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期末考试那两天格外冷,最后一门考完是下午,大家从考场回到教室,脸上尽是即将放假的喜悦。 科任老师在布置作业,课代表们抱着一叠试卷,一张一张往下发,教室里嘈杂混乱,快要听不清老师的讲话声。 星禾没那么兴奋,放假意味着他将有一整个寒假都见不到俞怀苛。他看着窗外发呆,白茫茫的一片天空,整个校园很萧瑟,看起来灰蒙蒙的。 过了会儿窗户边飘了些白白的东西,像柳絮,星禾仔细看了看,发觉是雪。很细的雪,在风中显得很轻。 星禾拉了拉身边俞怀苛的袖子,示意他:“看,下雪了。” 教室太吵了,俞怀苛没听清,侧过身来问他怎么了。 班主任用力拍了几下讲台,“都坐好,安静!” 星禾没再继续说话了,只剩下试卷摩擦和班主任交代事情的声音。他把试卷叠好,厚厚一沓,各科都有好几张,拿在手中很有份量,又乖乖揣进书包里。 “大家把作业都收好,回家之后要认真完成,某些同学不要等到要开学了才开始补作业,早做完早轻松。回家路上要注意安全,不要四处逗留...就说这么多,同学们寒假愉快,开学见!” “陈老师拜拜!!” 有的同学一早就收拾好了,班主任刚宣布完放学就迫不及待地冲出去。 她在又待了几分钟,跟好些同学都说了拜拜,走的时候把俞怀苛喊出去叫到办公室了。 教室人不剩几个了,星禾书包也收拾完毕,又主动把俞怀苛的桌面也整理好了。 他等了会儿,觉得有点无聊,他们的大垃圾桶一直放在教室外,星禾又把几张不要的废纸和写完的空笔芯团一块儿拿着去扔掉。 出教室的时候好巧不巧,遇到秦悦悦背着书包走过来,旁边还跟着一个男生。 星禾没打算跟她正面碰上,想快点扔完垃圾进教室,已经快要进了,忽然听到身后秦悦悦的声音传过来:“恶心。” 极度嫌弃的语气,像是惹了什么脏东西。 星禾脚步一顿。秦悦悦没有对他说话,却感觉那声音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再转身,秦悦悦只剩下个背影转角下楼了。身边的那个男生似乎在问她怎么回事。 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星禾有些恍惚,不敢想。 怎么会... “星禾。” “...嗯?”星禾回过神,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俞怀苛已经回来了。 “坐这发什么呆?”俞怀苛一边问,一边把书本试卷装进书包,“准备走了。” 星禾慢吞吞地起身,跟着他走。 他们的座位靠着窗户,在中间位置。俞怀苛往教室后方走了几步,在一排排收纳柜前停下来,回过头看星禾。他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此刻又低着脑袋,下巴看起来瘦而尖。 “发试卷的时候,你跟我说什么了?” “我说,”星禾抬了点头,实现落在俞怀苛喉结下方的那颗深色纽扣上,“刚刚下雪了。” 外面的雪大了些,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俞怀苛把星禾拉到身边,又推着他往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窗户边缘,在星禾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扯开窗帘把两个人都藏了进去。 从外面看,最后边的一整块窗帘中间隆起了一个巨大的形状。但雪很大,稀稀拉拉的人从走廊经过的时候,并不会注意到这个空旷的教室。 星禾脸有些热,秦悦悦带给他的顾虑完全抛在了脑后。俞怀苛双手撑在他的两侧窗沿,他听到走廊有女生欢喜地说下雪的声音,更加紧张了。 “喜欢雪?”俞怀苛把他围在自己的范围之内,清楚地看清星禾轻轻抖动的睫毛。 星禾摇了摇头:“只是喜欢下雪的时候跟你在一起。” 说完他抿了下唇,稍加思考一下又继续道:“我想,每年下雪的时候都能见你。” 星禾很想很想很想每年都和俞怀苛在一起。 每年这个词,在这一刻,和“永远”是一样的含义。 俞怀苛觉得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信誓旦旦说一定要跟他做同桌的星禾,他的心不自觉地颤了一下,有一种微妙的陌生的感觉慢慢将他包裹,他不太能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于是他问:“接吻吗?” 星禾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因为被盯得害羞很快地垂下眼睛,然后吻如期而至。 温热,热烈,冬夜的篝火在燃烧。 星禾手心发烫,撑在冰凉的窗沿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承受着一场温柔风暴。 接吻对他们而言已经是最熟悉的接触方式,然而星禾还是心跳不止。齿间感受着俞怀苛灼热的凌乱的呼吸,俞怀苛的唇瓣微凉,舌头确实火热的,舔舐了他的每一寸唇腔。 星禾很喜欢。喜欢同俞怀苛接吻,他们的津液交濡在一起,彼此靠得非常近。 俞怀苛听到星禾轻轻闷哼了一声,应该是很舒服的意思。 眼前就是雪,他无暇顾及那大片白茫茫的雪花。俞怀苛听到风吹的声音,很响,隔着玻璃窗,卷携着雪花直直吹向了他。 雪落在他的脸上,泛起湿润的触感。 俞怀苛放开星禾的时候才发觉他好像哭过,眼睫还是湿的。 “星禾,”俞怀苛大拇指擦过他的眼睛,那触感和刚刚他脸上微微潮湿的感觉一样,他不太理解,“你在难过什么?” “没、没有,”星禾否认,“我们回去吧。” 俞怀苛没继续问,他想星禾可能只是爱哭而已,毕竟每次zuoai的时候,星禾也总是掉眼泪。 在公交站牌下分开的时候,星禾冻得鼻子发红,头发上落了雪,问他:“寒假我能见你吗?” “你想见我?” “嗯。” 俞怀苛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可以。” 俞怀苛上车的时候星禾跟他说再见,车里人多,他往后走,站在扶手那儿,车子开动的时候发现星禾还站在原地望着他的方向,直到离他越来越远,他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