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点声,公子没给你吃饭啊
清州,顾府。 外面锣鼓喧天,鞭炮起舞,jian臣已除,举国欢庆,清州百姓深知jian人当道,热闹好似过年,顾府上下却没人笑得出来。 崔桦早已安全回来,顺腾不知去向,只有摸瓜刀伤未愈还在卧床休息,最重要的……顾衡至今不知死活,死不见尸,活不见人。 贾氏自从得知顾星舒失踪后,整日吃斋念佛,日渐消瘦,顾盼孩子能够平安归来。 “大哥这边可有消息?” “皇上已经派人去寻找,冀州城内所有尸体里并无衡儿,所以我们猜测他应当还活着。” 众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刚从帝都匆匆赶回来的顾诞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喝了几口水就得赶回去继续值守。 段峦统一党比当年太子暴乱还要严重,树根深入牢固,一时半会处理不干净,整个朝堂都忙得脚不沾地。 楚萧虽没封他官爵,可默认让他带兵镇压,给了他进宫令牌,顾诞也清楚,册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崔桦眉宇间带着疲劳,这段时间他心里最不好受,“大哥,我听说纳达尔玛已死,如今顺腾失踪,会不会顺腾带走了三弟?” “有这个可能。” 顾守恒忙碌还未回来,这段时日他已经吃住都在帝都了,以前没得到重用,如今段氏一党倒下,闻太傅自然也会提携他上去。 “你们不要太过担心,这段时日会很乱,不要轻易出去。”顾诞起身准备离开,又吩咐道,“二弟,在家照顾好母亲与你大嫂,衡儿一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派人告诉你们。” “大哥放心去吧,我懂。” 顾诞去了东院看柳氏。 顾平望着崔桦焦虑的背影,上前搂住了他:“不必担心,衡儿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他会好好活着。” 崔桦知道这都是些安慰人的话,他没敢告诉顾家人,若是纳达尔玛死了,顾星舒活着的几率也不大。 他们都没想到段峦统会做出火烧周府的事情,等他们知道的时候一个活口都没能找到。 “三弟被命运百般捉弄,我……”崔桦小声说,“我只是心疼他的遭遇。” 顾平没有接话,自从他得知皇上可能对三弟有那般心思后,他就一直觉得三弟是个可怜虫,遇上姓刘的差点命丧火场,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如今又遇上了人间帝王。 家父本想送他前往江南潇洒过日子,半路却阴差阳错进了冀州,为了大哥宏图,为了帮皇上一把,现在,生死不明。 帝都,皇城。 行政殿内灯火通明,一墙之隔议政厅是诸位大臣正在彻夜长谈,冀州已派新知府上任,但许许多多像周成这样的树枝还得替换。 李顺德端着夜宵进来:“皇上,吃点东西吧,龙体要紧。” 楚萧已经彻夜未眠几日了,桌上摆满了奏折,拔掉毒刺后善后更让他头疼。 “有消息了吗?” 李顺德附身:“回皇上,还未。” 楚萧揉了揉了干涩的眼眶,拿起一旁的提神茶喝了几口。 “可传信给文老板了?” “传了,文老板已经在扩大范围寻找。” 都在找,都没消息,楚萧几日压抑的情绪一下爆发,挥手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在地上。 “都是一群饭桶!” 李顺德连忙跪下。 “已经过了七日,为何还找不到人?告诉段笑天,朕再给他三日时间,若是再找不到人,别怪朕向他问罪!” “是!” “都下去!” 楚萧抹了把脸,趴在桌上好一会才起身,只是他的眼眶湿润,仿佛偷哭的孩子一样不想被大人发现。 刘文韵回来后告诉了他顾星舒可能活着的几率很小,他的身上有伤,没有及时得到妥善医治,他走时顾星舒已经脉象非常薄弱了。 楚萧想质问为什么他回来了,顾星舒却没回来,可他无法开口,只要看到刘文韵被砍掉的十根手指,他就明白了顾星舒的用意。 两世了,不管他是否确定这个人就是顾星舒,只要想到那张脸,他就没办法再接受一次顾星舒死亡的消息。 他想尽力去保护这一切的顾三郎,可最后还是陷他于困难中…… 可现在……除了振作起来善后,别无他法,茫茫人世间,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找到的,不论是死是活,他都会找到。 再也不要分开。 ** 转眼九月都要过了,一场腥风血雨来的快,走的也快,十月天气已经变得很冷,即使江南这种热带地区,秋风吹过也刺骨。 距离江南平江十里外,有一处村庄,名叫感恩村,这里人民朴实,多以水稻为主,劳作一日的村民收拾工具回家,提醒十多岁的小黑记得给哥哥带鱼回去熬汤喝。 小哥额头有道伤疤,听村民说他是带着哥哥从冀州逃难出来的,因为遇上暴乱,两人都身受重伤晕倒在了稻田里,后来被村民发现救下,暂时就住在了这里。 推门进去,只有简单的两间茅草屋,灯都亮着,小哥放下务农工具,拎着两条肥硕的鱼进了主房。 “回来了?” “公子,我今天捉到两条好大的鱼,稍等就能吃饭了,饿坏了吧?”小哥又说,“都告诉你多少回了,不要看太久书,要多注意休息才是。” 公子一身白衣坐在桌前,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回头,乌发用一根布条随意绑着,既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意,即使在这简陋的寒舍的,他依旧如同神仙一般衣袂飘飘,让人神不住失了神。 抬头一看,不是顾星舒又是谁呢,而村民口中的小哥正是失踪已久的顺腾。 “闲来无事,躺的久了倒是越法懒得不想动弹。” “可你身体就要躺着修养,小雅呢?他不会又跑去打猎了吧?” “……应当是。” 顺腾一听顿时无语极了:“公子,我们不缺吃喝,让他别总是去打猎了,上次他猎回一只鸡,结果第二天就有村民说丢了一只鸡。” 顾星舒忍笑:“大概是习惯了,由着他去吧。” “公子就惯着他吧,他比摸瓜还贪玩,日后若是再闯出祸事了,我可不帮他。” 顾星舒听出来一些吃味的意思,安慰他:“巴雅尔失去了族人,跟着我们也不亲近,由着他去吧。” 顺腾哼哼一声没再反驳。 “公子,先把药吃了。”顺腾端过药递给他,又放了一些蜜饯在碟子中,“大夫说你身体需要调理,我也不懂这个,写给文老板的信还未得到回复,我们暂时待在这里。” “无妨,先不回去,暂时不用给家去信,我这身体伤还没好,得知也是给他们添堵。” “嗯!公子说的对。”顺腾扶着顾星舒卧床休息,这才满意出去做饭。 顾星舒靠在床上继续看书,他身上多处受伤,昏睡了半月才醒过来,如今这幅身体大概是坏了,一碰就碎。 这里虽离帝都遥远,但段峦统被下狱的消息晚了几天还是传到了这里,周太后也死了,段峦统已经被楚萧亲手杀了,如此一来,大楚盛世即将来临。 这些都是值得让他高兴的事情,只不过只有一事他心存疑惑,那就是除掉段峦统以后,楚萧迟迟未赏顾诞一官半职,依旧是跟在段笑天身后做副手。 思及至此,顾星舒又觉得楚萧这个人很讨厌,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这么辛苦帮他,差点白送了命去,虽连累了他的爱臣丢了五指,也不至于连个官职都不给顾诞吧? 还有这刘文韵,自己拼命保他出去,结果也没给顾家带来半点好处,奴才跟了主子,一样没良心! 顾星舒看着手里的书顿了顿。 他手上拿的是纳达尔玛塞进他怀里的账本,段峦统死了以后楚萧没再追究这个账本的去处,就算追了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与其说这是账本,还不如说这是装满财富的宝藏,除了段峦统贪污的证据,上面还详细记载了不少金银珠宝藏身之处。 周成大概死也没想到段峦统会这么狠,直接一把火烧了他周府几百口人,一个活口都没留,而自己贪污了那么多钱,却没命花。 富可敌国,说的就是段峦统这样的人,除了公告出来贪污的那些以外,账本上还有许多连楚萧都不知道的钱财,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想抢这个东西的原因。 一个国家并不怕有贪官,怕的是贪官拿了钱不做事,这样的腐败官员是所有至今最让人痛恨的贪官污吏! “父亲两袖清风,穷得连上好的布料都不舍的给母亲买,这段峦统穿的衣服却是冰蚕丝制成的。” “简直人比人,气死人啊!” 晚饭时,失踪半日的巴雅尔也回来了,这次没猎到野鸡,只拎着一只兔子回来扔给了顺腾。 “巴雅,日后你跟着顺腾去帮村民劳务,不必再去打猎。”顾星舒没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说,“你的名字也需要改改,以后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 巴雅尔虽与顺腾摸瓜同岁,可他比顺腾足足大了一圈,满头的小辫子束着高马尾,顺腾讲了无数次他也不改。 他和纳达尔玛长得很像,纳达尔玛是藩属最美的公主,公主的弟弟姿色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当时纳达尔玛说是她心腹,没透露这孩子的身份,顾星舒知道,这也是为了他好。 “公子跟你说话呢。”顺腾踢了他一脚,不满他装聋作哑,“我告诉你,跟着公子是你的福气,有些人想跟都没那命,别不知好歹。” 巴雅尔撇撇嘴不理他。 “我知道你肯定还想回到你的家乡,可那里已经没有你的亲人了。纳达尔玛公主死了,你回去或许可以找到你们族人,可他们不一定会接纳你。” 顾星舒从巴雅尔天天上山打猎就清楚他想找机会回到辽东去,可那里的部落这次已经彻底被木工打散了,不仅没有可能让他们踏入辽东土地,这些个部落再无涉世可能。 纳达尔玛临死前质问他到底是不是顾星舒,目的就是为了托孤,她死了,她的夫君孩儿都被害死了,她的后人只有一个巴雅尔了,所以她想留给顾星舒照顾。 “……听公子便是。”巴雅尔小声嘀咕一句。 顺腾不满:“大点声,没给你饭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