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章
书迷正在阅读:当海王遇上海王、狂野释放造星工厂OR、江先生的兔子、聊斋-画壁、笼中鸟、【虫族】虫子的一天、你只是我的按摩棒、房间(np/双性/囚禁/调教/虐身/人兽/剧情狗血)、yin荡的小画妖、【主攻1v1】十四号房间
热腾腾的面汤进到胃里,宋了知味同嚼蜡,逼着自己咽下食物。 事到如今,他心知自己是阮雪棠唯一的依靠和希望,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倒下,反倒冷静下来,不愿耽搁一分一秒,连思念与担忧都尽力克制。 然而宋了知离了何世奎的指点,哪里懂官场的诡谲门道,一开始的想法仍有些幼稚,认为官府既然要审的是阮公子在夷郡杀了那四个畜生的案子,那不如去找主审官说清一切,毕竟阮公子杀他们也是情有可原,总归罪不至死。但这个念头很快又被宋了知自己推翻,朝中滥杀无辜的官员多了去了,阮雪棠真正被抓的原因从不是因为这个,他即便能说动主审官,也定然越不过皇帝的意思。 他坐在街边思忖了大半日,甚至连雇一大帮山贼劫狱这样不切实际的法子都想了出来,正是苦恼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熟悉又厌恶的身影混在人群之中。 薛令修今日是男装打扮,不似以往那样携了一大堆侍从,反是跟在一个男子身后,不断说着什么。宋了知没见过走在前面的那个年轻男子,不过看那人侧脸,似与薛令修有几分相似。 宋了知发现自己与薛令修格外容易在大街上碰见,想起对方曾派人监视过他,难免疑心这一次的相遇,他现在看透薛令修俊美皮囊下的丑恶,阮公子又被他所害,他没拿板砖从背后拍薛令修都算好的了,眼不见为净,起身准备离去。 身后的人群却突然传出sao动,宋了知回头望去,发现薛令修仿佛是与前面的男子起了争执,想去抓那人袖摆,却被那人猛地推开,身形不稳,一时跌坐在地上。 男人并未因此回首,继续往前走去,不久便消失在人潮之中。 薛令修脸皮极厚,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自己从地上爬起身,拍去衣服上的污雪,眼尖的瞧见了人群中的宋了知。 他伶俐地穿过人群窜到宋了知面前,却没再黏腻腻的唤他哥哥:“宋了知,你头上的伤口流血了。” 宋了知伸手一摸,果然触到一手湿润,无视薛令修递来的手帕,用袖子胡乱擦去鲜血。 面不改色地收回手帕,薛令修笑道:“去过何世奎那儿了?” 宋了知原本都准备要走了,闻言又返过身,满脸怒容:“你还在派人监视我?!” “这回可当真冤枉着我了,”薛令修摊摊手,作无辜状,“我只是觉得你们纵然再蠢,现在也差不多该知道何世奎的事罢了。” 闻言,宋了知很有再揍薛令修一拳的念头,但心里牵挂着阮雪棠,不愿再与他浪费时间,拔腿欲走,薛令修却又挡住了他的去路。 无畏无惧地对上宋了知愤怒的双瞳,薛令修轻飘飘落下一句:“不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 果然,宋了知瞬间变了脸色,不顾这是人潮汹涌的大街,一把攥住薛令修衣领将其拽到无人的巷子里:“你们把他怎么了!” “宋了知,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他笑得从容,料定宋了知不敢拿他怎样,“薛家如今造了反,是朝廷的眼中钉,我如何插手诏狱的事?不过是听旁人那儿听说......” 他顿了好久,将宋了知一颗心吊到嗓子眼,这才假仁假义的缓缓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刚进去时反抗得太厉害,在牢里受些刑教教规矩罢了。” 薛令修心情愉悦,如愿以偿的在宋了知脸上看到了痛苦神情。 他一直觉得宋了知那爱照顾人的性子很符合他心目中兄长的形象,叫了许久的哥哥,时不时便要逗他一番,可自从宋了知为了阮雪棠对他出手之后,令他联想到同样因旁人对他动手的薛令仪,厌恶之心顿起。 “诏狱里的狱卒毕竟没有阮谨那样的创意,能想出把人手脚打断塞进猪肚的刑罚,我替你多问了几句,别怕,他的手脚都还在,就是高高在上太久,一时没法忍受落魄,失了神智,如今已不太认得人了。” 骄傲的爱人跌落尘埃,宋了知心脏发紧,痛过甚至那场差点要了他命的箭伤,不敢细想薛令修口中的受刑到底是什么刑罚,神志不清到何种程度,却不知薛令修下一句话更让他胆寒。 “不过那些也只是昨日听来的,今日会发生什么便不一定了——毕竟他长得也不差,谁不想尝尝曾经权势滔天的小王爷身子是何滋味呢?” 那些他与阮雪棠都不愿再提及的过去浮现眼前,宋了知脸色惨白,他当真是在怕,连嘴唇都在打颤,但仍梗着脖子说道:“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薛令修的嗤笑声是那样刺耳,宋了知又将那话重说了一遍,像孩子般任性,仿佛他说不会就不会一样。 薛令修讽刺宋了知的天真:“你还想着要救他出来?看到这场下了快半年的大雪了么,自建朝以来,钰京从未有过这样长的雪季。现在不少人都私下说这场大雪是上天在报复皇帝当年入侵羌翎。皇帝素来最迷信,试想他听到这些传言,如何还容得下是羌翎王族后代的阮谨?” 羌翎终年大雪,民间会有这样的传言并不稀奇,可宋了知就是要这样笃定,这样断然,他永远无法忘记阮雪棠所受的苦难,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在阮雪棠身上。 宋了知无权无势,很想就这样跑去官府,将夷郡那件案子揽到自己身上,换出阮雪棠,反正他可以忍痛,可以挨打,不怕别人对他做什么,却清楚这样是白费力气,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了裴厉。 裴将军这样正直,又对阮公子有意,总不至于对他坐视不理。 宋了知这时顾不上眼前的薛令修,更顾不上他与裴厉的恩怨,急忙找了个行人问路,全然没注意到行人脸上的悲戚神色,匆匆赶去裴家。然而等宋了知到达裴厉府外,裴家门上大大的“奠”字令他错愕不已。 他看着门口身穿丧服的仆役,连忙问道:“请问,裴将军他...怎么了吗?” 那仆人大概跟随了裴厉多年,抹了把眼泪:“这位公子定然是近来才会钰京的吧?我家主人前些日子已经过世了。” 在仆人数度哽咽的描述中,宋了知终于得知了他与阮雪棠躲在山洞之时钰京发生了怎样的动荡。 当时各路起义的联军几乎已经快打到钰京城外,不少将领都劝皇帝离开王都逃亡,唯裴厉一人坚持不能弃钰京百姓于不顾,三天三夜未曾合眼,生生将敌人逼退百里,又领着手下将领将联军打得四散,然而却在交锋时中了冷箭,跌落山崖,尸骨无存。 宋了知今日进城时看到家家户户的白帆,以及百姓在路口烧纸钱的行为原来都是在祭奠壮烈殉国的裴厉。 听完一切,宋了知浑身的血都冷了,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绝望,为家国,为裴厉,更为阮公子。就如那时他以为自己快死了一样,若非真到了无可转圜的地步,他不会让阮公子和裴将军扯上关系,但现下唯一能帮得上忙的裴厉亦战死沙场,宋了知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当真去了一回官府,想替阮雪棠顶罪。 不出他所料,官府理都没理他,直接派衙役将他撵了出去。 宋了知山穷水尽,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想去诏狱再碰碰运气。他将自己那袋用于买房的银两又重新数了一遍,准备用这些钱买通诏狱的狱卒,虽不能买通他们放出阮雪棠,但至少让他见阮公子一面。 还不等他走到诏狱,钰京仿佛在举行什么活动,街上站满了人,堵得水泄不通,宋了知无可奈何地被堵在半道上。身边的一个老先生大概是看宋了知满面愁容,主动与他搭话:“小兄弟,你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宋了知如今连敷衍强笑的力气都没有了,轻声道:“家里出了点事,多谢您关心。” “这模样可不像出了点事的样子,”老人看他一身伤痕,以为他是受了哪位官差的欺压,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城门,“不过你今儿运气好,商大人今日进京,你有什么冤屈尽可说与他听,他总会替你主持公道的。” “商大人?”宋了知不明白老者说的是谁。 老先生捋了把白须,奇道:“你还不知道?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夷郡惨案总晓得吧,商祺商大人便是特意从南边调过来审这桩案子的主审官,听说他爱民如子,刚正不阿,唯他来审理这桩案子我们百姓才安心。” 正说着,有一顶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入城门,不知是谁呼了一句“是商大人!”,引得百姓纷纷看向马车,却没有阻住道路,自发向两边站好,为马车让行。 那老者还在向宋了知讲述商祺破的几件大案,马车却突然在宋了知面前停下,一个黑壮男子下了马车,声音粗犷,对宋了知拱手道:“我家大人请恩公去府上一叙。” 宋了知先是往四周看了看,却发现那男子一直盯着自己,迟疑地指了指自己:“我?” 那人点点头,宋了知虽然听这男子的声音有些耳熟,可完全不记得自己何时有恩于别人。人群渐出现sao动,那男子也不与他多言,直接将宋了知拉上了马车。 马车上端坐着一个身穿官府的年轻人,面容比女子还清秀几分,宋了知失礼地盯着对方,错愕道:“你是...你怎么......” “许久不见了,恩公。”虽然是男子打扮,但开口却是女性特有的清婉,“若非恩公当时帮忙隐瞒,恐怕我早被官府问斩了。” 当日她与家丁带着一具中年男尸过来,那尸体脖颈的切口十分离奇,像是被小刀反复割了无数次,所以宋了知留有几分印象。听她说到官府,宋了知犹豫片刻,终是打哑谜般发问:“所以当真是那样吗?” 她点了点头,又道:“恩公不必拘束,叫我商祺就好。” 宋了知见尸体伤痕像是没多大力气的女子所为,联想到商祺手腕的淤青,怀疑她是遭受暴力后忍不住出手反抗,哪还会去报官,只装作不知的样子,耐心将头颅缝回。 见宋了知还有些疑惑,商祺索性全部坦诚道:“那个人是我夫君,他当年买了官位,为免东窗事发,我不得不女扮男装顶了他的名姓。好在他旧时便不怎么去官府办公,在家空领俸禄,师爷他们都不认得他的模样,如此才蒙混过去。” 后面的事不必说宋了知也大概能想出来,商祺原只是想隐瞒杀夫的事情,谁知自己政绩斐然,官位越升越高,最后竟被调入京城审理案件。 思至此处,宋了知急忙向她说起阮雪棠的事情,盼她能想想办法。商祺有心报恩,虽不能直接放出阮雪棠,但让宋了知进到诏狱见面还是能做到的。 她见宋了知一脸着急,对家丁道:“事不宜迟,先不回府了,直接去诏狱吧。” 宋了知自是千恩万谢,忽想起什么,却让商祺等他一会儿,先下了马车。 没过多久,宋了知抱着一大堆伤药干粮回来,对商祺点了点头:“可以出发了。” 商祺微微侧目,宋了知分明脑袋上还顶着不时渗血的伤口,偏一直惦记着牢里的小王爷,心中了然,又催促马夫再快一些。 外面天分明还亮着,但修建在地下的诏狱却没有一丝光亮,阴暗湿冷,全靠墙上的火把照明,宋了知装作手下紧紧跟在商祺背后,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空气中一直弥漫着难以散去的血腥气,宋了知还没见到阮雪棠,却几乎快要落下泪来,这里那么冷,那么脏,阮公子是如何受住的?这样浓郁的血锈味,又是不是出自阮雪棠身上? 狱卒领着他们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最里面的牢房外驻足,宋了知往里望去,黑不隆冬,只看得清脚边的一些干草,根本不见阮雪棠的身影。 他怀疑狱卒弄错了牢房,刚要发问,那狱卒突然粗鲁地踹了一脚铁栏杆,重重的声响在空荡的囚室里回荡,没过多久,一个黑影从墙角缓缓爬出,宋了知将舌尖咬出鲜血,死死盯着地上的身影——阮雪棠最落魄时,也不曾像畜生一样爬行。 商祺见宋了知胸膛起伏得厉害,怕狱卒看出端倪,待狱卒开门后便寻了借口出去,留宋了知独在囚室。 宋了知眼眶通红,腿软得厉害,几乎也像对方一样膝行过去,借着微弱的火光捧起那人脸颊打量,也许是眼前这个人太过落魄,宋了知竟认不出他了。 乱发遮挡了大半容颜,宋了知替他将发丝别到耳后,看清对方模样后,宋了知隐忍许久的眼泪终于从眼眶滚落,整整一天他都强撑着奔走,可见到阮雪棠的那一瞬,他又变回了最普通的凡人,一昧的落泪难过。 宋了知想要把他抱进怀里,但那人却像不认识宋了知似的,他昨日受了一天的刑,以为宋了知也要对他动手,吱吱呀呀的叫着,胡乱想往边上躲。 见此情形,宋了知想起薛令修那句不大认得人了,更是心如刀绞,带着哭腔沙哑道:“阮公子,是我,你别怕我......” 摸索出先前下马车买的甜点心,宋了知像哄孩子一样送到那人面前,却被其一手打翻。待他准备再拿出一袋糖莲子时,那人却忽然伸手捡起了宋了知衣兜里不慎掉落的干饼吃了起来。 阮雪棠嗜甜,却从不爱吃面食。 宋了知看着对方狼吞虎咽的吃相,他看宋了知陌生,宋了知看他也很陌生。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宋了知心头一跳,急忙起身从墙上取下火把,凑近了细看,竟当真看出些许端倪——尽管此人眉眼都与阮雪棠一模一样,但皮肤却没有阮雪棠白皙,耳垂那枚黑痣也消失不见。 但这些还不足够,若想确认对方是不是真正的阮公子,还有一个最直接准确的办法。宋了知匆匆道了一句“失礼了”,不顾那人反抗,紧张地将其裤子扒下,看见的是一个男子正常而普通的下体。 如释重负地替那人穿好衣物,宋了知顾不得脏,浑身乏力地靠着墙壁出了一口长气,暗自庆幸阮雪棠不必在牢中受苦,却又忍不住担心。 冒牌货被囚禁在此,那么真正的阮公子此时又身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