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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妖书

    第四十章 妖书

    九月初九重阳节在明代还是颇受重视的,虽然没有什么法定假日,然而这一天老板毕竟让大家早一点下班,梅咏雪回到樊瑞仙那里吃了菊花宴,就是一口铜锅里面沸腾着骨头汤,上面漂着菊花瓣,乳白色的骨汤里面煮着一颗肥大的草鱼头。

    这是一个比较别致的菊花鱼头锅,鱼头柔嫩,本来就不像羊rou牛rou那样厚重,更何况还添加了菊花,煮开来一股清香的气息。

    鬓边插了一朵硕大的大红菊花的姨婆乐呵呵地又端了几盘菜上来,笑道:“今儿咏雪拿了好大一篮菊花过来,除了簪在头上的,下在锅里的,还有好多都插在了瓶里,这屋子里一打眼儿就能看到花,好像一个菊花园一样了。”

    梅咏雪:都是早上刚刚从菊花圃里面摘来的呢,虽然种粮种菜耗时很多,然而花圃却也没有荒废,人是不能只靠食物活着的啊,鲜花也是同样重要的。更不要说这些花花草草不仅仅能够观赏,而且还有食用功能,菊花茶已经习以为常,如今还有菊花锅,原本的大鱼大rou用加了菊花的汤汁一煮,也就不再是那样仿佛虽然豪爽,多少总有点粗鲁的感觉了,居然也雅致起来,恍然中带了一点诗情画意,不再是那么直露,而是显得委婉含蓄了。

    吃过了晚饭,梅咏雪与jiejie一家边喝茶边聊天,一直坐到亥时,这才起身回自己房屋里去。

    樊瑞仙赶在后面叮嘱道:“咏雪,回去了早一点休息吧,明儿还要去铺子里。”

    梅咏雪转头一笑:“刚刚那菊花酒喝得晕陶陶的,哪里能够这么早就睡了?回去且等我读一阵书再躺倒。”

    兰生笑嘻嘻地问:“舅舅正在读什么书?看你笑得这么开心,定然是一本极有趣的书。”

    梅咏雪也不说话,只是冲着她抿嘴直笑,樊瑞仙看了出来,脸上微微有些发红,道:“也不知又在看什么邪书,莫要教坏了孩子。”

    梅咏雪顺口就回了一句:“她哪里用我教?”说完后才发觉有点不太对劲,脸上立刻就笑得十分纯良:“jiejie啊,你纵然不信我,也该相信自己,兰生自幼受jiejie教导,最是知晓大义的,再不会走歪了路,就算是小弟我,这么多年听jiejie的教训,也觉得自己忠贞壮烈了许多呢。”

    樊瑞仙不由得轻轻啐了一口,梅咏雪这家伙哄人的本领当真是一绝,难怪左邻右舍口碑这么好,邻居们和自己说起这个弟弟,个个都要挑大拇指:“樊家娘子啊,有这样乖巧可爱的一个弟弟,都是做jiejie的教导得好。”

    因此对于此种状况,自己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咬着牙认了吧,不管再怎么样,这也是自己的亲人,所以梅咏雪虽然这么可气,自己又能拿他怎么办呢?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了┓(?′?`?)┏

    梅咏雪轻飘飘地回到自己的房屋,关上门之后烧水洗了一下身体,又洗了衣服,就窝在床上看起书来。要说她此时看的这本书还真的是一本很邪门的书,书名叫做,这本书虽然不像那么着名,然而在后世也曾经听说过的,是一本很出名的古代男色,只不过那个时候有太多书可以看,因此梅咏雪就没有特别去留意这本书。然而如今情况可是不同了,这样稀奇的书在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是惊世骇俗,即使在二十一世纪,如果在自己书荒而又没有什么片子可看的时候,这样一本书也是很可以读一读的,rou文自己不是没看过,特别的在于时代风情。

    因此眼看着明末三大男色、、忽然之间如同雨后春笋般一本本地出版,自己自然就迫不及待地全都买了下来。

    当时冯三郎悄悄地将那个包裹着书的蓝布包袱递给自己,一脸不可描述的表情,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咏雪啊,没想到你也能看这样的书啊,当初你一说要买这个书,我顿时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真的是人不可貌相,无论相交多久,一个人总有些不为人知的方面啊。”

    “冯三哥我……”悲催啊,自己这样一个守身如玉,性生活全靠夹腿的人,只因为买了几本BL,在别人眼里形象立刻就不一样了。

    冯三郎也看出了她的不好意思,很知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也没什么,人嘛,难免都好个新鲜,其实这男色也没太大要紧,只不过看看书也就罢了,看书便叫做‘是真名士自风流’,可千万别当真到堂子里去,那地方和普天下的销金窟没有什么两样,都是敲骨吸髓,不把人耗尽了是不肯罢休的,简直比官府衙门还狠,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啊。”

    梅咏雪:三哥您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去的,倒找钱都不去,看男伎倒也罢了,保持住身份秘密是最要紧的。

    回到家里自己打开了包裹,这三套书印刷质量其实不过是一般般罢了,印制得并不是很精美,因为本来也不是很有名的印书铺发行的;再一翻内容,实在是太过赤裸裸了,即使在现代网络文学网站,都是要被和谐的本子,难怪这样的书即使在男风盛行的明代,也只是半公开发行。和的作者署名是同一个人,都是醉西湖心月主人,出版社是“笔耕山房”,而的作者叫做京江醉竹居士,至于出版社则更加凄凉,压根儿没有留名。

    梅咏雪只翻了几页,就已经预知了这几本书今后要遭到查禁的命运了,她脑洞一开,如今距离明朝灭亡的大限已经不会太久了,因此如果后世评价起来,会不会把这几本书当做是“末世妖书”?都是明帝国的人如此荒yin,好像中的索多玛城一样,因此才造成了她的灭亡?所以这几套书自己一定要好好保留,如果空间能够有传人,将这些东西一直收藏好,将来还是很珍稀的文物呢,涨到一定价位后及时变现,换成黄金白银收藏起来更稳妥啊,毕竟书籍这种东西不是很容易保存的,而现代社会也可能有社会动荡,大倒车之类,因此自然是保留硬通货更有利一些。

    此时梅咏雪床头放了一杯蜂蜜水,她方才在jiejie那里多喝了两杯,坐在厅里聊天的时候,一直有一点云里雾里的感觉,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非常的愉悦,这种状态对于梅咏雪来讲就是最美好的境界,微醺小醉,酒一定要喝到微微有点上头,才叫做真正喝了酒,然而也不能酩酊大醉,那样就有些不堪了,对于梅咏雪来讲,那不叫洒脱,而是近乎失态,或许是因为前世电视剧里借酒浇愁的镜头看多了,她向来不喜欢那种失控的状况,感觉很有一点落魄的样子,也不喜欢看到人猛抽烟。

    梅咏雪拿起那本青色书皮的小黄书,围拢在身上的刚刚晾晒过的被子散发出一种温暖人心的味道,棉布那种亲民的温厚质感在她身边围绕出一种氛围,分外的令人安心。天气逐渐开始变冷,虽然还不到“雪夜拥炉读禁书”的季节,然而如今这样已经需要保暖措施的时节,看这种火辣辣的书,总是让人感觉味道格外特别。

    一直到将近子时的时候,梅咏雪的眼皮实在很沉重了,她颇有些恋恋不舍地将书放在了一旁,吹熄了烛火,躺下来睡了。

    第二天早上,梅咏雪很兴致勃勃地起了床,虽然昨晚睡得有些迟了,然而看小黄书的余韵还在,因此那心情是十分的轻快。

    如同平时一样洗漱完毕,料理了早午餐,梅咏雪提着便当走出门来,正要锁门,却发现门口的地面上落着几张印满了字的纸,还是装订在一起的。

    梅咏雪觉得好奇,暂时将锁门的事情放下,捡起那几张纸,只看了几行字,就连忙又走进房中去,反闩了门之后接下来的举动并不是将这份印刷资料仔细一番,而是直接进了空间,将它放在床头一个装文件的匣子里。毕竟清晨是要赶着去上班的时间,无论是什么样的政治敏感材料,这个时候也不值得自己冒着迟到的危险把它看完,毕竟自己只是一个零售行业的职员,不是政府高官。

    然而不用等到晚上,梅咏雪工作时间接待客户的时候就已经把那份文件的大致内容摸清楚了,原来是关于立储的事情,事实上朱翊钧已经立了王恭妃的儿子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折腾了多少年的“争国本”的风波总算暂时告一段落,似乎是有了结果,可是这一回又有人给翻出来,讲东宫地位不稳之类,中间还涉及到许多的朝廷官员,比如大学士朱赓、沈一贯都牵涉其中。

    要说梅咏雪作为一个平民,这个时代又没有新闻广播和网络,对于政府内部运作状态真的是没有太多了解,即使在前世,中央政府透明度也是没有那么高的,因此许多中央官员的具体政治立场与施政理念她都并不了解,只是看有什么政策具体发下来,比如延迟退休、二胎政策之类,而这到了这个阶段已经是各方博弈之后的结果。因此对于明代政治生态,梅咏雪就更加不了解,这上面一些人的名字她倒是听说过,然而对真人完全没有概念,只是这么多高官都卷进了事件之中,看来大明的政坛要起大风暴了。

    晚上回到家里,梅咏雪这才有时间把这份宣传材料仔仔细细看一遍,读过之后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帮人可真能扯啊!

    全文采用的是问答形式写成,对话的一名主角叫做“郑福成”,纵然梅咏雪没有那么强烈的政治敏感度,往下文一看也明白了,原来这个“郑福成”指的是“郑贵妃的儿子福王会成功”,后面解释“朱赓”的姓名学,这个名字居然寓意“朱家王朝的王储将来要变更”,看到这里,梅咏雪真的要一拍大腿,“从何处想来!”看来这政治斗争也要很有文学上的想象力才行,看看把人家的名字铺陈演绎的,这个人如果不在朝堂上,很可以去街边摆摊拆字算命。

    朝堂上的猛烈飓风梅咏雪当然看不到,然而民间的暗潮汹涌她可是看得很清楚,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大街小巷满是这种传单,毕竟只是大约一千字的短文,印刷成本不高,不比话本之类要印制得投入许多钱,这种短小的文稿哪怕是雇人来抄,一天也能抄出几百份来,因此满街散发非常简便,甚至有人还给贴在了墙头,梅咏雪一看,这就是明代的大字报啊,原来发动群众运动在古代就已经有传统了┓(?′?`?)┏

    万历皇帝对于这样的局面也是雷霆万钧,立刻让锦衣卫和东厂这样的特务机构搜捕侦察作案人,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审讯,喊冤,指责,构陷,一地鸡毛,梅咏雪向来是没有耐心看别人吵架,不过这件事实在闹得太大,大家买菜买布的时候总要议论几句,因此她此时便知道如今连沈鲤和郭正域也被扯进了这滩浑水。

    梅咏雪清晨坐在自家空间中的山坡上,望着前方正在吃草的几只羊,心中暗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天天搞这些有的没的,等满人打了进来,什么东宫西宫都没有太大意义了,到那时太子和福王又有什么区别呢?全都是难民了吧,不过好在他们的亲爹毕竟是一心为蛾子谋生路的,只有公主最惨,被自己的父亲砍杀,万幸不死的一位终究也无法成为“独臂神尼”,很快就郁郁而终了。

    难怪已经把这件事称为“妖书案”,果然是妖书,这可比那几本男男小黄文的杀伤力大多了,色情文学毁灭不了一个王朝,这种无节制的内耗才是吓人,看到如今这个“发动一切力量来进行大批判”的架势,梅咏雪一下子想到了后世的韩国政坛,历任总统就没几个得好结果的,狠斗苦斗,不死不休,看来如今大明也有点那么个意思。

    上班的时间快要到了,梅咏雪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草叶,一边往山洞那边走,一边高唱山坡羊:“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过了两个月,妖书案刚刚略有平息,民众之中便又流传起一个小小的喜讯:藩属来朝。

    是哪个渴慕中土文明的落后部族呢?——答案曰:女真,还是努尔哈赤亲自来的。

    梅咏雪一听这个消息,正在拿着抹布擦柜台的手就顿住了,努尔哈赤连年在辽东讨伐这个消灭那个,如今居然还敢来北京。她眉头紧锁,努尔哈赤这是砸场子之前先拜码头吗?那家伙可是个十分狡猾的人,这一次来表达恭顺麻痹明朝也就罢了,估计肯定是要亲自考察一番的,如果让他看出明朝这个时候已经是外强中干强弩之末,那可就麻烦了。

    旁边蒲明城见她仿佛有些心事沉重的样子,便笑着问:“咏雪,怎么了?什么事情不开心?这个月的生意很是不错,老板说要给我们每个人加一点钱呢。”马上就到发薪日了,这个时候脸上还不带笑容,可真的是十分古怪了。

    梅咏雪勉强笑了一下,说:“听说这几年努尔哈赤在辽东闹腾得很厉害,他这一回来北京,若是看出我们这里面有些乱,打过来可怎么办?”

    蒲明城笑道:“哎呀咏雪啊,虽然关心国家大事是好的,不过对于这些事情也不要太在意了,朝中有那么多老爷们,他们比我们聪明得多了,有他们管事,哪里需要我们cao心?更何况努尔哈赤既然来了,显见得是十分敬服我大明的,我们还刚刚打赢了倭国,那样大的一个胜利呢,他怎么会看不到?定然不会有那种事的。我们小民百姓,既不是当官的,又不是读书的士人,没事在书院里纵谈天下的,还是想想这个月的薪水要怎样打算比较好。唉,如今这年纪越来越大了,总觉得有些精力不济,现在的天气又日益寒冷,身上总是热力不足,倒是好该去回春堂买一点人参拿来炖鸡汤,保养一下身体。”

    梅咏雪:那么大哥是要买高丽参呢,还是买辽东老山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