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爱情故事
“穆辞又去了?” “带了两个人回来。” 我和保镖匆匆结束对话,叮嘱他做好防守工作,绝对不能让任何记者靠近。 凌歌解释后我才知道,穆辞对BDSM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他是一个Sub,渴望被Dom掌控,丽萨曾是他的契约恋人,他依赖她,臣服于她,失去她后他觉得天塌地陷。 他开始变相弥补自己,将精神上的D/S转化成rou体上的S/M,继续享受被控制的快感。他从臭名昭着的芽泷区找女调教师,自己做受到凌虐的那一方。 (BDSM中,支配与臣服,dominance & submission,即D/S;施虐与受虐,sadism & masochism,即S/M) 对SM关系,我能理解,但不赞同,看到穆辞衬衫后洇出被鞭打的斑斑红痕,我下意识攥紧手指,凌歌却不以为意地说他一直都是这么玩的。 穆辞对性像吸毒般上瘾,每次调教师走后他就能快速投入工作,效率往往高得惊人。 按照约定等九日公投结束,若是工会党确定入主令港区政府,中渊建工会和穆辞所在的法国设计院正式签订合同,届时穆辞的团队会来新国。希望他在和同事们的合作分工中回归正常。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麻烦他,可是小福宫项目的推进迫在眉睫,穆辞是国际知名建筑设计师,工会党在大选中需要这份头衔的加持。我现在能做的只有放任他、保护他,替他遮掩招妓的丑闻。特殊时期不能给人民党留下任何把柄。 而我本身更是万分小心。国内思想开放程度并不高,同性恋虽然被年轻群体接纳,但在中老年层级人群里还是讳莫如深,总体而言会被打上政治不正确的标签。 所以我对外透露自己是无性恋,陈钟岳、聂甹悠一直为我保驾护航,让媒体将我的形象打造成一个热爱生活,醉心于艺术的快乐单身贵族。 被资本主义控制的国家,政治中充满了谎言。 天哪,在尚未成功之前,我竟然已经感觉到一点空虚。 不能多想。十八号白隽在布达佩斯比赛,我预定了机票,十七号中午回家收拾行李,就是在下午四点,我党的支持率稳步升至66.01%,超过百分之六十五,算得上是压倒性胜利,工会党获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我对凌歌说:“后天我要去欧洲散散心。” 他坐在露台上看书,闻言抬起头:“挺好。” “你跟我一起去吗?” 凌歌合上书,靠在椅背上:“你知道的,我的情况特殊,很多国家不能去。日本,美利坚,欧盟国……”他的手指轻轻摩挲书脊:“俄罗斯是可以的,如果你愿意去,我可以陪你。” 我倚在门槛上,淡金色斜阳漫漫洒落,笼罩住露台,很远的港湾口传来轮渡汽笛的呜咽声,偶有一两点白鸥在高空零落盘旋。 “你还记得白隽吗?我们的初中同学,体育特别好那个。我这次,是去匈牙利看他的比赛。我……” 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说我是为了争取英裔人士的选票?不可信,事到如今,已经没必要了。 “你喜欢他?”凌歌问。 “是他喜欢我,”我很笃定地告诉他:“他爱我。你明白那种感觉吗?凌歌,有一个人爱我爱了很多年,尽管我并不值得他这么做。他爱得这么辛苦,他等了我这么久,我怎么可能不心有触动呢?” 长长叹出一口气,我望着漫天金霞笑了,说出来真轻松。 “你觉得内疚,但内疚不能成为爱。” “没办法,我不想欠别人的,每次我拒绝别人的时候都要承受很大的情绪压力,大概是讨好型人格吧,希望这个世界能对我宽容一点。” 小时候太缺爱了,日后遇见一点爱就患得患失,人总是要用一生去弥补童年的缺憾。 书怦然落地,凌歌紧阖双目,苍白得像受了重伤。我立刻扑过去:“你怎么了?凌歌!” 他抓紧我的手:“我总是害怕做得不够,总是害怕来得太迟,小净,你告诉我,当年……我是不是该死?” “别说这种话,没有,没有,都已经过去了凌歌,你不要愧疚,现在你这样我已经很高兴了,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 他凝视我很久,郑重道:“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尊重你。” 我想要爱你,但我更希望你幸福。 我说:“好。” 手机铃声响起,又是聂甹悠打来的,他今天已经打了十多个电话催我陪他过生日。特殊时期不宜见面,我一直推脱,现在他说给我租了辆公交车,停在小区门口,我没法再拒绝。 我化了淡妆,头发放开,穿米白色风衣,配黑长靴,再戴上墨镜,看起来像高个子女郎。 到达聂甹悠在玫伦区的别墅后,他开门拥吻我,人已经半醉了,喃喃不止:“我的美人,我真爱你……” 他的手探进我的衣服底,暧昧地数肋骨,我在他耳边轻轻吹气:“我饿了,给点饭。” 烛光晚宴,香气芬然,似有若无生怕轻慢了佳人的爵士乐,氛围很好。他为我切牛排,一口一口喂到我嘴里,时而谈两句政局中的事。 饭后跳探戈,我很爱的小提琴家基辛的,又慢又深情,琴弓沙哑地哭泣着。与聂甹悠相拥共舞,他突然问:“你的眼睛里还有我吗?” 声音胀着酒气,低哑微醺,我故作天真地抬眼望他:“有两个你呢。” 他吃吃一笑,“凌歌,白隽,以后还有谁?如果你开后宫,我早就寂寞空庭春欲晚了。” 我老气横秋地叹气:“聂妃,朕也难呐。” 舞罢又喝了点小酒,玫瑰满床,浴室内水雾氤氲。尽管我再三强调明天要早起,他还是想睡我一场。 聂甹悠正在洗澡,我走到宽阔的大阳台上,今夜无月,繁星璀璨,白色凉椅在风中轻轻摇晃,我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两年前,也是在这里突然接到凌歌的电话。 那天是他的生日,那天听到Eason的歌,,淡淡惆怅着,曾经本可以拥有爱情、拥有全世界,到头来却无事发生。 凌歌的话是什么意思?总是害怕做得不够,总是害怕来得太迟。 难道他是想弥补自己错过的……爱情? 那一刻我血液沸腾,无数纷乱的念想在脑海中燃烧,我想怎么可能?我又想怎么不可能?他对我这么好,现在全世界没有人比他对我更好了,如兄如父,如同年长的爱人。 我急急后退,脚跟碰倒盛满水的天青色花瓶,慌乱中来不及扶它,我冲到楼下,抓起外套打开门,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狂奔。 情路三十里,我奔跑,搭地铁,坐公交,每当热情冷却,我就回想年少时的一桩桩往事,我见过他的所有面孔,儿童时期婴儿肥未褪,板起脸时像只一本正经的小白兔;少年时光华初绽,像骄傲的白孔雀,后来像凤凰,像仙鹤,我愈发高攀不起。 为什么我没有注意十年后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的模样?灰扑扑的衣着,温和的面容,内敛低调,他已经很主动地向我靠近了。 西岸公寓前灯光暗淡,晚上十点多,手机不停震动,聂甹悠可能是想打爆我的电话,我干脆关机,在昏暗的林荫道下独行。 玉兰花颓靡了,晚香玉的气息也沉了,两种花,两种洁白,都有年迈的温柔,被圆形花坛上的一盏小橘灯照着,像嵌在椭圆相框里的老照片。 那花坛边站起一个人,从阴影中移到光下,灰T恤,黑长裤,没带眼镜,头发翘起一撮毛,他还没睡,他在等我回来。 似乎已经等了十年这么久。 我会抱住他,把鼻子埋在他脖颈里狠狠一嗅,闻见他身上独有的气息,或许还有衣服上干净的肥皂香味。 可是我们都没有再动,手足无措的两个人,相距三米傻傻站立着,相视而笑,垂了眸,再抬起,看对方是不是还在看自己。 突然发现凌歌好傻哦。 这一方宁静,被缭乱的手电筒灯柱搅扰,保安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人。 “陈先生,凌先生,你们看认不认识这两个人,他们说是找你的,为了保证业主的安全,我没敢贸然把他们放进来。” 天地间似乎一片雪亮,认识的,陈栖雪嘛,我的人生总是狗血八点档大戏。 这次陈栖雪很客气:“陈净,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现在我和阿凌有话要说,能请你回避一下吗?” 我直接看向凌歌,他问:“我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陈栖雪羞赧了般,矜持地低着头,望自己雪白的羊皮鞋尖:“怎么会没有呢?伯母又问起我们的事。还有……”他抬起头,露出恰到好处、美艳出众的笑容:“美国的那些事,陈净也要听吗?” 他们之间有秘密,涉及某种利益,不能让外人知道。我明白这又是一次考验,艹他妈的,爱情中没完没了的考验。 中国诗人顾城写过: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我也有这种逃逸心态,我不想被选择,没有攒出足够的自信,我宁愿不开始。 于是我匆匆道:“你们聊,我回避。” 凌歌立刻喊住我,我没有回头:“等你解决了他,再谈我们的事。” 等走到花荫最暗处,我还是回头了,窥视那才貌双全的两人,陈栖雪拉起凌歌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凌歌没有动。他不抗拒。 我像是被一闷棍敲醒了,大梦初醒,现在为一点爱的苗头就患得患失的我,不是曾发誓要和他做仰见明月的朋友吗? 天意弄我。就在我要表白的当口派陈栖雪来阻拦。或许兜兜转转,我们还是做朋友最合适。 也是在白玉兰花荫下,我曾同意白隽亲我一口,那才是爱情的苗头。 还是准备爱白隽吧。 一天之内我的心竟然接连变换多次,如果我活在一本里,那作者一定是个写感情线拖拖拉拉的拖拉机;如果我死了,我的墓碑上一定要刻几个字:埋在这儿的是个大哈批。 林荫道上的另一个人忽然开口:“你还记得我吗?”她是跟陈栖雪一起来的。 就着路灯微弱的光,我瞅她片刻:“你是?” “差不多三年前,在赵家的骊涅山庄,我不小心招惹了马来西亚混混,他们给我下冰毒……” 刹时间我都想起来了,大雨滂沱中的狂奔,插入手臂的针筒,发疯的马,我舍命救了她。 我说:“事情都过去了。” 她眼神精明,颧骨突出,不是我觉得面善的长相。她自我介绍道:“我叫池茜,是陈栖雪的生活助理。” 我条件反射式的介绍自己,她打断我:“我知道您是谁,政治明星嘛。” 我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池茜似乎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开口道:“您现在应该很不好过吧,今晚网上的那些新闻……” “什么?”我大为不解。 “您不知道吗?令港区的党委书记和副主席被曝出搞外遇,都上了推特热搜呢。” 十秒钟后我终于打开了手机,上百条短信、未接来电争先恐后映入眼帘,晚间新闻头条就是朱莉安和杨邂的秘密恋情,朱莉安已婚出轨两年,影响极其恶劣,三小时之内工会党的支持率下跌到53.12%,还在持续下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