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克洛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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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毒酒进入克洛诺斯喉咙的那一刹那,隐去身形的少年神祗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不出所料的微笑。 他松开紧握的手,一捧泥土从指缝中泄露,在风里逐渐消散。 “时机到了。”他说,脸上的笑容因兴奋而扭曲,“让我们开始吧。” 泥土被风带走。他的声音好像在土地里回荡,“时机到了”,这意志依次传递下去,从莫德岛的土地中蔓延,蔓延到金黄的沙滩,然后是海底,令海神与大洋神女们纷纷侧目;声音顺着浑浊的水流涌入斯堤克斯之河,响彻每一寸冥土,直到那连黑暗都吞噬的深渊—— 在那世界上最恐怖的监狱之中,囚禁着地母盖亚与天父乌拉诺斯的巨人儿子们。暗不见底的牢狱里,他们仿佛某种已经死去的巨大动物,又仿佛地底的陡峭山崖,安静地蛰伏着。在这常人难以想象的监狱外,只听命于克洛诺斯的女妖坎珀,无时无刻不瞪着她那双蛇类的眼睛,死死监视着这些囚犯。 这女妖整个好像一条大蛇,成人宽的蛇尾布满坚硬的鳞片,尾巴末端却长着蝎子一样的毒针;她有女人的躯干和头颅,头发蜿蜒似蜈蚣,毒牙尖利,浑身发青,可怕极了。 她一边游动尾巴巡视着周围,一边发出蛇吐信子的“嘶嘶”声。从千万年前这些巨人被打入塔尔塔洛斯那刻起,她就一直忠心耿耿地执行着克洛诺斯的命令,没有让这些巨人踏出过囚牢一步。 ——直到这一刻,宙斯的旨意传达到深渊。 黑暗中,原本无声无息的基克洛普斯(独眼巨人)猛地睁开眼睛,那三只巨大的圆眼好像血红色的太阳浮在天上。长满血丝的圆眼眯起来,巨人们看见,黑暗的深渊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光线。 仿佛是高速下落的燃烧陨石,霎那间照亮了不见五指的黑暗。高速的冲击引发大爆炸,火焰燃烧,火舌乱窜。在狂舞的火焰之间,一位比火焰更耀眼的女神扇动着翅膀,举高临下,对着扒在地上嘶吼的蛇妖举起法杖。 她就是尼姬,胜利女神,斯堤克斯与帕拉斯的孩子。此刻她扇动羽翼漂浮在半空,衣袂飘飞,袒露半边健美的胸脯。她向着这牢狱中的囚徒宣告: “吾主宙斯之命——地母所生的巨人,此刻正是履行彼此誓约之时!于此,斩杀女妖坎珀,付与尔等自由,偕同讨伐克洛诺斯!” 未等她话音落下,那蛇妖就从地面上弹射而起,像一发炮弹似的要将她击落。甩着毒液的血盆大口已经近在咫尺,女神面色不变,而自她身后,另一道身影飞身而出,健壮的大腿肌rou发力,将蛇妖踢出几十丈远。 蛇妖吃了这一击,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这声音仿佛无数的蛇同时嘶吼威吓。她坚硬的身体在地面上滚动,蛇腹在地上印出道道纹路,蜿蜒的头发铺落到地,在黑暗中蠕动,竟然真的变成一条条粗大的蜈蚣。她是个极为强大的妖怪,毋庸置疑,不然也不会被克洛诺斯派遣来看守这些重要的犯人。 尼姬背后飞出另一名神祗,她的哥哥仄洛斯,“竞争”与“热情”的化身。这两位神祗和他们其他的兄弟姊妹一样,早已经效忠宙斯了。 仄洛斯飞过去,同女妖坎珀战作一团,他的胜利是注定的,因为“胜利”就站在他身后。尼姬高举法杖,周身散发金光,与此同时,原本蛰伏的巨人们感到一股力量注入身体,他们纷纷苏醒,发出能让山峦崩坼的长啸。 “嘶嘶——” 坎珀恐惧地退后,这与神祗战斗而不落下风的女妖,面对缓缓苏醒的巨人,竟然露出了胆怯的神色。 猩红的眼睛转过来,巨人们显然注意到了这个千万年来一直看守他们的蛇妖。千万年的囚禁的怒火亟需发泄,他们怒吼着,要踩死这条胆大包天的蛇类。在那天柱般粗壮的腿的周围,由于气流的搅动和摩擦,形成了噼啪作响的闪电。一脚踏下,深渊震撼。 蛇类的灵活这时发挥了作用,坎珀“哧溜”一下从巨人脚下溜走。女妖的蛇鳞片片炸开,蛇腹疯狂摆动迤行,她现在一心只想逃离—— 然而,一只手挡住了她的去路,另一只手堵住了来路,还有一只手从上方拍下,又一只手捏住她的身体…… 赫卡同忒瑞斯(百臂巨人),每一个都长着百条手臂,在深渊的黑色天幕中挥舞着,在火焰中蜈蚣般扭动,将蛇妖撕成碎片。这景象可怕到连神都战栗。 沐浴着深紫的蛇血,巨人们痛快地嚎叫起来,这是另一种宣告,向着深渊,向着冥府,向着远在天边的仇敌克洛诺斯的宣告,宣告基克洛普斯与赫卡同忒瑞斯的归来。 莫德岛,克洛诺斯神庙。 尽管他捂住嘴巴,但黑色的毒血还是从他的口鼻中涌出。很快,也许连毛孔也会流出血液吧。 曾经伟岸的神王,如今浑身赤裸地跪在地上。他背对着伊曼纽尔,脊背深深伏下,背部的肌rou因为忍耐疼痛而抽搐。血液从他身下溢成一滩,伊曼纽尔盯着那滩血泊,从倒影里,他看到自己空白而冷漠的表情。 血的气味涌入鼻腔,真是恶心。 ——就像克洛诺斯那莫名其妙的爱一样,都是他厌恶又不需要的东西。 ……就和那个人一样。 伊曼纽尔突然张嘴呕吐起来,但长期未进食的肠胃并没有什么可以吐出来的东西,因此他只是无声地干呕了几下,就耗尽力气一般扒住床沿,轻轻地喘着气。 他的脊背和克洛诺斯一样深深弯伏,由于太过瘦削,脊骨的弧度透过肌rou与皮肤显露出来,因而骨rou不显得过于柔润,而是稍嫌强硬的,抱枝垂首的蜻蜓那般体态。随着他垂首的动作,黑色的发弯弯绕绕,倒垂着落下来,直垂落到床下。这些流畅的线条,仿佛只要廖廖勾勒几笔,就能把活生生的美描摹到平面,所谓美极而至简,就是这个道理。 喘过几口气后,伊曼纽尔恢复了些许力气。几步之外的地方,克洛诺斯已经半趴在地上,用拳头抵住地面来支撑自己。他光是因为抵御疼痛和呕吐的感觉就耗费了全部心神,一时间无法对伊曼纽尔的行为作出反应。 伊曼纽尔不再看他,自己慢慢披上一件衣服,用迟钝的手指别好别针,由于走神,他刺伤了自己。一点血珠渗出来,他感到自己的手由人握住,伤口被濡湿的舌舔过。 “要当心啊,母亲受伤了,我可会心疼的。” 金发少年的身形从空气里显现,愉悦地握着他的手指。他的视线仿佛黏糊糊的糖浆,扫过去的时候牵连糖丝,暧昧而诱惑——那已经完全是看待自己宠爱情人的眼神了。 “快离开莫德岛吧,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等我处理完——”青色的眼睛扫过身后血糊糊的人形,又移回面前的海仙身上,“——我会去找你的。” 宙斯的话和克洛诺斯一样,让伊曼纽尔泛起恶心的感觉。他甩开宙斯的手,只想快点摆脱这对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的父子。但这时,从后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克洛诺斯朝伊曼纽尔的方向伸出手臂。他的整条臂膀,从肩头到指尖,每一寸都渗出血液。他张嘴,乌黑的毒血从口中涌出,但是他在说话。 他说:“……菲吕拉,别走……” 宙斯略带惊讶地回身,以一个保护性的姿态挡在伊曼纽尔身前。他手中凭空显现出长矛的虚影,矛身缠绕霹雳闪电,只是看一眼,就知道绝对威力不凡。 然而,克洛诺斯并没有分出任何目光给自己的儿子,只是死死盯着那一道冷漠的背影。逆着阳光,他看见宁芙少年微微侧了一下头,动作极轻,就好像是微风吹动了他的头发。但最终他也没有回头,他的轮廓在阳光中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菲吕拉走了,彻底离开了自己。 克洛诺斯的手臂无力地垂落,身体重重地落在地上,眼角流出泪水。 这一滴眼泪混合着汗与血,把皮肤蜇的生疼。可是,也许没有谁会相信,他之所以流泪,绝不是因为过度的悲伤,而是因为无上的喜悦。 ——要问为何,因为爱是有毒的蜜,毒过他体内肆虐的魔药,甜过诸神歆享的仙酿。因为这蜜在菲吕拉的身上,菲吕拉身上充满甜蜜的芬芳。只有那宁芙的少年抬起眼眸,因他丑态百出的痴相微微一哂,为他如疯如狂的爱语施舍一丝怜悯,他才能尝到一滴爱人身上的蜜。 在菲吕拉微微侧头的一刻,克洛诺斯感到了他些微的动摇,仿佛他的心神终于因自己而摇曳了一瞬。 眸光顾盼如处女的少年,终于注意到递到自己手中的缰绳。 为此,他受宠若惊,喜极而泣。 ——只要得爱人垂怜丝毫,他便感到无上欣悦。即使,那丝怜意也许只是将死之人生出的错觉。 菲吕拉,让我尝一滴蜜,我便足以死去。 逐渐漫延的血泊中,克洛诺斯心满意足地,微笑着流下泪水。笑着笑着,他的表情开始变得狰狞—— 刚才,那个不知从哪冒出的野种说了什么? 要去找菲吕拉,他的宁芙少年?呵…… 面对着年轻的儿子,浑身浴血的克洛诺斯缓缓站起来,气势节节拔高。 在神后瑞亚离开以后,神庙的祭司们开始整理一片狼藉的大殿。帕特洛伊斯站在一边,指挥女奴们用清水擦拭溅满酒渍的墙壁,这时,她忽然看到一抹纤细的身影缓缓走过大殿前方的广场。 帕特洛伊斯“啊”一声叫出来,因为她惊讶地发现,那个背影似乎就是被神王囚禁的少年菲吕拉。 女奴们投来询问的目光,帕特洛伊斯摆摆手,尽量自然地走出神庙。她站在台阶上眺望,那个宁芙的少年已经走了很远了,消瘦的背影慢慢变得模糊。她皱了皱眉头,还是忍不住跟上去。 “神王陛下舍得放你走了?” 伊曼纽尔听见似乎有人在向自己搭话,他迟钝地转过头。帕特洛伊斯见他神色恍惚,有些担心地问:“你怎么了,菲吕拉?” “菲吕拉”这个称呼唤醒了伊曼纽尔,他用手抵住额头,涣散的瞳孔逐渐聚拢。 ……是的,自己现在是菲吕拉,俄刻阿诺斯与泰西丝的孩子,一位海洋宁芙。自己现在是菲吕拉,而不是■■…… 那个无法回想的名字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好疼! 是谁?!是谁?! 伊曼纽尔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帕特洛伊斯赶快上前一步,接住了软倒身体的他。 “菲吕拉,到底怎么了?你生病了吗?这可怎么办……” 帕特洛伊斯的声音好像隔着水面,模模糊糊不能入耳。伊曼纽尔闭着眼睛,脑海里一会转过克洛诺斯服毒的样子,一会又转过某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满身鲜血的画面。 那个男人一步一步走来,嘴巴一张一合,听不清在说什么。 …… 不要…过来…… [滴——检测到宿主精神波动异常,已启动强制干扰——] [距离记忆清除强制展开还有300秒——] ……不对,不对…… 面目模糊的男人倒下了,伊曼纽尔呆呆地向下看去,看见自己手里染血的刀子。 他的意识仿佛漂浮在半空中,看着一脸冷静的自己仔细洗干净手,然后抬起头,对着镜中的倒影露出一个笑容。 “……没关系…交给我……” 啊!你是,你是……! 意识从空气中坠落,那种坠落的感觉如此可怕。伊曼纽尔紧紧闭上眼睛,等再睁开,入目只有一片纯白。 纯白的,一无所有的,狭小的房间。 他趴在冰冷的地板上,脸颊紧贴着光滑的地面,那股冷意一直蔓延到心里。 他忍不住,忍不住,问出了那个曾经无数次困扰过自己的问题。 “我……做错什么了吗?” 否则,怎么又一次来到了这个房间? 我做错什么了? 请告诉我,我会很乖。请不要把我关在这里。 请对我说说话,无论什么我都会听。 请触摸我。请打开这扇门。请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哒哒哒。 隔音的房间,明明应该不见任何声音,耳朵里却出现无形的钟表。 哒哒哒。 指针在跳动,一秒钟过去。两秒钟过去。 好烦。趴在地上不想动弹。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才意识到,这烦人的声音,原来是自己发出来的。 他看向光可鉴人的地板,地板上的倒影张着嘴巴,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然后倒影忽然笑了,与自己不同,那是个属于女孩子的,让人不忍责怪的笑容。 她笑着说:“我们,什么也没有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