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要他完完整整。【完结】

    459号系统坐在一个巨大的鸟笼里，这个鸟笼如同一个花园，处处缠绕枝蔓和花枝，花团锦簇，色彩纷泽，而他垂着腿，坐在鸟笼中间吊着的金属钢管上。

    他沉默地看着鸟笼，鸟笼外是一望无际的花海，他知道这些都是数据段幻化成的。

    他是三天前，完成【牡丹报恩】任务后，一回来，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这个鸟笼当中了，从一开始的警惕慌乱，到如今的心如止水。

    其实冷静下来之后，他就想明白到底是谁将他囚禁于此了，拥有将数据段幻化成一个看不到尽头的空间的能力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顶头上司——总系统1号。

    459估量了一下时间，猜测1号怎么也该来了，他一跃而下，在角落里找到一块柔软的毛毡铺就的地方，躺着等人，总归他也逃不了，等人来了，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出他所料，没过多久，花海中一个乱码马赛克抖动了一下，然后1号出现了。

    穿着西装的男人眉眼深邃俊美，如同西方的雕塑般，面无表情，淡漠的眼眸在看到鸟笼时，才出现微微的波动。

    男人一闪，就倏而出现在鸟笼之中，轻而易举找到了隐藏在花团锦簇里的少年，少年穿着白衬衫，黑色西装裤，白嫩的脚裸露着，如同人类学校里的高中生，清冷绝俗，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疏落拓。

    少年微微睁开眼看1号，问道：“老大，你突然把我搞进这里头，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笃定是我把你搞进来的？”高大的男人蹲下在少年身侧，伸手轻轻拨开少年覆额的碎发。

    “除了你，没人有这个能力。”459号将手臂枕在脑后，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这么相信我的能力？”男人轻笑，悦耳低沉的嗓音像是醉人的醇厚红酒。

    “别废话，有事快说。”少年微微侧过脸，躲开男人抚摸他额头的手。

    “你也做了这么多个世界的任务了，对性爱这件事有什么体验？对爱情有什么看法？”1号紧紧盯着少年的脸。

    “没什么看法，不过性爱倒是让我产生了想要体验的感觉。”少年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男人。

    男人猛地心头一跳，眼前的少年明明有着清冷禁欲的容颜，却不知怎么的，像个惑人的妖精。

    “那你想怎么体验？”男人眼里闪动着危险的信号。

    “老大什么时候学会的拐弯抹角这一套？你把我关在这里，不就是想要我吗？还问我想要怎么体验，自然是想要你cao我......”少年支起身子，前倾，脸颊与男人仅一寸的距离，他们注视着彼此的瞳孔。

    男人眸色如墨，骤然发力，将少年拥入自己的怀里，就低头吻了上去，他们如同较量的捕猎者，谁也不服输，共舞的舌发出黏腻的水声，阳光之下，花簇之里，色欲与灵魂共振。

    ?

    光阴似白驹过隙，暮色隐没于地平线时，有人转身回归一盏灯火，有人漂泊天涯无归处。

    戚止老了。

    老这种东西，是明明白白的，凡是老过的人就会明白，不是用“心态”两个字，就能抵抗衰老的。

    老，是腿脚开始不利索了，是饮食要清淡了，是走远一点的路就要喘气了，是眼角的皱纹，是花白的头发......

    如果说衰老里，唯一能让戚止稍感安慰的，那便是——奚禾也老了。

    戚止曾以为奚禾永远不会老，事实上他们的孩子也没有老去，今年已经快七十岁的戚沣岁，还是一副十八岁的模样。

    可奚禾却老了，和戚止一样，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只有一身美人骨相能依稀看出昔日的冠盖京华模样。

    但人对待爱人的老去，总是意识不到的，日复一日的相处和陪伴，让戚止总感觉奚禾好似还是少年的模样。

    比如此刻，戚止的小哭包又哭了，满脸皱纹的小老头在镜子前哗啦啦流眼泪，戚止赶紧上前去安慰，流程他已经非常熟练了，但每回的心疼却还是一丁点儿都不掺水。

    奚禾的皮肤状态很好，直到快七八十岁了，才稍稍看出老态，但是天性爱美的名贵白牡丹还是受不了自己这迟来的皱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为他的皱纹哭一阵。

    不过奚禾整日里为许多事情都能哭，许多时候他也不是伤心难过，只是水汪汪的牡丹花天生好似有流不尽的花露，又或许他只是喜欢扑进戚止怀里撒娇。

    好不容易将奚禾安慰好了，戚止便哄着奚禾睡觉了，他侧躺在一旁，手搭在奚禾腰间，眼里全是不舍。

    人到了一定岁数，便知天命了，特别是临近死亡，便似有所感。

    满打满算，戚止也九十多了，他和奚禾在一起生活了将近七十年，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整个世界的科技好似把他们抛下了。

    不过戚止乐意被抛下，和奚禾守在这沉默又温柔的岁月里。

    但是好日子终归要到头的，戚止知道自己陪不了奚禾多久了，死亡不令他畏惧，他却畏惧没人陪伴奚禾，畏惧奚禾伤心流眼泪，更畏惧来世面目全非。

    然而让戚止没有想到的，是奚禾比他要早走了一步。

    那是一个温暖的早晨，秋风渐渐起，他们泡了杯热茶，桌上放着奚禾最爱吃的芝士巴斯克蛋糕，他们坐在古董摇椅上，摇啊摇，看天边云舒云卷。

    戚止问奚禾，他们来世还会见面吗？

    奚禾说会的，牡丹花仙寿元有八百年，他舍去浮沉二百年，生老病死人世间，换得来世再相遇。

    连最后时刻，奚禾都是嚷嚷着吃蛋糕，捧着碟子边吃边啪嗒啪嗒流着眼泪说今天这个蛋糕太好吃了。

    戚止问他，既然那么好吃，为什么哭呢？

    对啊，为什么哭呢？

    戚止知道奚禾说了假话，因为戚沣岁早就告诉过他了，牡丹花仙没有这么通天的本领，也牵不住来世的缘。

    还因为......系统在离开之前告诉他了，奚禾没有来世，奚禾的灵魂已经破碎了。

    在本来轨迹里，因为他的自负和愚蠢，偏见和傲慢，亲口说出了让奚禾去伺候保镖。

    艳满人间的白牡丹何其高傲清绝，所以随着一身傲骨陷落泥泞，白牡丹的灵魂不惜自戕，仅剩的残缺灵魂交给了系统，换得一次改命机会，却不能再长寿，也不能再转世。

    奚禾没吃几口，就吃不下了，他躺在摇椅上，伸手和戚止在桌子上的手相握。

    那是两只如枯木的手。

    戚止感受着奚禾的温度慢慢变低，最后一点点冷却，曾经鲜嫩欲滴的白牡丹，化为一抔花瓣，白色中带着枯黄的花瓣，散落在摇椅。

    秋风吹过，将花瓣吹得满地零落。

    ?

    “戚止，你确定要这样做吗？”459号系统问道。

    戚止往四周看了看，流动的代码让他觉得有几分新奇，他又看了看459号，这个系统在他身上呆了好几年，现在再次相见，已经是时隔几十年了，颇有故友相见的感慨。

    “我确定。”戚止说。

    “奚禾已经改过命了，何必重来一次？”459号蹙眉。

    “我要他完完整整。”戚止说。

    命运管理总局有两种改命方式，一种是系统在一切未发生之前，进行改写，459号在接到奚禾的委托之前，所完成的几个世界都是这样的改写方式。

    但是奚禾来发起委托的时候，灵魂已经残缺了，所以不能发起完全无发生痕迹的修改命运委托。

    但是戚止是灵魂完整体，他来到命运管理局，希望发起委托，修改奚禾的命运，也修改奚禾的灵魂会破碎这个劫。

    ?

    夜色如泼墨，繁星似碎钻。

    一栋豪华的欧式别墅大门前，阶梯上，屈膝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不着衣物，只以巨大的芭蕉叶围裹遮挡身体，他有些紧张，但又抵挡不住困意，头似小鸡啄米，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他叫奚禾，是一朵白牡丹花，修炼五百年终于修成人形了，今天他来找他的恩人，也是他喜欢的男人，那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会在大雨瓢泼里，用一把伞帮他遮挡脆弱的本体。

    过了一会儿，一辆迈巴赫62S驶进来，一个俊美风流的男人从车上迈着大长腿下来，少年被男人的动静惊醒，他雀跃地起身。

    却见男人大步迈过来，将少年一把拥入怀里，紧紧地抱着温软香甜的少年，紧得似乎生怕少年会从他的怀里溜走。

    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他说：“怎么不穿衣服呢？当心别着凉。”

    少年眯着眼笑了，他就说嘛，他的恩人果然是很好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