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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

    “我不是说了吗?我去江北的公寓住。”谢聿坐在车里,拧着眉毛对坐在副驾驶的管家说话。他眼下一片青黑,谢聿择床,在酒店睡得很不好。宋叔转过头,皱着脸对谢聿诉苦,“小聿,你回来迟了,谢董发了很大的脾气,你就先回去吧,多少住一晚……”

    谢聿知道这不是宋叔一个管家能决定的,也不想为难长辈,只抱着手臂侧过头看着窗外。窗户贴了防窥膜,沿江大道上的树在他的眼里发灰。谢聿有些疲倦,接近一个月的隔离时间无聊透顶,他又开始回想在加洲的时间。

    他是最近才回国的,本来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加洲准备自己的毕业答辩,整天忙的焦头烂额。一个月前的晚上他还跟朋友在学校附近的夜店开包间泡妹,趴在他胸口唱歌的女生肤白发黑,放国内活脱脱是校园初恋的类型,国外不好找。女孩细白的手指在谢聿大腿上不轻不重地捏,掐着嗓子唱国文老歌。夜店老板知道他喜欢哪种,说是特地为他招的人。

    桌上手机响起来,谢聿拿起来一看就不高兴了,捏捏女生的脖子让她别出声,女生就乖顺地伏在他肩头。

    “你过几天回国,来家里吃顿饭。”谢长云当了几十年董事长,那些颐指气使的口气在自己儿子身上用的也是顺当。丝毫不管谢聿有没有空,愿不愿意。

    谢聿也习惯,他爹找了个男大学生当小老婆的事都快绕了整个地球传到他耳朵里了。他妈死了不少年,外界都说谢董情深意重,这么多年也不续弦。只有他们家里知道,谢长云外面养了不少小年轻。只是这一次,动静大的好似要再娶。谢聿只当这回的小狐狸精道行深,但再深也斗不过谢长云这千年的老魔头。

    可没想到认妈的电话都打过来了,他嗤笑了一声,“赶毕业论文,没时间也没……”

    谢长云根本没跟他解释的机会,强硬地打断,“下个月六号之前,必须回来。”

    谢聿听着电话里挂断的忙音舔了舔虎牙,那点兴致也没了,推开身上的人打算走。结果那女孩反手抓住了他的衣角,眼里含情脉脉的快能溢出水来,真好像有多舍不得他。谢聿不说话,从旁边书包里掏出一张卡塞进女孩衣领里,“密码你知道的。”随后单肩挎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加洲凌晨的街头没什么人,谢聿一个人走在回公寓的街上,路灯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肩上。这样孤单的路他一个人走了很多年,从十四岁走到二十三岁。出于他心里的一些打算,他不打算违抗他的父亲,但也并不想如此听话地顺从他。

    一个人回到公寓里洗完澡,谢聿用毛巾擦着头发,水珠顺着腹部的人鱼线滑进围在胯间的毛巾。他低头拿起放在床上的手机,魏准给他发了几十条消息,还有几个未接电话。一屏幕的感叹号扎的他眼睛疼。

    还没看完消息,魏准的电话又打来了,“哥,我他妈就出去跳了十分钟,回来看到于茉在墙角跟一黄毛亲的撕不开,一进包间你也没了……你们他妈的……”

    于茉就是那个出来陪的乖乖女孩,谢聿不想听他吵,直截了当地说他回家了。

    “我下个月回国,我爸急事找我。”

    “啊?不是,我都十几年没在你嘴里听过你爸了,以前都是回你外公那儿,怎么这次突然回去啊,你家能有啥急事没上新闻的,”魏准顿了顿,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不太确定地问,“那个,男大学生?”

    谢聿抿唇,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随后也不管魏准噼里啪啦不着边际的安慰,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谢聿就跟自己导师飞瑞黎开研讨会了,昨晚一通电话打的他心烦意乱,导师看出来他心情不佳,宽慰他说瑞黎景色不错,允许他公费散心。

    可谢聿连看风景的心情也没有了,他坐在会议酒店大厅的沙发上,破天荒地看起了国内的新闻。

    网站首页第一条标题前顶了个“热“字,谢聿点进去,说是国内汉市爆发流感,传染了不少人。他是沪江人,跟汉市离得远,但还是把新闻转发给了外公,让他们注意身体。紧接着外公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谢聿举着手机,很乖地对着屏幕笑,外公问什么他答什么。最后外公养的金毛跑了过来,蓬松的毛发挡住了镜头,外公在那头无奈,抱着大狗说要带去洗澡了,挂电话前摸了摸手机屏幕上谢聿的脸,“你也要好好注意自己身体呀,多给外公外婆发发消息。”

    谢聿收了笑,收起手机的时候发现侧边沙发坐了个金发的女孩紧盯着他,看谢聿视线对上自己,女孩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看起来很阳光,“帅哥,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他冷漠地点了一下头,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了。

    不是这种类型的,他想。

    谢聿最后还是陪导师开完了后面的会,再回加洲整理完会议报告的时候离他爸的电话已经过去一周了。魏准让他别逼自己那么紧,说自己定了迦岛的机票,邀请谢聿一起旅行。谢聿答应了,在衣帽间给自己收拾行李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他产生了和夜店那天一样的不太好的预感。

    点开一看,是定好回国机票的短信,航班就在明天。

    谢聿忍无可忍,拨通了那个电话,压着火质问“你什么意思?”

    谢长云好像并不意外这通电话,“国内流感爆发了,传染性很强,你回来要先在酒店隔离几天。”

    谢聿沉默了,他无话可说,只能挂断电话并拉黑了号码。然后跟魏准说自己去不了迦岛了,让他另外找人。随后胡乱在衣柜里抓了几件衣服塞进旅行包。

    谢聿落地的时候才知道几天的意思是整整四周,他在线上提前完成了论文答辩,积攒的火气又被自己慢慢消磨掉,终于在拒绝酒店轮换送餐的第四个小姑娘之前上了家里人的车。

    谢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车前玻璃已经透出那片精致的庄园了,但那不是他的家。

    司机开车绕过门口的花园,花园很大,高高低低挤满了各种颜色的花。谢聿大学学的是数学,不认识这些花,自认为内里没有什么罗曼蒂克的基因,更觉得养花不是一件值得投资的事,性价比太低。

    他很久不来这里,也忘了以前是什么样。但他清楚地知道,小时候没有在漂亮花园里玩耍的记忆。

    别墅的大门是开着的,谢聿一抬眼,视线略过门,穿过整个一楼大厅,透过房子后侧的玻璃窗看到了大片的草坪。

    太空了,没什么人,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大厅,安静精美的像是房地产公司的样板房。

    宋叔领着他进门,没在正厅停留,拐进了侧厅。谢聿这时才确信这房子是有人住的,侧厅按谢长云的喜好装修的金碧辉煌,折射出的暖光显得这个空间里有那么点家的味道。

    两人上楼,谢聿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

    楼梯一侧的墙壁上挂满了相片,大多是谢长云自己的照片,开会的、演讲的、打高尔夫的。金色的相框被擦得锃亮,在一整片墙面上闪闪发光。

    谢聿讨厌自己这个飞上枝头的凤凰爹,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谢长云是有点能用脸的资本。

    谢聿看了一路,在转角处停下了。墙上的相片是最大的一幅,凑近看才发现不是照片,而是一幅逼真的画。

    画上的女人坐在沙发上,低头垂目,像在休息,身上好像散发着微弱的柔光。

    这是一幅没有正脸的画,但谢聿有感觉,这是他的母亲。

    他也知道这个风格的画家,作品价值不菲。可这么贵重的画,保养得并不好,古铜的画框落满了灰,像是很久没人擦过了。

    谢聿冷笑,心想房如人心,谢宅跟谢长云一样的表里不一,不伦不类。

    宋叔听到他的动静,转身对他说:“那是谢董带来的孩子的照片,他温温柔柔的说什么都听,却非要把那张照片挂在墙上。”

    谢聿这才看到画框旁边还挂了一小幅木制的相框,挤在画作和拐角的角落里,看着可怜。相框里的就是一幅普普通通的月亮,照片拍的不好又模糊,但主人好像很爱惜,相框被擦的油亮,裹着一层温润的光。

    “我们不让他挂,他说只占用在一小地方就好了,我拗不过他,就帮他挂在了这里。”

    “少爷不喜欢的话,我待会处理掉。”

    谢聿沉思了一会,摇摇头接着上楼了。想来这里谁过的都不自在,管家进来要改口喊少爷,养的小情人的照片也没有光明正大的地方可以放。

    为他准备的房间很大,大的没什么人情味,像他在酒店住的总统套房。他不喜欢,在知道对面是谢长云跟小情人的房间后更不适了。

    宋叔还想跟谢聿介绍谢宅的情况,没开口就被打断了,谢聿说饿了,能不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