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背叛是不可能背叛的(有黑道描写,不适勿入)
这座城的西边商业圈靠海,临近各大发达国,往来贸易最为频繁,设有十三港口,白日里这些港口姓“公”,而到了夜里,就是姓“丁”了。 丁家在道上不能说是一家独大,但在港口这,是绝对的说一不二,内门的行道,说白了就是他们四大家紧密抱团,商靠着官官靠着黑黑护着商商又护着官,到头来是官为明面最大仰仗,黑为暗面最大保障,钟家还未退休的老家主在政府地位举足轻重,新家主又是日日高升,就算不谈现在,百年根基扎下来,将这片的港口夜里批给丁家做老大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丁家也算“仁义”,合着许家这头千年狐狸搞了个什么,将道上的腌制买卖弄得倍儿敞亮的写进工商局法规里了,丁家拿协议跟他们签租约,他们只要按时缴租就能“名正言顺,合法合理”地进行一些黑色勾当,牟取利益,又何乐而不为? 除了某些人不甘为丁家之下,想要在这港口主权上分一杯羹,大多数还都是乖乖配合丁家,四大家办事的。 各港口线分工明确,各司其职,而第十一港线就负责人口走私,偷渡过境这一写在里是标注的“跨境葬礼人体海上运输”业务。 海岸线与天际连成一线时最尽头划过了第一道刷白闪电,随即乌云压城,惊雷大雨紧跟而来,海面风起波涛,澎湃汹涌的拍上第十一港线停滞的鱼白轮船,将之巨大身形拍的飘渺如一叶残破扁舟。 丁写玉一身黑衣下车,等手下随从撑完伞便只能看的见他一角割破雨幕的风衣衣摆,随从忙跑着步追上他。一把黑伞挡在丁写玉头顶,本就昏暗的光线更加晦暗不清,雨下的像丝线又像飞刀,斜斜跟着狂风轨迹,一把伞挡不了什么,雨刀急而密地击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带出一道道冰冷的锐利痛感,丁写玉的半身也在刚刚湿透,袖管滴滴答答地渗着水,他却不甚在意,只在雨点儿飞溅到眼里时才伸手抹了一把,浅色瞳仁比这天气还要阴沉,眼白布满了红色血丝。 在狂风暴雨中伶仃一个人影伫立等待的第十一港口负责人见到那抹修长身影后立刻大步走过去,先微微鞠了一躬才领一个身位在丁写玉前侧,他知道事情紧急,也就不说废话,捡了精简的说道。 “三天前,黎家在此登记了一笔‘商单’,这笔单子本来订的是明天出海,但昨夜突然要求订单加急今天就要出海,由于我们一直对黎家持有怀疑态度所以我没有按照规章办事,而是扣留了这笔订单,然后在接了总部的电话后便进行了盘查,黎家订单统共二十一个单位,在其中均未发现夫人的踪影。” 丁写玉的神色没有一丝松动的阴冷,他凝视着一处,问:“全都盘查了?” 丁家安排的港口负责人无一不是严谨缜密的,但他知道这对丁写玉的重要性,于是便略一垂头,恭敬道:“还请先生亲自验查一番。” 丁写玉不语,进了订单所在的船舱,他的一身黑衣映着舷窗口的闪电雷鸣,船舱的二十一个单位皆都噤声不敢言语,身子缩成一团,恨不得和船身融为一体。 黎家的这笔单子多为青壮年,个个灰头土脸,但体格结实,看也知道是要运去生产大国做苦力的,路行身形单薄,要是在其中一打眼就能看出来,可丁写玉还是走到一个又一个的面前,仔细端详,那双冷血兽物的眼瞳盯得人汗毛直立,他身上裹挟着雨水的冰冷,森森然如从地下来。 丁写玉将二十一个单位全都盘查完毕,结果和负责人一模一样。 他闭了闭眼睛,手指捏上了眉心,沉沉开口问跟随而来的手下。 “确定最后看见的是黎家的人跟上了夫人?” 手下弯伏身躯:“先生的意思是夫人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照做,夫人那日要求我们待在原地,我们本想询问您的意思,但先生当时在忙,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到先生而夫人已经走远了一段距离,我们想跟上去,但是夫人他…把我们甩开了。” 说来哽咽,下属至今不能理解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养在温室的少主夫人是怎么躲开他们的眼线,带着他们溜了几个街道后成功把他们汇聚在一个巷口,十几双眼睛隔着墨镜大眼瞪小眼,彼此都看对方身上写着“傻逼”二字。 而在十二个小时后少主夫人未回归,他们全都意识到“糟了”,调动街道监控查看,发现路行脸监控视角都躲了个七七八八,最后只见路行进了一家餐厅,之后再未有身影出现,而那家餐厅是黎家的地盘。 丁写玉睁开眼,旋即转身离开船舱,他对第十一港线的负责人道:“把十三个港口的,这三天内属于黎家的货物订单全部盘查一遍,已经在海上的就让他遣返回来,已经到地点的就联系苏家的人让他们早早在那候着。” “能找到最好……” 丁写玉磨着牙齿,扯了下嘴角。 “找不到,那就该见血了。” 面前的alpha不过二十出头,是很年轻看着也是稚嫩,样貌却是生的极好,五官偏古典意义上的俊美,但眼睛长的独特且出挑,尤其是右眼角缀着的红色小痣更加突出了眼角勾起的一抹俏艳弧度,这张脸乍一见让他想起一个熟悉的人,但那个人习惯戴着黑框眼镜来遮挡眼中锐利,举止谈吐都透着老谋深算的狡猾,黎雉多次在跟他谈判中不欢而散,而这个年轻的alpha显然还欠缺历练,眉宇间犹然凝着一股轻狂,坐下在黎雉对面时姿态不自觉就流露出了常年处于上位者的倨傲。 黎雉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拿含着笑意的眼睛看他:“我是很高兴和褚少爷做这笔买卖,不过…比起我,这种黑吃黑的事,找更强大有力的盟友想必是常有的第一选择,但褚少爷放着丁家不选,选了我,倒是让我有点好奇。” 褚家的少爷,早些年以纨绔弟子之首在世家中出了名,是个有本事的,能把一群少爷毛病大于天的收拾的服服帖帖,可不知为何几年前被送出了国,好些时日没再听到他大名了,黎雉是没想到这位主会找上门,不过据他这段时日所调查的,褚少爷不选丁家的理由其实他能猜个七七八八,但黎雉不是个好人,他看许砚非他们几个觉得添堵,在了解面前这位和最近他心心念的人也有理不清的关系后他看他也是觉得心烦。 独心烦不如众心烦,果然褚少爷,褚枫在听见他的话后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冷声对黎雉道。 “我绝对不会和丁家同盟。” 褚枫身子前倾,双肘撑在桌面上:“我们家想要拓展产业,非常需要黎先生的帮助,至于丁家,呵,再找寻合作时我事先考虑的就有一点觉得黎先生一定能和我合作愉快。” 黎雉装傻道:“什么?” 褚枫缓缓道:“那就是,我们都视丁家为仇敌。” 黎雉不说话了,只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随后身子懒懒向后靠,拇指擦过腕表,抬起来看了一眼。 褚枫:“丁家和那三家是什么关系,想必是不用我多少,我说明白点,凭黎家现在的力量,想和他们对抗,实在是有些自不量力,但如果我们合作……” 黎雉打断他,直接问道:“怎么合作?” 褚枫停顿了一下,没立刻回答,黎雉便有些狭促意味地压低声线。 “你要知道,那四家之所以能如此不可分割,依靠的是什么?” 褚枫想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正因为知道,所以每日每刻痛恨的情绪都在疯长。 黎雉:“我是个多疑的人,我不可能把后背交给一个对我来说的不能完全信任的陌生人。” “黎先生何必跟我打哑谜。”褚枫暗中握紧了拳头,而后又松开:“我既然来了,那么对黎先生的意向自然是有几分明白的。” 他对黎雉弯了下唇:“我有个meimei,今年16岁了,是个omega。” 寥寥几语,言尽其中。 黎雉眼中的兴味更大了:“才16岁啊。” 褚枫垂下眼睛:“16岁,已经不小了。” 黎雉也垂下眼睛,盯着自己腕表,过了一会儿后,他摇了摇头。 “不行。” 褚枫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谁知黎雉装模作样道:“褚少实在有所不知,我近日得一宝贝,来之不易,我怕他呷醋跟我闹别扭,那哄起来就不容易了。” 褚枫不免心中嗤笑,当他满嘴跑火车,打发他都没个好理由,于是施施然起身,睥睨着笑脸虚伪的黎雉,语气平淡无波:“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希望黎先生再好好考虑考虑,我是带着诚心来的。” 黎雉就支着下巴,对褚枫道:“你们家把你教的还算不错,可惜有点天真,教你一点,在和别人谈判时,永远不要先亮底牌。” 褚枫不语,神色愈发冷淡,黎雉眯了下眼:“想不想知道我的底牌是什么?” 褚枫转身离开,只丢下一句:“还是等到下次黎先生有意和我交谈时再说吧。” 他看起来对这次的结果不甚在意,云淡风轻的,又仿佛胜券在握。 其实虽然态度惹人厌烦了些,褚枫的话倒是没错,凭现在的黎家想要跟有另外三家仰仗的丁家抗衡,只有自不量力能够概括他的行为。 但是黎雉虽然喜欢装作衣冠楚楚的正派人物,骨子里却是个爱好走歪门邪道的,他不打算跟丁家硬碰硬,他另有底牌。 和褚枫谈判结束后,黎雉坐上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车子,十几分钟后车子在一处偏僻的郊外停驻。 那是一间红瓦青墙的房子,院子栅栏爬满了牵牛花,院子里有颗杏树,结着青色的果,风一吹,好像都能嗅见带来的清香。 房子的内里是普通的家居陈设,黎雉却没推开正常卧室的门,而是跺了脚下一块地砖,接着地上面上便浮出一个通道,黎雉犹然迈着阶梯而下,四周黑幽,他又往某一处按了一下,瞬间光亮大作,头顶的白炽灯照的有段时日没见阳光的人眼不禁刺痛异常,就连黎雉也是眯了会眼睛才慢慢将目光聚集在这间地下室唯一一名住户身上。 那名住户抱着膝盖,下巴就搭在上面,眼睛只睁了条细缝,但依然能见其中水色潋滟,乌漆的一片稠艳浓黑,鼻子一点尖翘,填了这张偏幼态的面部弧度的立体感,而嘴唇饱满似花瓣,就算此刻苍白干裂,也能幻想出其美好滋味。 毕竟这张嘴可是在他的腺体附近徘徊过的。 黎雉感到兴奋,他不自觉几步上前,见那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后,便蹲下身子和他平视,手掌一把攥住了对方的手,能全然包在掌心里,是纤细柔软的。 他记得这双手攀附在自己肩膀上时的温度,隔着一层衬衫,按在脖颈那,指尖点点,和动脉血管挨的近,但毫无攻击力,甚至是柔媚温和的,像在撩拨抚摸。 “我们又见面了。” 他将自己的声音放的极为温柔,但他实在是个不真诚的人,于是这份温柔听在耳里便是塑料质感的假心假意。 “请容我对上一次言语上的冒犯说声抱歉。” 黎雉将嘴唇印上这双手的手背,是一个很标准的吻手礼,可他吻完后还没放开,反倒攥的更紧了几分。 不像个绅士,像个变态。 路行如此心想,也没急着抽回手,还有几分闲心打量了下四周。 开口时声音是哑的。 “黎先生就把我绑在这种地方?” 黎雉微笑道:“这里自然不会是你的归属地。” “只是这里很安全。”他如此道。 路行出奇的淡定,没有一丝慌乱,就算手被人变态一样握在手里,都不见什么过激的反应,他木然一张脸,好像已经没有什么还能让他动容了。 “黎先生,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 路行道:“你把我绑到这来,是打算跟丁写玉撕破脸皮吗。” “这可对你没什么好处。”他有些无力:“我也不认为丁写玉找不到你这个安全屋。” “是。” 黎雉爽快道:“他是能找到。” 他本能的对路行拿丁写玉出来说话感到不悦,于是不免抬高声音,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得意口吻。 “可他也需要时日,而这些时日足够我将你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他看着路行的脸,一向挑剔的自己,忽然也挑不出这张脸有一丝瑕疵之处,路行对他的吸引力达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他觉得自己这种状态近乎痴迷,但他一边清醒地如此想着,另一边还残余omega信息的影响,一个有一个梦境后,几乎分不清幻觉还是现实。 路行的信息素,比毒品还要让alpha能够轻易上瘾。 黎雉舔了下唇:“路先生如此信任丁先生,那么自然也很了解他,他会从什么开头查,想必你比我更清楚,等捋到我这条尾巴……”他忍不住笑意:“也来不及了。” 路行沉默了,黎雉见他的模样便知道他脑子转过来了弯,于是不舍地放开路行的手站起了身。 “我得去做些准备。” “啊……”黎雉望着路行,眼神像一条yin邪的舌头舔过路行全身,他沉醉道:“真期待我们下次见面,那时便会真正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 见他是要走的样子,路行第一次显露出了着急的情绪:“等一下!” 黎雉挑了下眉,路行试着动弹身体,手撑在床上眼睛从下往上看来时,真是糟糕的让他有不管不顾的冲动。 路行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而是问:“你打算拿我干什么?” 黎雉并不回答他,路行又说:“你要拿我威胁他们?” 黎雉反倒问他:“你觉得你能威胁到他们吗?” 路行毫不犹豫:“能。” 黎雉就笑了:“为什么这么觉得?” 路行淡淡道:“你都能察觉到我的特殊,我就是当事人,也不是个傻子。” “我见路先生也是深受其害,不如趁这个机会,助我一臂之力,也好让自己早日脱离苦海,可好?”黎雉压低了声音,循循善诱道。 路行的眼睛在白炽灯下闪烁不停,沉默的时间有点久,黎雉都要天真的以为自己说服他了,然后就见路行摇了头。 黎雉的脸色冷了下来。 “看来你还挺乐在其中。” “我不知道……”路行盯着他,展露出一种攻击的野性,简直不像一个柔软的omega该有的神态。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门道,但是我只知道一点。” 路行一字一顿道:“我从没想过背叛他们。”“所以,别指望我会配合你去拿捏他们。”他轻而易举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除非我死了。” 黎雉最后走的时候摔门声很大,听起来很生气的样子,路行没空去考虑这个毛病家伙的敏感内心世界,他躺倒在床上,被药物麻痹的身体还是僵硬酸痛的厉害。 他被关在这不知至今过去了几日,也不知丁写玉那边状况如何,想到这路行翻了身,摸了下自己的裤子口袋,又忽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被自己砸碎扔路边垃圾桶了。 黎雉说的对,丁写玉的性子,反而导致了他不会第一时间查到这里,因为那天路行之所以让跟着他的人全都退下,其实和黎雉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只是为了一条短讯。 那条短讯只有简单一个地址,还有一个落款。 ——褚枫 路行忍不住把头往硬床板上轻轻撞了一下,微不可闻一声叹息。 但其实来的是一个女性omega…… 第十三港口,负责毒品,信息素诱导剂等违禁药品运输的港口,雨还在疯狂的下,积水盛在银色箱子内,泡着女人赤裸发青的身体,丁写玉蹲下来,戴上了白色手套,两指搭在脉搏出一探,又掰过女人的脸仔细瞧了瞧。 他没有说话,第十三港口的负责人见了这具尸体,也忍不住皱眉,他比第十一港口负责人性子跳脱些,没注意就说秃噜皮了嘴。 “这女的肚子上有道口子,一看就是人体盛毒,这种是违章的,不给过的。” 丁写玉开口问他:“这是哪批订单里的?” 负责人看了一眼:“嗨,林家的,林小姐下的单子,谁知道给送了这样的过来,不行不行得退回去。” 这时,一个黑衣随从小跑过来,捧着一个稀碎的手机残骸。 “复原了数据库后我们查到夫人最后收到的一条短讯ip地址不太对,查下去发现果然是假身份办的证,真实姓名叫,江雨蒙。” 随从道:“我们立刻就去把人抓来。” 丁写玉道:“不用了。” 他不再看箱子的尸体一眼,转身。 “已经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