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心有灵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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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雪棠捧着书卷,恰读到庄周梦蝶,难免又开始思索自己到底为何会回到过去。 这个疑问萦绕在心头多年,却始终没有答案。然而还不等阮雪棠想出个所以然来,却被宋了知那嗓子嚎得差点把书摔出去,刚要发作,宋了知却大步走来,抓住他的手又嚷嚷了一回:“我要娶你,咱们成亲吧!” 宋了知手上还存着湿意,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愿放开。 阮雪棠几乎疑心宋了知是犯了什么疯病,早晨这家伙还对梦遗懵懂不已,现在就叫嚣着非他不娶,不由回忆起两人过去成亲时自己又穿裙子又穿肚兜,最终被宋了知蹭到潮吹的狼狈模样,更加没了好脸色:“休想!你以为我还会上第二次当么?!” “第二次?”宋了知十分不解,阮雪棠时不时便会说出些奇怪话语,仿佛两人早早相识一般。不过他未来得及深究,一口气将这两天自己的所见所闻通通说明,急于向阮雪棠表达自己的心意。 “阮公子......我只要一想到你以后要跟别人一起睡觉、上学,心就难受得发紧,整个脑袋都乱糟糟的,我、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好像是生病一样。我今日会去看大夫,或许能瞧好,但是......但是,我还是不想你和别人成亲,要是那个姑娘不会模仿你的字迹,那你的功课谁来做呢?既然管家说你长大了便要定亲,而今日杂役也说我到了可以娶媳妇的年纪,所、所以我就想,我们刚好可以凑成一对,就像小时候那样,我们总在一处......对了,昨日我也梦见我娶了你,你穿着大红喜裙和雪棠花的肚兜,然后我们还亲了,不是碰脸,是亲了嘴——” “够了!”阮雪棠本来还耐心听着,结果没想到宋了知的话越来越往yin秽方向发展,毫不犹豫地打断。 宋了知安静下来,可又怕阮雪棠不相信自己的肺腑之言,牵了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胸口。 掌下贴着温热的肌肤,阮雪棠感受到对方急促而热烈的心跳,宋了知那段话分明说得颠三倒四,毫无逻辑,可却让阮雪棠耳根隐隐透着红意,仿佛也跟着手足无措起来。 宋了知见阮雪棠久久没有答话,壮起胆子吻了吻阮雪棠——不同于往日的亲吻脸颊,而是如梦中那样,吻上阮雪棠柔软而红润的唇瓣。 他还不懂什么技巧,只是极单纯的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连闭眼都不会,一心一意看着眼前的阮公子,忍不住舔了舔对方唇瓣,随后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蜻蜓点水般的吻。 阮雪棠似是完全没料到宋了知会突然袭击,僵着由他傻亲了一通,随即听宋了知在耳边说道:“当然,我也知晓成亲不是随便说说就行的......” 这话倒是说得十分规矩,很合阮雪棠心意,他正想顺势令宋了知打消这个念头,哪知宋了知下一句却是:“书里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阮公子,我等会就去向王妃禀告我要娶你的事情,让他为我们主持婚礼。” “宋了知,你敢!”阮雪棠恼羞成怒,若是这事真闹到简凝之面前,那他岂不是颜面尽失? 他二话不说,当即选择暴力镇压,一把抽上宋了知的大肥屁股。 阮雪棠多年习武,早已差不多恢复到当年身手,何况人又长高不少,揍宋了知可谓相当顺手,直把人揍得嗷嗷叫唤。 宋了知一开始还能强忍着痛意没有逃跑,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可怜兮兮地捂住屁股四处逃窜。 阮雪棠气得咬牙切齿:“你当我是什么,旁人递帖子送个人来我便要娶么,也不知道你那狗脑子里成天想着什么,除了吃饭就是......” 他话未说完,本来忙于保护屁股的宋了知却捕捉到了重点:“那阮公子不和那些人成亲了吧?” “废话!” “哦。”宋了知重重应了一声,竟是乖乖走回阮雪棠面前,心满意足地放弃了抵抗,“那你继续打吧。” 阮雪棠警惕地盯着陡然老实下来的宋了知,怀疑他又要吐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果然,宋了知朝他拱了拱屁股,反倒催促起阮雪棠:“阮公子,你快点打吧,打完我还要去请王妃给我俩赐婚呢。” 阮雪棠气急败坏,格外大方地满足了宋了知想要挨揍的美好心愿。 宋了知被揍得下不了床,又见阮公子是当真生气了,这才安分下来,勉为其难答应暂时不去找简凝之说赐婚的事。 纵然屁股肿得只能趴在床上休养,但他仍固守着自己的坚持:“那待咱们再长大一些我就去说。” 听了这话,阮雪棠在旁冷笑,给那烂红肿胀的rou臀又来了一巴掌。 世子定亲之事闹得全钰京都沸沸扬扬,但随着阮王府的回拒,最近渐有不了了之的趋势。 阮雪棠主动找简凝之说明自己不愿现在定亲,于是简凝之便替他一一妥帖地推拒了。 其实简凝之本人也不希望阮雪棠这么早就定好亲事,总想等他长大后自己觅得心爱之人,要两情相悦才好,二来是见到宋了知挨揍的惨状,他难免担心阮雪棠日后会有家暴倾向,很有意愿让他再多教养几年。 宋了知这次是当真被打狠了,趴在床上休息了两天,连学堂都没法去上。不过他看大夫时顺道提了自己会因阮雪棠不时心脏发紧的病症,老大夫托着他的手诊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毛病,只说他除了屁股那点外伤,身体比牛还强壮些。 宋了知眨了眨眼,既然大夫说他没事,那他为什么会因为阮公子成亲而心情起伏呢? 简凝之对宋了知受伤一事心疼不已,想要主持公道,亲自送了药来,又罚阮雪棠去空屋思过,结果当天夜里屁股还没消肿的宋了知便一瘸一拐地带着点心跑去空屋陪阮雪棠过夜,弄得简凝之哭笑不得,也就由他们去了。 宋了知原以为阮雪棠不用定亲两人便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块儿了,哪知平稳日子没过上几天,阮公子竟是突然让他搬出去睡。 其实从宋了知刚入王府那会儿管家便为他安排好了住处,谁承想宋了知第一晚便跟阮雪棠睡在一块儿,两人同吃同住了那么多年,那间房如今早用来放宋了知的行李杂物,桌上积了一层厚厚的尘灰,倒也不打紧,收拾收拾便能住人。 只是宋了知不明白阮公子为何会突然这样,急忙跑过去问。 阮雪棠对宋了知的询问并不意外,他神情如常,只是脸色看着有些苍白:“又不是让你长久地搬出去,不过几天而已。” “可是为什么要突然让我搬走呢?”宋了知焦急地问道,他原本想问自己是不是惹阮雪棠生气了,可阮公子从来是有仇报仇,当场开揍,并不存在这样文明的报复方式。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已经习惯和阮雪棠同床共枕的宋了知来说,不让他俩睡在一块儿的确也算是严厉惩罚的一种。 阮雪棠小腹隐隐作痛,懒得理会宋了知,两人共用晚膳之后便毫不留情将人撵了出去。 宋了知见阮雪棠如此坚决,在门外默默站了半晌,直到看见阮公子房中熄了烛火,才耷拉着脑袋回到今日才打理干净的房间。 临近子夜,宋了知躺在陌生的床上辗转反侧,除了早几年他会回家住两三天外,两人一直共卧一榻,未曾分开,自己如今彻夜难眠,不知阮公子是不是也会一样的想他? 幽幽长叹一声,宋了知拥着被子在床边枯坐到深夜。 过了几日,上次那个调侃宋了知的杂役又来阮雪棠这儿送东西,一眼瞧见无精打采的宋了知,被那样子吓了一跳:“嗐,我说你怎么憔悴成这模样了?” 宋了知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这几日他夜里难以入眠,白天精神自然好不到哪去,加上阮公子近来深入简出,除了一日三餐,两人连见面的机会都少,如何不让他忧心忡忡。 这些日子他独自睡一间房,想了许多事情,越发认为自己对阮雪棠或许是存了别的心意,但那种会令他患得患失的感情究竟是何,年仅十五岁的宋了知却不甚清晰。 那杂役素来爱拿老实羞涩的宋了知打趣,当他是看上了谁家姑娘,好笑道:“你这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啊,说说,喜欢上王府哪个院的丫鬟了,为人家失魂落魄成这样。其实你与世子殿下关系这般好,长得也俊朗,还怕人家看不上你么?实在不行,让世子帮你和那丫头......” “喜欢?”宋了知忽然一顿。 那人反问:“那你如今这幅茶饭不思的模样是为了什么?” “我近来是有些吃不下饭,可是......”他病急乱投医,大夫诊不出什么,索性同那杂役说起这阵子的反常。 不过他还算聪明,未直接说出那人便是阮雪棠。 杂役耐着性子听完,对宋了知的迟钝感到吃惊:“你一个心都悬在那个人身上,又想娶人家,还说不是喜欢么?” “可是我只是想跟他永远在一起,像我们小时候那样。”宋了知怕自己表达得不明确,连比带划地说道。 “那就是喜欢呀!”杂役几乎是恨铁不成钢,“我就问你一句,你除了那个人之外,难道还愿意娶别人为妻?” 宋了知毫不犹豫地摇头,自从他知道自己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之后,一心想着如何把阮公子娶回家中,脑中从未出现过旁人的身影。 他沉默片刻,开窍般喃喃自语:“原来我是喜欢阮公子。” 杂役未听清宋了知的轻声呢喃,又与他玩笑几句,送完东西便离去了,直到出了院子才反应过来:奇怪,从小和宋了知呆在一块儿,除了世子殿下,难道还有其他人么? 当天夜里,阮雪棠洗漱完毕,换好月事带后便躺回床上。 宋了知在逐渐长大,而他今年也快满十四岁了,前几日来了初潮,阮雪棠暂时还没有将自己身体秘密告诉宋了知的想法,遂将人撵去外头住了几夜。 他自然也注意到宋了知这几日那幅要死不活的模样,嗅着被窝里宋了知残存的气味,心想自己月事也快结束,勉为其难地决定明日便叫那蠢狗滚回来睡觉。这些天没有宋了知那个人形暖炉贴在身边,其实他也有几分不适应。 正如此想着,忽然有个黑影蹑手蹑脚翻窗进来。 阮雪棠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故意没有出声,待宋了知小心翼翼走到床边时才突然开口:“你过来干什么?” 宋了知吓得差点蹦起来,结结巴巴道:“阮、阮公子,你还没睡啊。” “有事?”阮雪棠没有起身,语气中满是被宋了知打扰的嫌弃。 宋了知本来只是因为太过思念,想偷偷过来看上一眼,怎想直接被抓了现行,此时只能硬着头皮撒谎道:“阮公子,今晚的月亮好圆,我想找你去看、看看月亮。” 话音刚落,宋了知想起来时天色昏暗,乌云遮月,自己都觉得这个慌撒得很是差劲,垂下肩膀,索性破罐破摔地承认:“我...我就是想你了,想过来看看你。” 他为阮雪棠掖好被子,轻轻坐在床边,语气中夹了几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委屈:“你放心,我等会就走,不会不听话的。” 阮雪棠看见床边那团小心翼翼的黑影,暗自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身来。 宋了知还以为阮雪棠要下床撵人,急忙站起身准备离开:“你别起来了,夜里有些凉,我现在就走。” “不是你说要去看月亮么?”黑暗中,传来阮雪棠冷冷的声音。 宋了知怔了一瞬,明白过来阮雪棠的意思,兴高采烈地伺候他穿好衣裳。 先前被乌云遮住的圆月悄然露出头来,在庭院洒下一轮光华,给万物镀了一层银辉。傍晚刚下过雨,积着大小不一的水洼,水面倒映着割裂成许多碎片的月亮。 宋了知牵着阮雪棠在院中散步,走到栽着三颗梅树的墙边,轻声道:“阮公子,还记得以前王妃跟我们说的么?他说阮王爷小时候就是从这几棵树爬到墙上,然后等王妃从下面把他接住。咱们也爬上去看看吧?” “不要。” “为什么?”宋了知十分不解。 阮雪棠想起宋了知把三株梅树都压坏的过去,毫不客气地答道:“你屁股大,会把树压坏的。” “怎么会?!”宋了知哪知自己曾有前科,急忙为自己辩解,再三保证自己下来时一定会注意脚下,总算哄得阮雪棠陪他一同坐上墙檐。 夏初的夜晚沁着凉意,两个少年并肩而坐,宋了知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阮雪棠的侧脸,很想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却又舍不得搅了这样好的气氛,所以只是刻意地朝阮雪棠身边又靠近了些,将阮雪棠的手紧紧攥在手中。 宋了知手心干爽而温暖,阮雪棠并没有看向宋了知,却是轻声道:“明晚...不,今夜搬回来住吧。” 宋了知露出笑来,急忙应了。 两人在月下坐了一会儿,宋了知怕阮雪棠着凉,又因阮公子已答应让他回来居住,便主动提出回房休息。他这些年随阮雪棠一同习武,身手不错,灵活地从墙上翻下,果然没把梅树压坏。 或许是受了简凝之和阮云昇的启发,他朝阮雪棠伸出双臂:“我接你。” 阮雪棠在墙上往下望了望,宋了知仰着脑袋,正全心全意地注视自己。他纵身一跃,落入那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宋了知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 对方仍维持着将他抱在怀中的姿势,两人目光缠在一处,谁也没有移开。 宋了知今夜本不打算告诉阮雪棠,可此刻双目相接,在那双冷情的眼瞳下却是不由自主地想对他吐露真心:“我之前看了大夫,他说我壮得像牛,没有生病......阮公子,我想...我应当是喜欢上你了。” 阮雪棠过去听宋了知说过太多次喜欢,如今听完后相当无动于衷,轻笑着看向眼前的少年:“你这家伙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宋了知呆呆板板,一时真叫阮雪棠问住,又记起梦中两人双唇紧贴的亲吻,傻乎乎将唇贴了上去:“是这样么?” “这样才对。” 阮雪棠伸出舌尖,毫无阻碍地探入宋了知口中,勾着对方舌头相缠,但等到宋了知笨拙地想要回应之时,却又匆匆撤出,结束了这个亲热的湿吻。 宋了知嘴唇被吻得嫣红,气喘吁吁地想要说话:“我......” “我困了。”阮雪棠闹完就跑,从宋了知怀中挣开,“回去睡觉。” 宋了知点了点头,手指不自觉抚上嘴唇,仿佛还在回味先前的吻,随后牵着阮雪棠回了卧房。 自那以后,宋了知每月还是有几天不能与阮公子同床共枕——倒不必再搬去别的房住了,他在床边打了个地铺,也算是夜夜陪在阮雪棠身边。 没过几个月,阮雪棠生日将近,王府上下忙碌起来,尤其是阮雪棠院中伺候的下人,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十几岁男孩长得快,宋了知今日发现衣服被撑破道口子,阮雪棠叫他丢了,然而宋了知素来节俭,只问下人要来针线想自己缝缝。 针线活对小时候的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可他自从手被烧伤后做这些精细的手工便很是艰难,拿着线穿了半天都没穿过针眼。就连在旁看书的阮雪棠都看不下去了,从宋了知手中夺过针线试了几次,反让最不善手工的阮雪棠把线给穿了过去。 两人最初相识的时候,分明是宋了知帮他穿针引线,在旁边帮他制出月事带来,现在竟是互换了角色,仿佛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宋了知低声道谢,手脚十分笨拙地缝着衣衫,阮雪棠看他那副模样,忽然想起过去的宋了知似乎挺喜欢缝头匠这个活计,若知晓如今的自己再干不了这行,不知会有何感受。 恰在此时,一个十分眼生的灰衣青年进来禀告:“世子殿下,宋了知家中托人送来了书信。” 宋了知手上动作一怔,想不通那乌烟瘴气的家中为何会突然送信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