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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束的草蛇灰线

    孟盛夏真是一点儿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牧周文。而且那个把自己关起来的Omega,居然是他的哥哥。

    他唾弃着Alpha的本能,强忍着猎食者想要占领地盘、赶走其他人的冲动,向对方喊到:“你哥带抑制剂了吗?”

    来势汹汹的牧周文一看到是他顿时卸了劲,可似乎想起什么来,又浑身紧绷了。

    自己……毕竟是个Alpha。孟盛夏苦涩地笑了笑,装作不在意对方这突然表现出的敌意,立即建议道:“快把你哥弄出来,我带你们去医院。”他知道自己目前对于这两兄弟来说意味着什么,于是连“我们”都避讳使用,“别愣着了,他这么下去只会把Alpha都吸引过来,你打算当孤胆英雄,一个人包围所有A啊?”

    他的话说得又大声又急躁,牧周文什么时候被他这么吼过,一时间都有点愣了。孟盛夏就更着急了,他直接逼近对方催促道:“快!就算现在叫救护车也没那么快的,我开车送你们去!”

    牧周文终于动起来,他一边敲着隔间的门,一边喊到:“哥,是我!”

    隔间里还是安静得不像是有人在,然而孟盛夏只觉得空气里的信息素浓度更高了,他越发感到呼吸困难:“牧周语!”他喊到对方的名字,尝试唤醒对方,“你现在呆在这里不是办法,醒醒!”

    “哥!”牧周文也跟着他喊,尝试着去推动那道门,“我来接你了,是我!”

    总归还是自己弟弟的呼喊有用点,牧周文的话一出口,门终于吱呀地开了一缝。牧周文小心地捏着门把将门往里推,从隔间里捞出了他已经没有站立的力气、几乎要跪下去的大哥。他的双手从对方腋下穿过把对方从里面抱出来,像是抱着一个巨大的布偶一样。他心焦地问到:“哥,你还好吗?”

    孟盛夏知道Omega发qing期时释放的性信息素并不像其它类型的气味一般,通过嗅觉细胞收集处理后进行神经反馈,而是直接作用在特别的受体之上,直接引发“回应”一般的激素分泌;所以Alpha在Omega面前,几乎就像蜜蜂拒绝不了花的诱惑。可即便这样,他也不甘心被生理本能完全支配,他屏住呼吸喊到:“快走,待会他们过来就太迟了!”待会要是自己无法忍耐,那就太糟糕了,“快!”

    牧周文本不想麻烦他帮忙,可孟盛夏也没有和他客套。这时候还矫情什么?孟盛夏直接把牧周语从他怀里扯了过来,背上对方撞开刚刚牧周文没完全合上的卫生间大门就出去了。

    他们在走廊上狂奔,然而外面的世界似乎还没有发现有这么一个Omega陷入了情//潮,一片平和的表象之下,反而让人产生了更多的忧虑。孟盛夏在心里由衷感谢卫生间离楼梯口不太远这个事实,否则万一他们在这里被寻着信息素追来的Alpha围追堵截,这么窄的过道上他可发挥不出来平常的实力。

    当他们抵达楼梯口的时候,孟盛夏甚至觉得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了。他明明之前才看到有人来上菜,那说明的确有人还在进餐,可只是他去个卫生间的工夫,怎么做到把所有人都疏散的呢?

    但也好,省下了他还要动用自己信息素进行压制的麻烦,那样只会让牧周语的状况更糟糕。他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太妙了,虽然看不到他的脸,背着牧周语的孟盛夏能感觉到对方在自己身上发烫,就像是他背负了一个小暖炉一样,热气从他的外套往里渗,烫得他特别心里一阵难受。他身上Omega现在就像是一颗受热的夹心硬糖,香甜的内芯快要从几乎融化的硬壳里淌出来了,他的意识就势鼓噪着一种危险的占有欲——Omega生来不就应该由Alpha支配吗?

    可他无法原谅自己会这么想,孟盛夏狠心咬了自己下唇一下,借着那种刺痛感清醒了许多。他们从大厅跑出去,顾不上察觉异样的服务员想要前来帮忙的好心,直接上了他的车。

    “他对抑制剂有过敏症状吗?”孟盛夏询问到,他从收纳箱里翻出抑制剂的药片来,先给自己服下了一道。苦涩的药片直接咽下去的滋味糟透了,那种感觉让他说话都有点发虚,“有哪一种不能吃?”

    然而牧周文却有点发懵,他过了一会儿才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张医疗诊单。孟盛夏拿过来一看,上面没有标准中文的药名,写的是英文品名和拉丁文缩写词,幸好他多少有点了解。孟盛夏扫了一眼那组代称发觉有些眼熟,他回想了一下,这是几年前严恩吃的药片,可是他这儿只有严恩现在用的针剂。孟盛夏不太了解这些药物能不能混用,又是否可以越过医嘱使用,他叹了口气,和牧周文商量道:“你哥再这样下去不到医院就会脱水,但我这里只有针剂,你决定吧。”

    牧周文盯着他看,放在大腿上的手背已经青筋暴起,看得出虽然紧张,却也相当茫然。

    “要不然让我咬他一口,暂时也能有效。你觉得呢?”临时标记不过杯水车薪,但总强过什么也不做,“我还要开车,你赶快想。”他催促对方到,打开空调冷风把风扇朝向都对着自己,极力把那些想要“排除异己”的想法通通驱散出去。

    “……哪一个更好?”

    “都好不了。治标不治本,也许连拖时间都不行。”孟盛夏回答得也很干脆,“打针效果好,但药物导致休克也是可能的。我咬他没后遗症,但也不能管太久。”

    牧周文沉默了一个短暂的瞬间,然后闭上眼睛说到:“拜托你了,学长。”他似乎羞于启齿说出临时标记这个词汇,但是孟盛夏心领神会,他揽过坐在副驾驶座的牧周语,用手把对方细软的发丝往上压,像影视作品里的吸血鬼在对方的侧颈咬了下去。

    虽然他克制了自己的力道,还是从咬痕中尝到了一丝血的味道。可连这种平日里他觉得犯恶心的铁锈味,当下都让他有种神经战栗的兴奋感。他甚至不敢深呼吸,唯恐吸入更多的信息素。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咬牙发动车子,驾车朝着手机定位指示的地方奔去。

    ……

    “你去哪呢?”

    “挂号。”牧周文言简意赅,他转身就要往挂号窗口去,孟盛夏连忙喊住他:“别,你快去导诊台问问能不能急诊!”

    牧周文如梦初醒,连忙跑到导诊台的小护士旁边询问起来。孟盛夏背着状况缓和下来的牧周语,现在才觉得自己身上都被汗水浸透了。医院大门口的风一吹,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个时间科室都下班了,只有急诊还在工作吧?孟盛夏也不太懂,他们家里几乎是和医生随时保持联系,有需要就请人家来直接会诊,只有不得已的时候才会来医院。他对这地儿没什么印象,大多数知识来源都是影视作品,更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遇到这事。

    他看到小护士和牧周文聊了几句,表情也严肃起来,随后牧周文填写起了表格,她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朝自己这边小跑过来:“和我来!”

    他们就这么匆忙得把牧周语送到了急诊室前,来接他们的医生把牧周语平放在担架床上推进去的时候,他俩还没能从那种紧张的感觉里缓过神来。直到好一会儿,孟盛夏才松了一口气,察觉到他旁边站的牧周文似乎在发抖。

    “我们坐下来等吧,”孟盛夏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哥他不会有事的。”

    牧周文双眼放空,甚至有点魂不附体的感觉。孟盛夏有点揪心对方的反应,又开口宽慰道:“我发小以前身体不太好,我也遇过这种事。他还更严重呢,你哥一定没问题。”

    平常的牧周文怎么会是他面前这副模样呢?起码他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这么没有主心骨过——除了那个喝醉的晚上。

    牧周文眨了眨眼睛,他因为激动双眼充血,然而嘴唇是煞白的:“谢谢。”他嗫嚅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不要你还。”孟盛夏不知自己为什么有点生气,“我做这事没想让你欠我人情。”

    “……可是你确实帮了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我的感谢……学长,今天没有你在,我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这么耿直的感谢如果不带着让他们泾渭分明的意思,孟盛夏觉得自己一定会开心接受的:“你不欠我,别说这种话了。”

    牧周文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也许是发现了自己的怒意,于是他不再说话了。可他不说话,自己似乎更加感到了愤怒:“这算什么事呢,在我看来不算人情。”然而他也说不出什么“如果你把我看作朋友”的话,来解释自己的生气。他没有那个资格,起码现在还没有。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牧周文却坚定地反对到,“对于我来说,相当重要。”他盯着孟盛夏说到,似乎也有些较上劲了。

    孟盛夏颇感意外,他很少这么直接地感受到对方的怒火。即使是那时候自己没个正经地“调戏”,牧周文的怒火也浮于表面,算不上真的大动肝火。可他现在却在真正地朝自己发火。凭什么啊!自己累死累活的,哪里招惹他了?他倒来迁怒自己?孟盛夏张口就刺到:“这就是件小事,我觉得不重要。”

    牧周文咬着嘴唇,似乎在克制和孟盛夏争吵的冲动。但是他很快意识到是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他避开孟盛夏的直视,低声道歉到:“对不起学长,我刚刚心太乱了。”他捂住自己的脸,胸膛剧烈地起伏,就像刚刚是劫后重生一般,心情难以平定。

    记忆的草蛇灰线终于铺就向一个真相,孟盛夏抱着自己的手臂,道出自己心里埋藏了太久的疑问:“你是不是……”

    牧周文看向他,眼神里还残留着惊恐和慌张,在孟盛夏看来,甚至还有悔恨和恼怒。那种表情自己从前也经常在镜子上看到过,然而这相似的表情,让他更清楚牧周文到底一直“隐瞒”的是什么了。

    “你是不是,喜欢你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