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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天,要黑了

    他是被摔到床垫上的,褚枫对待他就像是对待一个真正的麻袋,毫无怜惜之意,也毫无感情地用目光扫视了他光裸的双腿。

    “我拒绝了你,你就去找黎雉吗?”

    路行一手撑在背后,另一手按着头,觉得自己被摔的有点头晕,刚刚一路被杠在肩膀上顶住胃袋的姿势又弄的他欲吐,总之是面色不虞,听了褚枫的话,他淡淡哼笑着道:“那不然呢?”

    alpha的身影笼罩下来,信息素铺天盖地化作罗网,路行是那被捕的雀鸟,行动自由和通畅呼吸都被阻碍,他扭过头猛咳了两声,被掐住下颚转回来正好对上褚枫变得猩红的眼睛。

    “怎么…”路行试着动了下脑袋,但是并不能挣脱钳制,他就问道:“要cao我吗?”

    褚枫的神色几乎是变得有些可怕的:“那么你会张开腿吗?”

    路行的嘴唇抿成了一条沉默而抗拒的直线。

    褚枫顶开他两条留有指印的白腻双腿,猩红的眸落在他青紫斑驳的腿根。

    “这具身体被玩透,玩烂了,所以你就放任自己烂下去吗?”

    在他的视线里,钳制在手的身体为他的话而发颤起来,似乎是极力压抑某种要喷涌而出的情感。

    褚枫又看向路行的脸,手上用了些力气掐的他无法合拢牙关,以此解救了被路行自己咬到出血的唇瓣,拇指滑过去揩掉渗出的血珠。

    “黎雉一个人能把你caoshuangma?”

    红唇白齿张合之间迅猛地咬住了他凑过去的拇指,力道像是要把他的指骨要断,而这时褚枫反倒不控制他的行动了,任由被他咬出的血珠子掉在床上,唇齿松开后拇指上一圈皮rou翻烂的痕迹。

    路行“呸”地冲他吐了口混着血丝的吐沫:“说不出我爱听的话就给我闭上你的嘴。”

    褚枫突然笑了:“小路,你变凶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我是变了。”路行一脚蹬向他的肩膀,想要把他踹开:“我不是那个你想当然的初恋对象了,五年的时间把我变成了对谁都可以张开腿的婊子,但是不好意思,这个婊子唯独不会对你张开腿,因为他觉得你从一个婊子身上找圣女影子的行为恶心透了!”

    褚枫面色难看至极,身形如山不可撼动,路行发狠道:“你给我起开!”他就是个omega,和alpha拼力量是任他扑腾出花也挣扎不开的,更别提这个alpha理智摇摇欲坠,正在暴怒的边缘。

    但不等alpha发作,路行先停止了不自量力。

    “我不明白。”

    他再开口,哭泣的酸涩泡胀了每一个字。

    “你已经不再喜欢我,你可以把我交换出去,你也已经拒绝了我,分明是要把我推开你的身边,可为什么现在又不放过我。”

    褚枫的手掌按上他的腿根,低声而冷漠道:“我放你去找黎雉吗?”

    路行对上他冷漠的目光,那目光逼迫着他的神经,想用冷漠令他感到羞愧。

    “如果我要去找黎雉,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路行只是眨掉眼前的朦朦胧胧,仰起了面,不退缩地对上他的视线。

    “你既不是我的alpha,也不愿意成为拯救我的人,那么我为什么不可以为自救做出一些必要手段?”路行道:“褚枫,你不让我活,还要看着我死吗?”

    褚枫被他的话刺激到了:“我没有!”

    路行不明白,他也不明白,他不明白他们是如何走到今天的这个田地的,重逢没有带来旧情复燃,也不是再续前缘的浪漫话本,反倒变成了两看相生怨怼。他怨如青涩果实的omega在别的alpha浇灌下变得烂熟发出腐香,而omega则怼他正在逼死他。

    “一直以来做出伤害你的事的都是他们。”

    明明是这样的…

    他感到心痛的不能呼吸。

    “但你却把怨恨都给了我?”

    “因为我是很懦弱的人。”路行缓缓地垂下了眼睑:“我就只有一点勇气,都给了你,但你没有给我一个好的结果…一个都没有。”

    五年前没有,五年后也没有。

    他在要被淹没在失望的黑海里了,乘着一叶小船,顺着浪潮被送向绝望的漩涡。

    褚枫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

    “我不恨他们吗?我恨啊,我恨的有时想趁他们在我身边熟睡时割断他们的喉咙,可是我不能那样做,我成了他们的依附,如果他们死了我也无力生存的,可我为什么要甘心和他同归于尽呢?坏的人是他们,我那么努力,那么委曲求全了,为什么不能活下来呢?所以我找寻一条出路,一条活路,这有错吗?”

    “我的确是不堪的,但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只会令我愤怒。”

    路行恨恨地盯着褚枫,眼角鼻尖憋的通红,牙关紧闭,他看着褚枫变得沉默的脸,愤懑从眉尖破碎成苦楚,扭过去脸不愿再看,酸苦堵在嗓子眼里,声音细弱而颤抖。

    “倒不如一了百了”

    “叫我死在那场车祸里。”

    “也不会再遇见你。”

    港口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泊船师,在听说了要求后,上了年纪的监工往一处招手,并咧开一口黄牙喊了一嘴的吐沫星子,殃及祸害了旁边年轻人的半张脸。

    一句“你个老东西”正在破口而出,打眼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

    “这是我们这新来的,叫他阿三就行了。”

    “阿三”的体格看着健壮,但是他背脊似乎有些毛病,走近了发现他站定也是佝偻着上半身,还戴着个帽子,帽檐压的很低,根本看不清脸,年轻人皱着眉头打量他一番,对监工道:“靠谱吗?”

    “嗨呀!您一万个放心,这小子没别的优点,就是嘴巴紧!”

    监工拍着阿三的肩膀,神神秘秘地凑近了年轻人道:“他啊…”

    “—是个哑巴!”

    阿三这时飞快地抬头了一瞬,年轻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挡着脸了,因为从中间眉骨开始,鼻梁,嘴唇,乃至下颚,盘横着一道长而深的狰狞疤痕,那令他看起来面目可怖。

    监工说他是哑巴,他就佝偻着高大的身形,又是更弯了一些身子,看样子是表示赞同。

    监工又挥挥手要打发他走,阿三顺着手势,不多做一秒钟的停留,将手里已经变得脏兮兮的白毛巾搭拉在自己的脖颈上,耸着肩胛骨,勾着脖子,便回到了原岗位,继续从船仓里搬运一袋又一袋的货物。

    “才来没几天,他又是个哑巴,成天里独来独往,人不见了都没人找,也无从找,因为根本不了解他嘛!”

    年轻人还是有点犹豫:“就这么个不知底细的,随随便便就?”

    “哎!你要是觉得不行,咱们这能把船开出海线的不少,我再给你找别人?”监工道:“不过我可事先说好了,这多都是在外务工的,或者拖家带口,谁丢了都是会闹上门来的,那事情变得不好办…”监工一摆手:“可就别赖我咯!”

    年轻人听着觉得是这么个理,但是他还是面目纠结,监工瞧着,一对儿肿鱼眼滴溜溜乱转,又道:“要不是我还是给你找别人!瞧你这不安心的!”他说着就要张嘴喊,年轻人见识过他那大嗓门儿,立马叫停道:“行了行了!”

    他遥遥看着那个忙碌的佝偻背影,嘴上道:“就他吧!”

    “许家那个小子,听说有点毛病?”

    吴兴坐在红木桌后,看茶香袅袅,慢悠悠品了一口。

    “跟他许家结怨的不少,有人趁他分化时搞了点鬼,我听路行说他的性腺体受损,信息素长期紊乱,得不到omega的安抚便极容易受外界的刺激,变得具有攻击性……他以前易感期都要躲着人过的。”

    黎雉说着不免忍不住笑意,吴兴也笑吟吟地看了过来:“路行?那不就是他的omega?”

    吴兴略微有些诧异似的:“他跟你说的?”

    黎雉道:“吴先生有所不知,路行虽然是他们的omega,但是他恨毒了他们。”

    “所以,针对这个问题,你才想出来的计划?”

    “许砚非在禁闭室里待了那么久了,别说他本来就有点毛病,就是正常的alpha,小半个月没有omega的信息素安抚,也多少会有点情绪不稳定。所以,把这个消息放出去,那么一个信息素紊乱从而攻击他人,甚至致死…这样的alpha,再次被拘留,甚至被当场击毙,你说是不是都是理所当然的?”

    黎雉侃侃而谈,吴兴也明白了其意:“哪怕不能当场处理掉许砚非,可只要这样的丑闻,我们先一步放出消息,饶是他许裴再神通广大,钟鸿远再有意偏袒…哼。”

    “许裴既然施压叫我们放了他儿子,那我们就放嘛,是他儿子自己又惹出祸端的,这能怪的了谁?”吴兴淡淡道:“这个工商代表必须是你黎雉的。”

    黎雉闻言微微一笑,有学有样地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许裴这个强势的老不退休的在他心底压的那块大石落下,吴兴觉得自己一身轻松,他看向右手边一言不发的褚枫,又看向黎雉,再次开口道:“许砚非的身体状况本来可以一直隐瞒的很好的。”

    黎雉听懂了他的意思,放下茶杯,微微笑道:“如果我说这个计划还是路行想的呢?”

    他话音刚落,一直没有反应的褚枫倒是最先做出了反应。

    “你说是路行……”

    “想不到吧。”黎雉挑了下眉尖,意味深长的笑了:“他完完全全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这句话他是对着吴兴说的。

    “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吴兴接了话茬:“这个omega,有点儿心性…我希望有机会见见他呢。”

    “那这我就帮不上忙了。”黎雉道:“我现在可联系不上人家了…你说是吧,褚少爷?”

    褚枫没有理他,一张脸面无表情,吴兴在茶雾后面打量了几眼,幽幽道:“倒也是不急。”

    “你说的那个计划……我看是可行的。”

    黎雉道:“如果你放心,就交给我去办。”

    吴兴笑道:“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

    两人相视而语,颇为其乐融融。

    最后直到离开了,褚枫都没在给过多余的表情。

    黎雉跟在他身后,走的不疾不徐,翩翩优雅,前头的褚枫忽然止步,他也反应极快的停住了动作。

    “我知道你没有碰他。”

    褚枫如此道,黎雉笑了:“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没有他的一丝信息素味道,他也没有你的。”

    黎雉收起了笑容,但嘴角还有那么点要笑不笑。

    褚枫:“我现在搞不懂他了,也许你们俩才是一伙的,但我还是不信你说的。”

    “什么?”

    “关于许砚非的……”

    他还没说完,就听黎雉发出一声嗤笑。

    “你怎么就不愿相信呢?”黎雉走近了些许:“我真好奇路行在你心里是怎样一朵洁白无暇的菟丝花,还是你始终活在理想之中,不肯面对现实。”

    黎雉道:“如果我是路行,我是那样的处境,我只会比他更疯,更狠。”

    “这周围的一切都烂透了,也在从内里慢慢腐蚀掉你那朵小白花,他不变狠毒,他要怎么生存呢?”

    黎雉见褚枫不说话,陷入沉思一般,便幽幽道。

    “或许将他没烂透的根移植到一间风吹不到,雨打不到的温室,精心细养,说不定还能重新开出你爱的小白花。”

    他语带了嘲讽:“哦,我忘了,本来,他都是你的‘白鹿’了,但是呢……”

    黎雉的嘴角恶意的扬起。

    “你放弃了。”

    路行从褚枫的西装外套里翻出了一支遗落的烟卷儿。

    他把这细长的一根拿在手里静静盯着瞧了一会,落地窗外的火烧云霞同时映照在他的虹膜上,令他想起了星火点燃,夹着的两根修长手指有着薄薄的茧,和被熏出的淡淡的黄色,白雾从这两指间卷起,像天边的云卷云舒。

    他以前认识褚枫时这人就抽烟,看样子现在也还在抽,除此之外还有丁写玉,不知从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他没印象了,但他记得丁写玉抽烟最凶的那阵子他们两关系最僵,而现在丁写玉跟他说他要戒了这东西。

    老烟鬼戒烟是不好受的,他就能看见丁写玉会下意识的摸自己的兜。

    这么细长的一根而已,似乎有着令人上瘾的魔力。

    他找到打火机时,褚枫正在进屋,他就这么背对着,缩着手脚背靠云窗飘台,后背的毯子毛茸茸,靠着也很舒服,于是他叼着烟的动作不由有几分舒展,随后他擦出了火焰,掀开两扇眼帘,在这其后和褚枫对视上了,他咬着烟嘴咧开了些嘴角,星火点燃了,他又用嘴唇包在烟嘴头,学着看来的模样深吸了一口。

    褚枫将他的一系列动作看在眼底,包括路行被呛到后到轻咳,手脚再次蜷曲起来。

    “我带你走。”

    褚枫出声道,路行停止了咳嗽。

    “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他本以为,路行会露出一点儿的欣喜。

    但他见路行只是对着他歪了下脑袋,白皙的手指夹着烟卷,缓缓扭过了身,趴在了毛绒的飘台上,面容照在夕阳的余晖里,褚枫发现,他刚刚咳的眼角都湿润了,一点晶亮清晰可见。

    路行哑着嗓子道:“天…”

    “要黑了。”

    说着,他再次嘴唇凑向了烟卷儿。

    黄昏的最后薄暮是先消失在港口的海线上的,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直到不远处有人喊道——

    “阿三!要开船喽!”

    他便佝偻着高大的身躯,面容隐在帽檐下,走向停泊岸边的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