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决裂
孟珏的父母就要被定罪入狱等候审判，又一次在律师那里碰壁，孟珏又急又气。“顾律师，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爸妈？我可以给你很多钱，用不完的钱，求求你行行好可以吗？” 顾泽之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他遇见过无数被告的家属跑来威逼利诱的求他，可是有什么用呢？与其来找他不如让自己的律师争取减刑。 他对孟珏道，“孟小少爷，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说放人就能放人。如果孟先生和孟夫人无罪，孟大少没有吸毒，他们自然不会有事。” 被告家属哭天抢地的有，状若癫狂的有，见孟珏红着眼眶顾泽之的内心毫无波动，只道，“您别再来找我了。”便绕开他往等候的同事那边走。 孟珏这次没再拦他。 因为他知道，已经没有用了。 从父母被警察带走，到移送检察院，再到锒铛入狱，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即便孟珏再不肯相信，他也只能接受在他眼里温柔可亲的父母，竟然是为了继承公司杀死亲哥哥，也就是他大伯的人。 而这一切，都是他那位在此之前从未见过的堂兄——孟桀，亲口告诉他的。 甚至他们打压孟桀不成，怕被报复还打算故技重施害死孟桀。 先前要把孟珏嫁给别人，则是为了获取助力。——当然，这一点孟珏并不知情，不然他大概会更痛苦。 孟珏自然不会听信一面之词，是他求证了爷爷之后才知道这一切是真的。 也正因如此，他爷爷才从来不肯见他的父母，甚至早些年在孟珏还小的时候去替父母送年礼时，礼物还会被爷爷当着他的面扔出来。 是孟爷爷平静下来后觉得迁怒无辜的孩子不好，才肯让孟珏进家门喝杯热茶。 礼物是收下了，但孟爷爷从来没有打开过。 而在孟珏父母出事后，孟爷爷也没打算帮忙和回公司。 孟爷爷知道孟桀回来了，对他做的事全当没看见。当年他没有为孟桀的父亲做主，如今也没有资格去说什么，更何况，本就是孟珏的父母欠孟桀的。 孟爷爷早已对二儿子失望透顶，不愿认他们家。孟家只有孟珏一个无辜的人，而孟珏有秦焱照看着，也能安稳度日。 他已经老了，两代人的恩恩怨怨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 独自走在寒风中，孟珏看着街上装饰着红灯笼和“福”字的店面，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已经快要过年了啊…… 孟珏扯了扯嘴角，想要和别人一样露出幸福的笑容，可他做不到。 过年，一年之中每家每户难得相聚团圆的日子，可是他已经没有家了啊…… 孟珏回到小公寓，到了楼层出了电梯后他没有回家，而是呆呆地看着陆闻溪家紧闭的门，门上的春联和“福”字深深刺痛了孟珏的心。 这是靳荣替他贴的吧，陆闻溪怀孕了不能有大动作，也不能轻易爬高，这只能是靳荣贴的。 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陆闻溪得到了一切。 他怎么那么幸运啊…… 孟珏十分不甘，或许，他一直以来就是羡慕又嫉妒着陆闻溪的。 只不过“朋友”这个词将它们掩盖住了，而如今，在强烈的对比之下，这些羡慕、嫉妒和不甘全都迸发出来。 陆闻溪提着垃圾袋出来就见孟珏站在电梯口傻呆呆地看着自己这边不动，他走过去将垃圾扔进楼道里的大垃圾桶里，又走到孟珏面前：“怎么了孟珏？不回家站在这里干嘛呢？” 他已经知道了孟珏家里出事，是他母亲打电话过来问他最近的情况，说他们就要回来了让他回家过年的时候提到的。 本来陆母是想着陆闻溪和孟珏关系好，应该是陆闻溪比他们知道的更多，结果陆闻溪根本就不知道，他怕母亲怀疑，只好说孟珏一直没找过他。 事实也的确如此，孟珏家出事后孟珏就没再去过陆闻溪那儿，一开始陆闻溪也没觉得奇怪，后来猜到了他和靳荣可能有那样的关系，就更不可能主动找孟珏了。 ——哦，不是可能，是确定他们有那样的关系。 因为那晚靳荣没有回来，而且第二天他在靳荣后颈靠左肩的位置发现了新鲜的吻痕。 陆闻溪没有闹，也没有和靳荣说破，只抱着靳荣吻了很久很久，久到肚子里的小崽子开始闹了，才笑着和靳荣抱怨小甜糕越来越活泼，总是在他肚子里打拳。 …… 要说不生气，不难过，不在意是假的。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孟珏是他一起长大的朋友，却在他怀孕的时候爬上了他最爱的人的床——这是一种背叛。 他当然也难过于靳荣会碰孟珏，可他没办法责怪靳荣。 他当初是怎么和靳荣在一起的他再清楚不过，陆闻溪虽然很想要靳荣心里只有他一个人，可他也清楚这不大可能，所以对于靳荣有别人的事一直装作不知道。 只不过如今让他更难过的是那个人是孟珏罢了。 想到孟珏如今的处境，陆闻溪轻叹了口气，他们的这些事可以以后再说，还是先渡过难关吧。 见孟珏没动静，陆闻溪对他道：“先进屋吧，外面太冷了。”然后带着孟珏回自己家。 今天靳荣没过来，家里只有陆闻溪一个人，客厅的茶几上还摆着没缝完的棉花娃娃，电视柜上摆了两大一小三只兔子玩偶，正是陆闻溪曾经“丢了”，但实际上一直在靳荣车里的那只大兔子和陆闻宇重新给陆闻溪买的小兔子。 至于另一只兔子，则是上个月靳荣生日的时候陆闻溪听从各方（网上＋孟珏）建议后决定自己亲手做一份礼物，挑选了对他来说很有意义的兔子玩偶后开工，结果因为太难做失败了只能买一个先赶上生日送出的。 现在陆闻溪就是在继续做兔子，这期间他也做出过一个成功的，只不过陆闻溪自己觉得做得不好，和另外两只不像一家兔所以没把它换上。 时隔多日再次来到陆闻溪这里，孟珏看着这和他那边同样的空间布局，却远比他那儿更像一个“家”，更加温馨的屋子，不自觉的露出羡慕的眼神。 陆闻溪端了两杯杯热牛奶过来放了一杯在孟珏面前。见孟珏手摩挲着杯子不喝，也不说话，他只好主动开口：“你……最近怎么样？” 孟珏看着杯子里的热牛奶，想起了之前那杯苦到他心底的咖啡，他收回手看向陆闻溪，嘴唇动了动：“……不怎么样。” 他扯了扯嘴角，“你知道了是吗？我没有家了，陆闻溪，你说这个世界怎么那么不公平？” 孟珏很少会叫陆闻溪的全名，陆闻溪奇怪的看着他，“这跟公不公平有什么关系……孟珏，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会有困难，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告诉我，我尽量帮你。” 当然，陆闻溪指的是帮助孟珏个人，他母亲已经告诉他了孟珏家人犯的罪，那不是他能帮得了的。 孟珏见陆闻溪这副关心他的样子，内心的两个声音在纠缠拉扯。一个叫着：相信他，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本就应该共同扶持。一个叫着：别傻了，他在幸福温暖的世界里怎么会知道你的苦，他只是在施舍你，可怜你，好凸显他的优越感。 孟珏痛苦的闭上眼重重喘息，陆闻溪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有些担心的轻轻拍了拍孟珏的背，却被猛地甩开。 陆闻溪一惊，不敢再靠近孟珏。 坐到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陆闻溪摸了摸肚子有些生气，“你怎么了啊，心里有气也不能对我撒啊，差点伤到我的小甜糕。” 孟珏紧紧咬牙平复急促的呼吸，抬眼看向护着肚子的陆闻溪，“呵……帮我？你真的愿意帮我吗？那么，我要靳荣，你也可以帮我吗？你会把他让给我吗？” 陆闻溪听到孟珏前面的话时刚要点头，没想到他越说越离谱，陆闻溪沉下脸色：“孟珏！我劝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孟珏眼尾泛红，紧紧盯着陆闻溪的眼睛：“我想清楚了啊，你不会不知道吧？小溪，我和靳荣早就上床了，你那么聪明，你知道的对不对？” 见陆闻溪覆在肚子上的手掌握拳，孟珏咧嘴笑了笑，“你果然知道。小溪，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想要靳荣，你说你会帮我，那就把他让给我好不好？” 陆闻溪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好让自己不要因为孟珏的话而动怒，他面无表情道：“孟珏，你现在情绪不稳定在说胡话，我可以当没听到。你回去休息吧，等你什么时候冷静下来了再说。”说完不再看他，一副送客的样子。 孟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见不得陆闻溪这副好像正主似的样子。 孟珏恶意的开口道：“对，你让不了，因为你根本就不是靳荣的恋人，你也和我没什么不同——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大概就是你是一个怀着靳荣的私生子的第三者，好像是要厉害一点呢。” 陆闻溪不可置信的看着孟珏，既想不到他竟然会知道这件事，又想不到他会这般出口伤人。 陆闻溪冷笑着对孟珏道：“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是那又怎么样？我是小三，我是怀了孩子，可这个孩子是靳荣喜欢的，期待的，想要的。这么一看，我确实很厉害呢。” 见孟珏看着自己一副嘲讽的模样，陆闻溪直视他的双眸，“孟珏，我一直没回答你先前的话，不是因为我是你所谓的‘小三’所以让不了，而是因为我不会让！” “——靳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物品，没有人有资格决定他的去留，左右他的喜恶，所以我当然不会把他‘让’给谁。” 他笑了笑，眼底没有任何温度：“你说我和你没什么不同？孟珏，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 他爱靳荣，所以珍惜他，爱护他，尊重他。而不是把他当做私有物，蛮不讲理的刻上自己的名字，遮住他的光辉。 陆闻溪真有那么软弱自卑吗？不是的，他的家世让他从小到大能得到大部分人拼尽全力也不一定能得到的东西。 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借助家庭让靳荣离开徐安和他结婚从此只有他一个人。 可即使一直以来他都羡慕嫉妒徐安，也暗自希望徐安能被厌弃。陆闻溪却从来没想过要那样做，因为那是对靳荣的不尊重。 他用自己的方式在靳荣面前撒娇卖乖，伏低做小，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就已经很开心了。 而在怀孕以后，靳荣偶尔过来见他，陪他聊天散步，一起看产检报告单，一起期待孩子成长，一起查字典给孩子取名字，幸福得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他就更没有什么不知足的了。 这些，都是孟珏从来没想过，也想不到的。 孟珏听了陆闻溪的话，怔了怔。半晌，他避开陆闻溪的视线垂下眼眸，“原来是这样。” 他一直觉得自己和陆闻溪没什么不同，相同的家世，相仿的年龄，又是一起长大。可陆闻溪却一直比自己幸福快乐许多，除了他当年受过的那道伤。 他比陆闻溪更早认识靳荣，可是靳荣不记得他了，后来还和陆闻溪在一起，这让他心里一直扎着根看不见的刺。 得知陆闻溪也是第三者，跟自己没什么两样时，他卑劣的庆幸着。 如今来看，糟糕的只有他自己。 孟珏眼睛酸涩疼痛，想哭，可是自从家里出事后他哭得太多了，如今竟然流不出眼泪。 腹中有些难受，兴许是刚才动了气，影响到了孩子。 陆闻溪语气不善的看着在他家里的这个罪魁祸首，冷冷道：“就是这样。该说的已经说了，你也不稀罕我的帮忙，现在就请回吧。我不会和靳荣多说什么，但是你以后不要再来我这里了。” 陆闻溪不至于大度到被人冷嘲热讽一番还上赶着跟人温声细语好好说话，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的朋友，而这个“好朋友”是在明知他怀孕了的情况下还说那样的话来刺激他。 你要说孟珏心里也有自己的苦？那也不是他对陆闻溪撒气的理由。 见孟珏默不作声离开，陆闻溪紧皱眉头摸了摸开始发疼的肚子，大口喘息。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疼痛减轻，陆闻溪赶紧叫了救护车，然后给靳荣打电话。 他答应了靳荣会保护好自己和孩子的，没想到又一次进了医院，希望靳荣不要生他的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