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如临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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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疆的民风淳朴，系风只来到这里半年，就和当地的人相处得十分融洽。

    苗疆会汉语的人不多，为了方便交流，呼延罄会教他说简单的苗疆话。再加上手势是各地通用的肢体语言，所以系风在这里过得顺风顺水。

    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不会再有人惺惺作态地表面巴结，而背地里却嚼舌根，说些难以入耳的话。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系风的意志还很消沉。时不时就会陷入死循环，离开的决定是不是太莽撞了？那个人有没有为难邱公子？等等这样的问题会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呼延罄开始带他结识形形色色的人，教他放羊、驯狼以及如何与商人打交道。

    这让系风感到很新鲜，因为在京城时，他是不需要学这些的。

    暗卫练好一身本领来保护别人和隐藏自己就已经足够了，如果略懂药理那是锦上添花，其他只能说是画蛇添足。

    他们本就是抛却属于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作为别人的影子。不能太久地暴露在人们的视野中，要降低存在感，潜伏得悄无声息。越少抛头露面、越少有人注意到他们，才会对他们越有利。

    所以，十一二岁之后，系风一直是被圈养起来的。

    除了少有的几次跟随陆鹓征战沙场外，系风很少能有离开京城的机会。

    苗疆让他很放松，有时他会跟着羊群跑很远，还会被大大咧咧的苗疆少女手把手地教他挤羊奶。

    这和在京城、在皇宫里的生活大相径庭，但系风一点都不会感到无聊，在苗疆的每一天都让他感觉十分充实。

    或许rou体上会累一点，但是心理上并没有什么负担。

    系风的作息很规整，一如既往地起了个大早。

    菏凰郡主和捕景还在吵嘴，但明显后者的认错态度比昨晚要诚恳。系风憋着笑，也在饭桌上坐下来，乖乖地等人坐齐开饭。

    “听呼延罄说，你们在雪龙山上见到皇上了？”

    系风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是。今年的祭祀提前了。”

    捕景的食指敲着桌面，欲言又止。

    “哥，你是不是也觉得今年祭祀的时间太早了？”

    捕景眼皮一跳，对上自家弟弟疑虑的视线，宽慰道：“皇上自有他自己的安排。”

    系风嗯了一声，菏凰郡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没有了刚刚和捕景拌嘴的心情。

    吃完饭，系风和呼延罄就动身准备去李猎户的家。

    临去雪龙山前，李猎户说要还他一个人情，神神秘秘的，也不肯告诉他要送什么。

    但是系风期待了很久，在回苗疆的路上忍不住和呼延罄提了好几遍。

    捕景交代他们：“晚上早点回来，别总是和狼群厮混在一起。”

    菏凰郡主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颇有怨气地戳捕景胳膊，声音软了下来：“你说，上次去京城皇上为什么不赐婚？”

    闻言，捕景本就耸起的眉这下拧得更紧了，他叹了口气，又叮嘱道：“在皇上面前要学会装傻，不要问什么就乖乖地回答什么。”

    这话听得菏凰郡主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连连称是，不甘心地辩解道：“我哪里清楚当时皇上是在套我话呀？我以为他是真的在关心系风呢。”

    捕景有些头疼，他没有向菏凰郡主解释系风和皇上的关系，所以郡主只当他们是普通的君与臣。可他也没能料到，陆鹓会一记直球打得他措手不及，把系风的下落轻而易举地问了出来。

    距离上次去京城请求赐婚已经有一段光景了，但是一直没什么动静。

    “过段时间，我们再去一趟京城面见皇上吧？”

    菏凰郡主眼巴巴地看着他，摇了摇他的胳膊。捕景摸了摸鼻子，咳了两声才答应。

    “好。”

    但是还没等到他们定下来去京城的日子，这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就亲自来了。

    ...

    陆鹓一行人到达苗疆的边境前，才派人快马加鞭给苗疆王捎去口信。

    等到捕景得知新皇要来微服私访的消息时，距离陆鹓到达营寨前不会超过半个时辰了。

    他的心里一咯噔，敏锐地察觉到这位新皇的意图绝不仅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也顾不上多想，忙差人去寻系风，要他机灵些躲远点，不要回来那么早。

    而这时，全然不知苗疆上下已经是如临大敌的戒备的系风怀里正抱着一只幼鹰，坐在树下看呼延罄教人驯狼。

    幼鹰是李猎户赠予他的，羽毛还没有长全，翅膀受了伤，脑袋上还秃了几块，胆子很小，缩成一团抖个不停。

    系风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幼鹰有些尖锐的爪尖抓着他的掌心，还没有巴掌大的小生命让系风僵持着身子不敢动弹，像个木头人一样。

    呼延罄觉得有些好笑，他没和鹰打过交道，但却仿佛是有与生俱来的吸引力，能让小动物们与他亲近。

    他贴心地帮幼鹰换了个姿势，让幼鹰舒服些，也让系风也能松松筋骨。

    傍晚时分，二人才踩着余晖返程。

    在呼延罄的引导下，系风已经和幼鹰建立初步的信任，幼鹰不稳地站在他的肩膀上，毛茸茸的小脑袋却直勾勾地盯着呼延罄看，没一会儿就抖着翅膀转移了阵地。

    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小小重量也让系风身上一轻，他舒了口气，接过对方手里的兔子。

    是一只圆滚滚的肥兔子，他下午逮的，因为捕景说想要吃烤兔rou，也把他馋得不行。

    系风一蹦一跳往回走，像是被他手里这只兔子附体了一样。

    今天的营寨里格外安静，系风没有多想，一想到香喷喷的兔rou，他的脚步就更加轻快。

    捕景就站在不远处，拼命地给他使眼色，系风好奇地扬声问道：“哥，你的眉毛抽筋了吗？”

    他的声音染着笑意，是爽朗的少年音。

    他笑弯了眼睛，邀功似的把兔子举起来给捕景看，浑然不觉捕景的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更加心如死灰。

    系风刚走近两步，视野开阔了，方才因为营帐的原因，阻挡了他的视线。

    他没能看到捕景的身边就站着菏凰郡主和苗疆王，皆是一身红衣，脖颈、腰间是串起来的狼牙，脸上也化了妆容，神情庄重。

    系风的脚步一顿，这是只有会见身份尊贵的宾客时才会穿的衣装，眼前的营帐恰好掩去了宾客的身影。

    他不敢再贸然往前了，顾不得一睹宾客的尊容，挪着小碎步倒退着走。

    双方皆没有什么动静，看起来对面的尊贵的宾客似乎也没有怪罪之意。

    系风的靴底摩擦着地面的声音显得格外嘈杂，令他头皮发麻，他只想快些退场。

    “这是专门为我抓的兔子吗？”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静谧。

    一直隐藏在营帐后的宾客不疾不徐地走出阴影，转过身朝系风一笑。仿佛梦境照进现实，向他大步走来，一步一步地像是踩在了他的心上。

    那个人的嘴唇一张一合，并没有发出声音。可在系风的耳朵里，无声的、亲昵的、暧昧的呼唤像是一道惊雷，刺痛了他的耳朵，令他退避三舍。

    “风、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