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陈柏屹那天中午有事是真的，虽然他今次总分还算漂亮，但不过是文综写得比平时好所以才平衡了分数。他三模数学考得不太理想，全卷下来只有112，因此很快就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谈话。他没有坦白为什么这次的卷子连三角函数的大题都做不出来，只是换了个理由，说是临近高考压力太大所以一时紧张做不出来。

    这个理由听上去倒是合情合理，所以老师也没有问他太多，反而给他做了十分钟的思想工作。陈柏屹拎着卷子站在办公桌旁听得很认真，临走前才开口问了一句，“老师，如果要报考省外的重点，我想知道按往年的排名大概要多少？”

    可能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老师想了想，反而开口说，“以你的分数，冲一把省内211也很有机会，况且临城大学在211里也算上游水平，你怎么想跑外省去？”

    陈柏屹扯了个理由，“没，想去远点的地方看看。”

    其实他一直没有太明确的目标，但离高考也只剩下一个多月，这个问题也由不得他忽视。以后去哪，准备在哪里落脚，是他始终要面对的选择。

    可能是那晚他跟方明宇说的那些话起了效，方明宇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的确没再经常找他，只是中午的时候会故意在高三的教学楼下逮他，然后缠着陈柏屹要一起吃饭，叽叽喳喳地说一大堆话。

    一会儿问他是不是压力很大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累，又一会儿说哥我心疼你，你要是真的太累可以找我。结果陈柏屹心不在焉，方明宇说了一大堆，他也只是简单地回一两句。方明宇就算再傻也看出了他哥心里有事。

    两人吃完饭，陈柏屹说想回宿舍睡一小会儿，让方明宇先回教室。可能是察觉到问题，方明宇不肯走，硬是要跟着他回宿舍楼。两相沉默，陈柏屹突然看着他，疲惫地说，“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方明宇，我很累。”

    这句话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了好几秒。方明宇没敢问为什么，只是收回剩下的话，转而说了句，“行，那你好好休息。”

    陈柏屹收回目光转头上了宿舍楼，心里沉甸甸的，他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就连吸气都觉得疲惫。他还是不知道怎么结束这段关系。

    他跟方明宇说他这段时间很忙是假的，不过是想逃避和方明宇相处的时间，也是害怕看见对方一脸欢喜的样子。他想过以冷处理的方式来让方明宇自己提出分开，但对方好像一点也没察觉到他的冷淡，反而以为是因为他太忙所以更加黏人。

    慢慢的，方明宇给他发的微信他不再及时回复，早上十点多问他能不能一起吃饭，陈柏屹往往一个人吃完饭跑回宿舍后才回一句——今天太忙我没看见，我吃过了你自己解决吧。然后他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微信页面，有时也会因为这件事连午觉都睡不着。

    微信不回，也不再一起吃饭，方明宇提出周末和他一起自习也被他拒绝，他们之间好像疏远了很多，但准确的说，应该是陈柏屹在单方面疏远方明宇。刚开始方明宇也没有多心，权当高三压力太大他哥需要一个人缓缓，可这样的次数多了，他也开始有点觉得不对劲。

    方明宇有种被冷落和抛弃的感觉。

    他一个人郁闷了好几天，想要找陈柏屹问个清楚又担心增加他哥的烦恼。他不想在这个关头影响陈柏屹复习，最后只能抱着一肚子疑问，找身边的人帮忙。

    方明宇跟胡明孝说了一大堆，说他哥好像因为压力太大变得十分紧张，也说了他哥这段时间拒绝和他多待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推测，又问胡明孝的意见，最后才磨出一个方案。

    他打算带份礼物去宿舍楼下蹲他哥。

    那天天气很好，方明宇早早吃完饭便站在宿舍楼下等他哥回来。等了大概半个小时，方明宇就看见陈柏屹拎着资料往这边走。陈柏屹明显也看见了他，脚步顿了顿，最后走到他面前，蹙眉问他，“你来这里干什么？”

    陈柏屹的心跳加快，虽然脸上依旧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但他拿着卷子的手已经把纸张揉皱。他一直害怕，一直拖延的事情好像要瞒不住了。那是他们始终要面对的结局。

    可能是看见陈柏屹脸色不佳，方明宇此刻也变得尤为小心，生怕惹得他哥不高兴。方明宇扯了个笑容，伸手拽了拽陈柏屹垂在身旁的右手，语气温柔，“我想来看看你。”

    闻言，陈柏屹没出声。

    方明宇刚想把手上的纸袋递给陈柏屹，结果还没开口，他就听见陈柏屹跟他说，“方明宇，你不累吗？“

    这话让方明宇不由得愣了愣，他没明白，反问他哥，“我为什么会觉得累？”

    陈柏屹抽回被方明宇拉着的手，语气比以前还要冷，“可我觉得很累。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累。”

    方明宇没想过他哥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顿时慌了，“哥，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不是。”陈柏屹看着他，接下来的话毫不留情地揭开这段时间里他们一直维持的假象，“我说很忙，是骗你的。因为我真的没精力应付你了。”

    “我不想再和你玩过家家的戏码，我也有我想去的未来，我不想分神陪你耍这种游戏。”陈柏屹说得直接又伤人，“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意思，但看来你没懂。”

    “方明宇，我想结束这段关系。”

    方明宇看着他哥，急急忙忙地说，“如果你这段时间太累，我可以等你高考完之后再找你。我不会像以前一样耍赖，我也能给予你理解和支持，我可以等……”

    “够了！”陈柏屹出声打断他的话，“根本不是这个问题。”

    陈柏屹不知道方明宇什么心情，应该是慌张和害怕吧。可陈柏屹清楚地感受到那种矛盾与纠结，以及他决定说出这番话的狠心。

    “你不会真以为我喜欢你吧？”

    “我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从头到尾分明是你一直在缠着我，是你口口声声说要追到我为止。”陈柏屹的一字一句变得冷漠又直白，“现在你追到了，也如你所愿谈过了，我现在想分手，不想陪你玩，有问题吗？”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啊？”陈柏屹没敢面对方明宇的视线，目光落在对方身后的楼道，“我和你从来就不和，我讨厌你家也讨厌你，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答应和你一起？”

    “为什么？”方明宇感觉自己失声，艰难地开口问他。

    “因为我在耍你啊。”陈柏屹扯了个笑容，低声跟他说，“我真的很讨厌你的父母，更讨厌你。”

    “而且你看上去，真的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