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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

    北方的冬天很冷,干冷的像是一把生了钝的刀。

    我望着窗外阴沉的寒风,又看了一眼围在厨房里侍碟弄菜的人,不自觉扬了扬嘴角,不知不觉我已经在杜周这里呆了一年了。这一年里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我能安然无虞坐在这里不知道应该夸奖政府那帮人日理万机顾不上我,还是应该感谢杜周情深意重舍不得我,总之都挺欣慰的。

    年三十这天杜周破天荒带我出去了,没有在座阴沉乏味的建筑里跟一群同样面冷乏善的人辞旧迎新。

    他是悄悄带我走的,没惊动别墅里的任何人,自然也不会让那些觊觎他命的人知晓。

    盘山公路绕山而行,空气里泛着冷冽的木松味。我开了一溜缝儿的窗,隔着那一点罅隙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山峦。

    这是我许久不曾见过的画面了,久到我以为这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雾气笼罩在山头,能看得出来这里离市区很远,但意外的是山上没有层峦叠嶂的大雪。

    冷风灌了一会儿之后我自觉地把窗户摇了上来。

    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百无聊赖了之中我只好盯着杜周的侧脸看。他生的一副好皮囊,五官英挺而尖锐,不笑的时候有一种冷兵器般的肃杀感,但动情的时候却格外好看,如春风化雨,桃夭满枝——因为他有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平素都掩盖在了血腥暴戾的冷酷之下,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可见一二。

    临近傍晚的时候车子才停在了山腰的一处别院前,简而朴实的中式风格,虽然久无人居,但推开门却没有腐朽陈霉的味道,在看到桌上干净的水果糖丸之后我就明白了,一定是杜周之前差人收拾过了。

    刚进屋的时候屋里没有暖气,炭火生起暖炉之后温度才渐渐回来。

    今夜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两个,也许会过一个安静而踏实的新年。

    杜周把炖rou的砂锅架在暖炉中间,放好干料倒上水之后盖上盖子准备去厨房准备其他菜,我起身也跟了上去。

    杜周走在前面,步伐稳稳声音却含了笑:“你跟上来做什么?”

    我隔着几步距离坠在他身后没有回答,心里却想着年夜饭我怎么也要插上手。

    “菜我都洗好了,rou让我来切吧?”我撑在厨台的一侧,低头看正在切rou的杜周,语气里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杜周直到把所有rou都切完之后才伸手捏来一下我的脸,用两根拇指夹起我脸上的一拖软rou嫌弃地驱赶我:“出去,别挡着我地方!”之后又自顾自去料理那些鱼虾蟹贝了。

    我不依不饶围着他转:“你就让我做一个菜吧,好不好?求求你了!”

    杜周叹了一口气,转过来无奈的看着我:“上次你做菜把手割了疤到现在还没消,上上次油溅到脸上烫起来的水泡比眼珠子还大,还有上上上……”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不动手就是了,你别赶我走,我想在这里陪你。”

    嗯,没错,我就是一个学习技能满点,但一进厨房就白痴的天才。

    杜周悬着双手低头凑在我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我立马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一个吻,吻到呼吸缠绵,吻到灶膛里柴禾噼啪炸裂出火星,吻到暖炉上的rou锅开始咕噜冒香……

    “乖,安静坐着。”

    杜周用脚勾了一个小凳子过来把我按在上面,我只好暂时松开这个人,乖乖坐在一旁看着他那双捏惯了冷热兵器的手在蔬菜瓜果上镂月裁云。

    料想不难看出我喜欢他,而且很喜欢很喜欢。抛开小时候那段离奇邂逅来说,如今我依然心悦他,杜周这个人,温柔起来实在是太要命了,就像是小时候那一句如梦似幻的话一样,一句“白昼”让我从黑漆漆的夜里一直走到了现在。

    还好,他现在还没有玩腻我。

    我从不敢奢求自己的特别的那一个,也不会愚蠢到去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就是一场不敢醒来了梦,说破了就消失了。

    “这是我小时候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地方,其实房子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之前的那个在一场暴雪之中压垮坍塌了。”杜周顿了一下,抬头看着我,眼底隐约有些浓重的情绪在翻滚,但很快他就勾了勾嘴角笑着说:“这个是我后来重建的,每年过年的时候一个人会来住一段时间,今年带你一起。”

    之前听过一些关于杜周的传言,其中有一件隐秘又俗套。传闻说他的母亲原本是大家贵族里的千金小姐,后来被当时道上的大哥强迫怀孕,小姐无颜面对父母亲,于是就这么形容枯槁的留了下来。但黑帮大哥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主,于是很快就在外面搞了一群莺莺燕燕带回家。这其中有个场子里接头毒品的女人尤为厉害,不仅枕边风吹的小姐母子俩身如夹缝,还让本来就饱受心里阴影的小姐再次被人凌辱,后来那位出身高贵的小姐就疯了,母子俩一道被赶了出去。

    至于杜周怎么再次回来继而登上神坛的,没人知道,也无人敢八卦。

    我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情绪,但也只敢在心里揣测一番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真真假假又有什么必要,反正我也帮不了他。

    我没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倒是扯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晚上我们守岁吗?”

    说实话我还没有守过岁,在孤儿院的时候不需要,养父母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一个人的时候就更没必要了。

    “守。”

    杜周说完这个字之后就专心投入到做菜里面去了。

    晚上吃完团圆饭后,我们像一对普通恋人一样窝在沙发里看了一会儿越来越乏味的春节晚会。

    十二点的时候杜周拉我到庭院里去放烟花,我看着冉冉上升的火花在心里许了一个愿望:我希望明年你身边的人还是我。

    雪花就在那时候落了下来,吻也随之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