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兰德尔的眼睛

    怀尔真的有点坐立难安了，为了让自己冷静一点，他决定装睡。这是人之常情。毕竟他眼前坐着一个修养极好的绅士，并且对他的照料无微不至，这要他怎么说，“嘿！朋友，其实你的马是我用咒语催动的，矢车菊上有一点点迷魂香，还有我准备在你家蹭吃蹭喝顺便把你的传家宝泡在奇怪的药水里面。”

    怀尔想明白了，他无恶不赦，他不是人。

    他是一只长的好看的精灵，长的好看的精灵总是有特权的。

    做好心理建设的怀尔偷偷睁开了眼睛。

    兰德尔侯爵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了盔甲，马车碾过乡间小路，车厢微微晃动，马车的窗户被印花窗帘遮去一半，清晨的阳光被树影割碎，窸窸窣窣全部落在梅林·兰德尔的银发上，他正借着另一半车窗漏出来的光看着手中的一本泛黄书籍。让另一半阴影笼罩着怀尔。

    怀尔偏了偏头，他看到侯爵把他一个银币买来的矢车菊插在了花瓶里面，而花瓶正乖乖待在兰德尔的身旁，上面有些花因为刚刚的躁动沾上了些泥土，但是已经被人细心地抹去了。

    一点也不像莱斯特所说的，人类都是贪婪自私野心勃勃的物种。很难想象莱斯特会这样说自己的同类，但是他总是说出一些不可思议的话。不过后来他在翠西的注视下还是补充了一句：“我是例外，在面对爱的人的时候，人类总是有许多多余的感情。”

    怀尔突然很想看看梅林·兰德尔的眼睛。

    他总是很喜欢看别人的眼睛，眼睛里藏着许多人们不经常表现出来的东西，性格，秘密，或者感情。怀尔在这点上一直很在行，莱斯特和翠西的眼睛都是黑色的，但是翠西的眼睛里总是有数不完的爱意，大部分分给了他和莱斯特，还有沃土平原里他们其他的朋友。莱斯特的眼睛在阳光下会变成很浅淡的琉璃色，就如同他偶尔看怀尔和翠西的眼神，怀尔甚至有一种错觉：他的感情也许和他眼睛的颜色一样淡薄。不过好在莱斯特不喜欢晒太阳，而怀尔也没再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这种方法百试不爽，对于侯爵的好奇心被怀尔扣上了：“接近权杖宝石的主人”的帽子，然后“非常不小心”地随着马车晃动发出一声隐忍的呻吟。

    果不其然，怀尔立刻听到了侯爵合上书本的声音，随后兰德尔问道：“还好吗？”怀尔小心翼翼的说：“我没事，兰德尔大人。”

    他睁开眼睛，其实这是个多余的举动，他的眼睛从来没闭上过，但是一种诡异的拆礼物般的仪式感让他在侯爵合上书本那一刻真正闭上了眼睛。在他睁开的时候心里还在想这个举动真是幼稚，但是管他呢，就幼稚这一次。

    总之，怀尔如同他之前预料到那样，愣住了。

    侯爵的眼睛是金色的，里面仿佛流淌着清晨的阳光。

    其实怀尔见过很多金色的眼睛，有人类也有精灵，但是没有一种能和眼前的目光重叠起来，如果要让怀尔形容的话，怀尔的目光落在自己肩膀上。

    侯爵的眼睛，像他的金发。

    这是怀尔能给出最大的赞赏了，因为他最喜欢自己的头发。虽然他们都说自己的眼睛像绿宝石，但是怀尔并不喜欢自己的眼睛，他也不想承认自己精灵的血脉。那一颗绿宝石像是为他打造的牢笼，从他出生地那一刻便如影随形。

    他喜欢自己的头发，像独属于他自己的金色溪流，纯粹到没有打上任何标记。

    从这一刻开始，怀尔就再也没办法理智的分析侯爵的眼睛了，他的潜意识自动将这抹金色打上了自己的烙印，并将给予无条件的喜爱。

    他甚至无法对自己的本能说不。

    当他意识到自己愣了太长时间的时候，侯爵已经打开马车的车窗对莱恩说道：“马车可以再慢一点，我们不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