起哄让单明珠当被恶龙抓走的公主,而钟落原则是扮演击败恶龙拯救公主的骑士,这个提议得到了老师的支持。艺术晚会时,单明珠穿着又紧又窄的裙子,站在画着荆棘城堡的纸板面前,作出一副身处于未知与恐惧中,尽管紧张悲伤却仍要保持高傲矜贵的样子。钟落原拿着纸板做成的剑,打败了恶龙,就像动画片里真正的骑士那样英勇地拯救自己钦慕的公主。最后,钟落原单膝下跪,向单明珠伸出一只手,朗声道:“我将永远效忠于您,在您身边陪伴着您,我美丽的公主。”单明珠低头看着他,将自己头上璀璨的王冠摘下来,轻轻放在了钟落原的手心。 这一句戏言,竟成了钟落原往后一生的谶言。 这一年,单明珠八岁,钟落原七岁。 他们在同一所中学,单明珠在五班,钟落原在二班。两个班级相隔得并不算太远,或许两分钟便可以抵达,然而这短短的距离宛如一条长长的天堑,分割了两人紧紧连在一起的心。 小学时期的单明珠与钟落原上课时传小纸条,下课了一起去小卖部,中午饭一起吃,可以说几乎形影不离。然而进入初中,他们之间相隔着短短的距离,钟落原好像自己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被回收起来,原本漫长却自在的日子对钟落原来说开始变得枯燥乏味。 单明珠长得漂亮,声音清越,性子乖巧,成绩也好,不仅老师喜欢他,班上的许多男生女生同样倾慕于他——他有了更多的朋友。那些人比之钟落原,他们有更长的时间相处,就连吃饭时他身边也总是围着好几个人。 钟落原开始嫉妒单明珠的同班同学,甚至开始自我厌弃,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男生有样一些过分细腻越界的心思,他只能试图将早已脱轨的生活拉回到原有的轨道,按照原有的步调继续生活。 放学后,钟落原拉着单明珠进了自家的门,他端出小蛋糕,甜甜的味道让单明珠眼睛眯了起来,像一只可爱的小猫咪,让人忍不住想撸他的脑袋,不过钟落原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周末时分,他催促着mama做好拔丝苹果,端着盘子去找单明珠,两人窝在沙发上,两个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不如掌心一半大小的屏幕面前,津津有味地养着电子宠物。 而在单明珠过生日的时候,钟落原像往常那样带他到餐厅里吃他最喜欢的玉兰卷和清炒虾仁,送给他最喜欢的小玩具,这一天单明珠过得很开心,钟落原更是开心,压在心里沉重的阴霾尽数散去,仿佛在放学后、在周末、在一切能与单明珠单独相处的时刻,他们之间从上初中开始那些无形的隔阂都尽数散去了。 学校在暑假将原本的砂石cao场铺满了塑胶和假草。钟落原抱着篮球,从cao场回来,恰好遇见正往cao场去的单明珠,兴奋地跟他讲跑道的塑胶和假草踩上去软乎乎的,和原来的硬质的触感完全不一样,自己打起篮球更带劲了。 单明珠应了几句,钟落原又说:“学校打算过两天办个篮球比赛,你要不要来看我比赛?”单明珠一拳锤在钟落原胸口,说:“那你要加油,可别让我失望啊。” 正因为单明珠这句无意的话,钟落原拿出了全部实力,全程急冲莽撞,靠着一股蛮力,拿下了一局。而他在这种完全不顾危险的打法和必胜的压力下,在第二场时落了下乘,他与另一个选手直面相撞,两人双双倒地,老师连忙将人送去医院。 放学后,钟落原坐在病床上,神色温柔地看着正在低头削苹果的单明珠,心里的甜蜜只多不少,仿佛腿上的伤痛也算不得什么了,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单明珠正好瞧见这一幕,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一边说着责备的话,一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 钟落原咬了一口,苹果不脆也不甜,但他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吃的苹果。单明珠准备离开时,又说:“晚上再来看你,我mama还给你准备了鸡汤。”钟落原点点头。 钟落原恋恋不舍地看着单明珠的背影,右手探到心脏那处,感受着心脏有力快节奏的跳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像童话故事里的那样,骑士终究还是爱上了自己守护的公主,在心底暗暗宣誓一生都将效忠于他。 这一年,单明珠十四岁,钟落原十三岁。 高一下学期时班上来了个转学生,名叫傅越则。第一天来报道的时候穿着白衬衣,衬得他愈发挺拔如松,讲台下的好些女生发出惊呼,纷纷羞红了脸,而男生们则是不屑地翻个白眼,顺便再冷哼几声。傅越则在上学第二天穿上了校服,但这也掩盖不了他与众不同的气质。 在月底的换座中,单明珠成为了傅越则的同桌。因为单明珠在年级中名列前茅,老师希望以此来拯救傅越则不堪入目的语文和英语成绩。 同桌后,单明珠和傅越则感情升温得很快,快到钟落原几乎反应不过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往常总是两人独处的时间突然被第三人强硬地插了进来。从此,中午饭都是三个人一起吃,放学途中也是三个人一起走,只不过钟落原总是会微微落后二人半步,默不作声地盯着两人愈发靠近的肩膀。 今年单明珠的生日,三个少年人约好了一起去吃火锅。在城中心最繁华的道路上,大堂里的亮亮堂堂的,他们点了许多菜,菜下进锅里后,空盘子叠成了高高的一摞。傅越则总是给单明珠夹rou,帮他剥掉小龙虾的外壳,单明珠则羞涩地回看他一眼。少年人的喜欢啊,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钟落原悄悄捏紧了筷子,他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过来。原来在自己迈步狂奔不停追赶以求能相伴左右时,单明珠已经抵达他到不了的彼岸。 饭后,散步途中,傅越则拿出为单明珠准备的礼物——是一片卷曲的羽毛胸针。羽毛纹路间嵌满了一颗钻石,左侧裹着一颗亮而圆润的珍珠,轻盈而灵动。钟落原突然想起班上女生的八卦,原来傅越则家里是真的很富裕。单明珠看出了这枚胸针价值不菲,不过他并没有故作推辞,而是选择大大方方地让傅越则为他戴上。 这天之后,略有些奇怪和尴尬的三人行渐渐瓦解,形影不离的人变成了单明珠与傅越则,他们两人一起去吃饭,大课间一起逛cao场。每当钟落原试图独占单明珠时,无形的来自四方八方的墙向他袭来,他感觉整个世界没有能让他落脚的立锥之地。 他们约好了上同一所大学,于是整个学期单明珠都紧抓着傅越则落下的英语和语文,同时还不忘问钟落原在学习上的困难。只是变故突生。高三还未开学,傅越则突然失去了消息,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单明珠尝试写信给傅越则曾经告知过他的地址,只是发出去的信件如同消失在海水里的砂砾,什么波澜也未曾掀起。 一封不行就两封,两封不行就三封,可惜始终没有回应,渐渐的,单明珠去的信短了、少了,感情大抵像他寄去的信那样,只剩下一片空白。最后的一封信单明珠没有写一个字,单单把傅越则在他生日时送的羽毛胸针寄了过去。之后单明珠再也没有给傅越则写过信。 钟落原陪着单明珠哭了一场,眼睁睁地看着单明珠把那条傅越则亲手织的围巾扔进垃圾桶,一起被清理的还有他认不出牌子的钢笔和墨水、拼到一半的乐高、装满了整个玻璃瓶的星星折纸,以及一盒子写满少年情怀与故事的纸条,最后的最后,单明珠让钟落原替他将挂在寺庙姻缘树上的祈福袋解下来并焚烧成灰。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单明珠的名字被挂在校门口的喜报上,填报志愿时,他特意选了极西边的一所大学,与曾经的理想学校离得远远的。至此,他们是真正的高中毕业,准备迈入新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