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道不同不相为谋
28 严昱到家那会儿,谢旻已经醒来好一会儿了,见他回来随手拉了下被子,打着哈欠问,“冷么?天亮了没有?” 严昱正要接近抱他了,还自以为谢旻与他待着警觉性降低了,还没走近,便又听得人说,“……把血洗干净再回来,生怕我发现不了是吗?小兔崽子。” 严昱拢着外套,俯身亲他,谢旻弹了下他的额头,“下回再不和我商量,偷偷做这些事儿,你就自己到外面睡去,”见严昱还没要走的意思,“惯得你,快滚……” 严昱笑了下,麻溜的滚了,先把外套脱了扔到旁边,又去洗了溅上的血,上床便将谢旻拥到了怀里,侧首又要亲他,“天还没亮,再睡会儿回去了。” 谢旻嗯了声,发觉他的皮肤微微散发着凉意,便随手将人搂紧点,声音就在严昱的脸侧。“……不好好待着作什么妖呢?嗯?上次受伤还没长记性?” 谢旻点点他缠着的绷带,“手臂上的伤口还裂着呢,就又开始不听我的话了?全都当耳旁风是不是?” 他这质问的声音发懒,倒像是调情般,呼吸的热气就在严昱的脸颊边。 严昱没说话,就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他懂他话里透着的担忧,看似责怪,实则是害怕他的绷带裂开,又不好意思直接说,……怎么那么别扭呢? “我没有,”他哑了下声音,“阿旻,你要不要检查下我有没有好好听话?”眼见谢旻没有要笑的意思,他便又道,“……是我考虑不周到,我不想让害你受伤的人依然还好好活着。” “你别顾虑了,他们发现不了我的。”他蹭了下谢旻的下颌,“相信我。” 谢旻被他撒娇撒的没可奈何,便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仿佛被锯嘴似的,一时间没话好说,依然憋着气,便蹩脚的关心了下他的伤势,“……我知道,伤口还疼吗?” 至于案发现场他已经懒得关心了,……严昱处理事情他还是相信的,只要警察找不到这里,交易完成他们便走得远远的,管他最终会怎么结案呢。 至于朴长官……人死了便死了,既然做出三年前的事情,便要做好有一天要付出代价的准备,哦,还有吴峰。 “人死了就死了,”谢旻将人搂了下,“下次别忽然心血来潮了,自己伤还没好,给我报哪辈子的仇?” 严昱没应,虽说谢旻懒得在意朴长官到底死没死,但他不想让那些人好好活着,自然没觉着委屈,反而还觉得谢旻的担忧受用得很。 “嗯,再睡会儿,天亮了我们回家。” 及至回到家里,苏颐澜和莫灵惜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了,谢旻没料到这么快就把人请来了,微微有些惊讶。 莫灵惜依然是严昱初次见的样子,仿佛几年过去了,她丝毫没有任何改变,见到严昱还有些愣怔,“……小孩儿已经长这么大啦?真是够快的啊,有没有兴趣和我搞搞炸弹……” 苏颐澜一听,她那收徒弟的病又犯了,便翻了个白眼,“T的人还用你教?”她想起严昱那冷漠样,便又笑了下,“……这小崽子可是谁的账都不买。” 莫灵惜轻啧一声,“唉,真没意思,说吧,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严昱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由苏颐澜向她抛出了橄榄枝,莫灵惜懒得听完全部,“……和警察交易扳倒吴峰?”她像是听到了笑话般,轻嗤一声。 “这些话我今儿就当没听见,劝我策反就罢了,我和警察可是不共戴天的仇,……你们对杀人放火不满意,想着逃离,可是我满意得很啊。” “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吴峰那没骨头的狗东西把我推出去,”她似乎很轻的笑了声,“……值了。” “既然有活着想可能,为什么不好好活着呢?你怎么……” “小苏姐,别劝我了,我已经活够了,”她依然笑着,“我爱的人已经死了,我不过苟且偷生,就算我死了,被挫骨扬灰了,我都不可能与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交易,我死得其所,我心甘情愿。” 于是苏颐澜便轻叹一声,再没话好说。 莫灵惜与段平新认识的很偶然,几乎纯属于俗套的“英雄救美”,还是段平新自以为是的英雄救美。 他在警局虽然很受重视,破获了很多案子,被委以重任,调查当初莫灵惜第一次犯案的化工厂爆炸的那件案子。 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爱上这个女杀手,甚至为之背叛了自己的信仰,连莫灵惜都没有明白,她到底哪里值得被段平新这般珍爱了。 但可笑的是,至死前,他依然相信莫灵惜是那个误入歧途、不谙世事又天真的小女孩儿,他有过拯救她的想法,但依然被她拖下了沼泽。 莫灵惜不知道他后悔没有 但是她已经后悔的想要到阎王爷面前说道歉了。 她第一次接的任务便是在化工厂里隐藏炸弹,但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大型任务,她根本控制不好剂量,最终差点伤到了自己。 巧的是段平新正好路过,眼瞎以为她是无意路过被炸弹伤到的普通学生,反应迅速便将她救下来了,顺口又嘱咐她“好好学习”。 然后给警局里的人打了个电话,迅速出警了,莫灵惜当时想,这人眼有多瞎啊,犯案凶手就大摇大摆的在他眼前站着呢,他还莫名其妙担心有没有受伤…… 这至少得是个八百度近视吧,那会儿她还没想到,这八百度近视最终会爱上她,而她一生都被禁锢在这爱里。 那会儿她只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便隔三差五的往警察局里跑,甚至给自己搞了个假身份。 当然没有人去查,毕竟和段警官有暧昧意思的小姑娘,谁没事儿去查啊……当然也怪她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 她甚至偶尔还能听到一些人有关案子的分析,便能提前做出相应的准备,……可是每每这般做,警局里当然会怀疑出现了卧底,她的身份很快便瞒不住了。 但她丝毫没有在意,反倒愈发玩味起来,想看看段平新到底会如何选择。 最先是段平新怀疑到她的,虽然他被莫灵惜具有欺骗性以及当初化工厂“女学生”的身份欺骗,但他依然还具有刑警的敏锐特性,最终便将目标锁定到了她身上。 那会儿莫灵惜已经能确定段平新爱上了她,所以毫不在意身份的暴露,她依然觉得这人好玩儿,想看看他到底会怎么选择,……她年少轻狂,给段平新出了个永远没法回答的选择题。 莫灵惜被他掐着下巴的时候轻轻笑了,平常那副乖顺的样子丝毫不见,像是狐狸般,“……唉哟,这么生气啊?可是是你自己觉得我是女学生的。” “段警官,你说爱上一个杀手,你是不是要为你的天真付出代价?” 莫灵惜记得,当时的段平新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她看,几乎要将她的心攥疼了,被气得眼睛都发红,如同雄兽,“……你这么践踏我的真心,你到底想怎么样?” 其实他只要随便打个电话,便能将莫灵惜送进监狱里,可是他没有,而莫灵惜赌的便是他的犹豫、享受的便是被这样神圣的人包庇,自此便不再圣洁,而变为了普通人。 他把信仰丢失了。 于是如莫灵惜所言那般,终究付出了代价,被曾经勾肩搭背、欢颜笑语的兄弟一枪毙命,可能临死前还在想着她,又可能是信仰坍塌,无法重建,她记得他的遗言竟然是,“放她走……” 恐怕谁都没有料到,连莫灵惜都没有,但她依然离开了,仿佛从没有为这个男人伤心过。 唯有她自己明白,……她的爱根植在骨子里,等反应过来自己爱上了段平新时,这个人已经永远消失在了世界上。 既是她的错,更是警察的错,他们身份悬殊,就算没有她故作玩味的试探,恐怕也难有完满结局。 ……她自然与这群道貌岸然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平心气和,更遑论交易。 就算死了,又能怎么样?这世上不过是又少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