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他什么也没说 (有关小猪的彩蛋)
他开往人声鼎沸处,坐在驾驶位,一言不发。 车鸣汽笛,人影重重,繁华市区的华灯初上了,无人区的烟火在一眼望见的星空坠落,那些星子也好似跟着,挨个赶往了凡间,就此一去不返。 车台显示屏的图像光影错落在他眼底,像倒映在了一潭静水上,随后别开了视线不再多看一眼,路行则从他的眼底转看向了正在播放的画面。 窗外的吵闹如浸在了深蓝的海底,白噪音恍惚是在响着,那可能是幻觉中的海潮,也可能是画面里下的淅淅沥沥的雨,打在黑面的伞上,扑簌簌从边沿落在一行人的肩头上,将衣料颜色浸湿的深了些,揽着紧的在肩头的上的令人的手不自觉蜷缩了一下,随后揽的更紧了些,同着更快频率的脚步,看着比赶路更显匆忙,镜头捕捉到的人的面容,也显出了慌张,那是被约十几人簇拥着的一名贵妇和她的先生。他们正向着停在路边的轿车,带前头的已经为他们拉开了车门,那名妇人先伸出了迈向后座的脚,却也在伸出手时感到了什么温热而鲜艳的液体溅在了保养细腻的手背上,由此触感万分鲜明,烫的她惊愕抬眼,而那个为她拉开车门的人成了具无头的尸体,缓缓在她面前“轰”地倒地。 她昂贵的,纯手工不能沾水的羊皮尖头鞋踩空进了路边积的小滩雨水之中,溅起的水花是稀释后的血,她就这么跌坐在了血水之中,浅色礼服也被染了红。 ——啊!!! 这个不知藏在何处记录下这一幕的录像机只隐约录进了妇人的尖叫。 路行向后靠了靠椅背,他再次看向褚枫,褚枫握着方向盘的手纹丝不抖,熟练地转向超进了中流车道。 视频还没结束,镜头天旋地转,匆匆略过了乱作一团的现场,然后集中了一点,不断地推进,推进,推进……那是于高楼大厦的一个窗口,刚刚狙杀完毕的人隔着雨幕似有所觉的和镜头看对了眼,随后他挑高了唇角的弧度,宝石都不敌他夺目的蓝色眼瞳再次移在了瞄准镜后。 路行看他唇形变幻,不自觉跟着动了嘴唇。 傻逼。 砰! 视频就此结束。 褚枫伸了手臂过来按灭车台显示屏,他恍惚听到的海潮和雨水声也全都消散,车窗外的鸣笛再次响彻。 前方绿灯跳成了红灯,车子在路边停下了,但车门依然打不开,路行身体紧靠在车门,余光戒备着身旁,听见了褚枫一声长长的呼吸。 他觉得他此时一定看起来像只受惊的兔子,要不然褚枫不会笑出声。 侧面的空气好像流通了些,他看是褚枫打开了他那半边的车窗,不知从哪摸出了烟,叼在嘴里再点火的动作不知比他熟练了多少倍。 确实,他记得,褚枫一直是有抽烟的习惯的。 而他看起来并不像丁写玉那样打算戒掉这个东西。 “我的人最后传来了这个视频,然后就没有后续了……”褚枫冲着他的方向吐出了口烟雾,路行拿手挡了下口鼻,盯着烟雾袅袅中他那颗星目的泪痣看。 “所以你不觉得,”路行干脆放下了手,没什么情感起伏道:“现在放了我才是个正确的选择吗?” 褚枫弯了下唇:“可是亲爱的,你不是哀求着要我带你走吗?” 路行只是道:“但你不能确定我杳无音讯后苏现不会把枪口对准你父母的脑袋……”他顿了一下:“你看见了,刚刚就在伯母的身旁,白的红的就那么,‘砰’地……”他也学模学样的弯唇角,声音很轻道:“炸开了。” 褚枫的笑意隐没在了散出车窗的白烟中。 “所以你不否认我父母现在在苏现手上。” 路行摊开手:“谁知道,苏现又不会把他的行踪一五一十的回报给我听,如果不是这个视频我不会知道的比你多,但我确定他好像是一直在做些什么事……啊谁知道,你要不去当面问他?” 他歪了下头,想到了些什么,对着褚枫眨了眨眼:“你现在是要带我当面去问他吗?” 褚枫:“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路行就笑着道:“好巧,我也不知道。” 他本以为这么说褚枫会暴怒,但没想到褚枫捻着烟笑了起来,路行不明所以,表情也变得不再轻举妄动了——他变得面无表情。 红灯跳转成绿,后面的车辆按笛催促,褚枫随手按灭了烟并再次发动了车,似只是跟着车流开往没有根据的尽头,漫无目的只顾前行,人也看起来漫不经心,路行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冷声道:“放我下车。” 褚枫曲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笑着道:“让我带你走的可是你自己啊。”他口吻亲亲热热的,散下来的额发搭在眉骨上拖曳出了一抹晦暗浓色。 “小路啊,你可有够善变的。” 这句话像某种信号,路行心里突突起来,在他意识到这是因为车子猛然提速而造成的一瞬心率失衡,手先一步扶住了前台,在惯性下他上本身俯冲向前又被快反应的稳住,路行甩了甩发晕的脑袋,匆匆扫视过的一眼车窗外景像都被拖长变得的失焦,他看褚枫不要命地横切进前面两个车身之间,又急转地开向了右车道,追着红灯的尾巴过线,逼的转弯口的那辆大巴忙忙地按响鸣笛。 路行背脊紧贴上椅背,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狠拧眉骂道:“疯了吗你!” “小路。”褚枫反倒叫他一声,舔了舔后槽牙道:“后面那辆车咬着我不放呢。”路行没空去看他口中说的咬着他不放的车,他只见褚枫每每都踩着交通法则的边缘开他这辆性能中规中矩的黑皮车,把大马路当作了赛车道,车身上下颠簸的他面色发白,一些不好的记忆裹着血腥色在他脑内尖叫着拉响警报,每一个活跃的细胞都在说着“危险”二字。 路行从自己下唇咬了块死皮下来,他“呸”地吐到一边,嘴里尝到了点血的腥味,突然就笑了:“如果你想死的话……” 他从来都没有和人细说过那场车祸,当时的后车胎被打爆,方向盘在手也不管用了,他猜当时车子一定像个破洞的气球,在高速上飞旋着侧翻成了一堆瘪瘪的废铁,安全气囊弹出,但他按着黎乐的头趴下了,只感觉四面八方的挤压要把他肺里的空气都挤压出去,黎乐那小子倒是爽快地晕了过去,而他不是,他能感觉氧气流失,自己的血滴滴答答也不知道是从什么部位流下来的,反正好像哪都在疼,所以他也分不清是疼痛更难忍,还是窒息更致命,那时候昏厥对他来说都成了一种奢侈,他多想头一歪就掉进黑甜的世界,也是那时他才发觉自己的求生欲是低于常人的,是痛死流血死还是窒息死,就没想过动动身体求生,反倒是黎雉的手下扒拉开这堆废铁,把他挖了出来,他接触到阳光的刹那便昏了过去。 他后来从阻隔剂的副作用清醒过来,也只敢在夜晚去回想那一幕幕,摸到自己皮rou的温度,还有延绵到手肘细褶的青色血管,他觉得自己单薄像片纸,都会恍惚自己存活与否。 大概是很久了,他的状态不对劲,而洗清一盘的错杂思绪后,他便可以把自己的无动于衷归根于麻木。有一个早晨,他再次回到他们身边没多久的时候,他能想起的一些事情还是断断续续,他记得他问过许砚非——他觉得许砚非最面善。 “我这样下去可以吗?如果一直都想不起来的话。” 许砚非说:“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也不是会让人开心的记忆。” 他觉得许砚非说的不是心里话,果然,许砚非将研磨出的咖啡兑进牛乳里,轻轻搅拌着又道:“但如果你能想起来的话,我会很开心。”“也可能,你又会觉得那其实不是那么令你糟心的记忆呢?” 这话说的假。 他的大半生都在和他们纠缠,不和他们纠缠的另一半生在和生存纠缠,无论是哪一半都无比糟心。他恢复记忆开心的是他们,他没在那场车祸里死去,开心的也是他们,就好像他们比他还在意自己一样,讽刺的要死,因为明明他糟心的想死的源头就来自他们。 但现在这个时刻,路行突然就无可避免的脑子里全是那四个糟心死的脸,他很想共情当时车祸的自己,把人生看穿,死亡的领域是黑甜的梦境。但是他做不到,他糟心的七上八下,感到无言的愤怒,连奔赴向死亡都不那么平静而纯净。 他现在想,他还不知道许砚非有没有安全到家呢。 于是,他舔了下唇被咬破皮出血的伤口,继续接着上面的话道。 “如果你想死的话…先找个路口把我放下来。” “别拖上我。” 路行的侧脸映在车窗上,说不出的冷凝。 “我还没活够呢。” 随后,他察觉到,褚枫的车速,慢慢降了下来,最终,这辆车拐进了一条不知名的巷子,停了下来。 他坐在副驾驶上平稳呼吸,褚枫探身过来了,摸上他的安全带像是要为他解开,路行瞥见褚枫侧身的动作,快他一步反应,“啪”地就一巴掌扇在了他的侧脸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用的力气大不大,反正意思到了,褚枫沉默着受了这一巴掌,然后为他解开了安全带,路行少了层束缚,更大动作的扭身反手就抓住了褚枫的衣领,他低沉着声音道。 “你的车技真令我大开眼界,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刚刚在想什么,但是我得告诉你如果你刚刚动了一点歪念头,我敢保证,苏现的枪口真的会对准褚先生和褚夫人的头,他没什么不敢的。而你,你不会想不到这点,但是你刚刚做了什么?”路行像是不可置信的反问道:“恐吓我吗?” 褚枫低着头不回答,路行瞪了他一会,没趣地撒了手,拍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开,然后反身去开车门,他试了一下,发现能打开了,正要推开出去的时候,身后却突然袭上来了份热量,一只比他更加修长的手抱住他的腰身拉回来,一并把刚开了条缝的车门合上。 路行看横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吐出口浊气:“如果你还有点理智在的话,你就该知道,我说让你放我下车,那是要求,还是威胁。” 路行觉得自己留有余地了,他可真不想把“你父母在苏现手上”这种话挑明了说,弄的他像是什么不法分子。 “我知道。” 褚枫脑袋埋到了他的颈窝间,路行被他抹了发胶的头发弄的那块皮肤觉得刺刺的凉,他忽然就想到这人原来是有点自然卷似的,学生时代蓬松柔软,但不好好打理就会呆毛乱晃,放在现在,不抹上发胶梳理应该是会很没气势的。 还有肩膀,也比他记忆里宽阔,摸到他手背到手指长而有力,手心贴上来就能整个覆盖掉他的手背。 “就一会儿,最后一会了,你别动……接你的车马上就会跟过来了。” 可能是他们亲密过的原因,路行从褚枫的低语中明白了些什么,他想着褚枫说的“我知道。”眨了下眼睛,也轻声道:“你其实,什么都知道,是吗?” 褚枫只是道:“许砚非没事了,你不用急着赶回去见他……给我留一点时间。” 不用再多说了。 路行听他的话,安静地由着他抱着自己的腰。 “我是真的很生气,我觉得我要被逼疯了,怎么做都行不通,不管是别人的阻拦,还是单纯我们两个之间,我找不到一个可行的办法,这个人那个人,就连你,你都在逼疯我,尤其是你,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觉得是谴责,所以我特别生气,控制不足地去怪你,还想去恨你……” “但其实你说的都是事实,我觉得那是谴责,只不过是因为我本就良心不安……可我还想着是你的错,是你们的错。” “我知道你让我带你走是在说假话,我听了还是觉得假话太伤我心了,但是我后来想,就算是假话又怎样,我带你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我会比以前对你还要好,你会再次对我敞开心扉的,我是这么想的。” “可就想五年前,我把事情想的很简单,丁写玉让事情变得复杂,而现在,是苏现,用不同的手段,做着同样的威胁的戏码。” “我可能是真的生气到有些不正常了,我刚刚什么都不想去想了,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但是没关系,这次你在我身边的,所以开去哪里都可以,地狱还是天堂,你都在。” “我都做好一了百了,破罐破摔了,但是你说我发疯要去死,就一个人去死。” “啊,你不愿意,我忘了,这次,你和着要逼疯我的苏现是同伙,你不是我的。” “再然后,我感到后怕,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刚刚忘乎所以了,所以你把我叫停下来,比起我失去了你这件事实,我先是窃喜我停了下来。多险,差一点,我可能就真的失了心疯了。” 而这点窃喜让褚枫意识到,他失去了,也不配再拥有。 他总是把自己放在一个受害者的身份里,就好像两人的关系里,被威胁逼迫的,情感指责的他最伤心最难过,到恨不得去死。又或者他们是什么烂俗狗血剧里被千百方阻碍不能在一起的主角,需要一点悲剧色彩,突破重重阻碍,携手相逃,前方要么是海阔天空,要么就是万丈悬崖。殉情也是为了体现他们的至死不渝。 可这并不是殉情,路行让他一个人去死,他还要拖着一起死,那就是自私极端主义的谋杀,没人会为他喝彩。 而且,他其实并没有这样孤注一掷的勇气,他脑海里勾勒的蓝图悲壮灿烂,但现实他会为一句叫停而窃喜万分,所以只不过是他的自我感动。 就好比很多年前,他让路行跟他一起去国外,跟他一起走吧,路行当时拒绝了,他没有多伤心,自己走了,后来的思念如狂,却也没有动找回他的心思。他大概就是这样的人,是一个不那么勇敢,但执念深重的人,这样的自己,在和路行的每一次接触都会更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卑劣,而他一直不愿放手的原因,也只不过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不堪而已。 路行对他说的话虚虚实实,唯独在评判两人关系之间,可能带有激怒钓鱼的成分,但是说的是完完全全正确的——他喜欢他,但没那么喜欢他,在喜欢他的这件事情上,任何一件事都可能排到前面,他永远不是他的首选,为了其他的事情,”喜欢“这种情感,他还可以暂时剔除出去。 其实那点喜欢,在普通人身上就够用了,但是对路行来说就十分不够看。 他怎么好意思,捧着那点喜欢,还洋洋自得,标榜他是深情款款的。 所以…… “来接你的车到了。” 他松开了手臂。 “你该走了。” 我不配带你走。 路行打开了那扇车门,他站在车外,忽然俯下身望着里面的褚枫道。 “褚枫。” 褚枫向他凑近一点:“什么?” “你别喜欢我啦。” 褚枫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好,我知……” “如果你不想再被我利用的话。” 褚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急忙道:“你可以利用我。” 路行站直了身子,微微笑着道:“但是我不想了。”“对我来说要成负担了,虽然这么说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感觉真讨厌。” “像戴了一条很紧的项链,都要变成项圈了。” 路行道:“所以你别喜欢我啦,放过我吧。” 他轻声道:“也放过你自己。” 褚枫沉默了下来,直到在路行转身要离开都觉得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开口了。 他问:“你会对他们说让他们放过你吗?” 路行目光游离,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我好像真没说过……”褚枫知道自己不该,没资格,但是还是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但路行接着道:“因为他们都不会让我有说出这句话都机会。” “他们不会做选择题。” 路行声音淡淡,眼睫垂落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了街边静静停着的,等待他的那辆车: “也不让我做选择。” 在车内人按耐不住要冲下来之前,路行最后想起了什么,对着褚枫道:“你不用担心你父母的事。苏现不会对他们做什么的,那个视频看起来恐怖了一点,但是我告诉他让他别乱来了。” “你告诉他……” “嗯哼…”路行没再多说什么,只最后对他笑了笑,眉眼弯弯道:“你会安全接到伯父伯母的。” 他转身,背向了他,一边走一边卷自己身上过长的衣袖,拉高了卡在手肘处,那一截细白明晃眼球,褚枫克制不住地开门下车,他张了张口,“路行”的名字压在舌根下,怎么也吐不出,手扶着车门,也是再做最后的克制。 他最后看着路行弯腰上了那辆车,期间没有回一次头。 然后车子开走了。 把许砚非安顿好,丁写玉就手抄口袋下了楼,他感到口袋里的震动,手一摸摸出了个通讯器,他戴到自己的耳朵上,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然后手指边在大开的笔记本上划动,边缓缓吐出一个字。 “说。” “我砚哥哥的状况还好吗?” 那边声音甜蜜,油嘴滑舌,苏现久违的把“砚哥哥”这个称呼用上,倒是恶心了一把丁写玉。 “你砚哥哥听见你的声音就很不好了。” 苏现在那头笑起来:“那你可离他远点接我电话。” 丁写玉听见他口里哼着小曲,随口道:“心情很好?” “能不好吗,我马上就能摆脱褚枫他爸他妈——我可真是受够了,大费周章把他们从褚家追杀里救出来,要不是哥哥,我真懒得理他们家那点内斗道破事,虽然哥哥说的很在理,但是…啊,对了,我还很快就能见到哥哥,我跟mama说了让我回国读书,虽然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啦,也只是通知他一声。” 苏现道:“mama总不能这么不解风情吧。” 丁写玉面前的笔记本屏幕跳转了两下,随后变成了苏现躺在躺椅上晃啊晃的画面。 丁写玉轻轻咂舌,不悦道:“你别随便黑我的系统。” “放心吧,我不是为了看你,你别紧张。”苏现从躺椅上无骨猫似的滑下来,凑近了点镜头,蓝色的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在屏幕里无限放大,看的丁写玉战术往后仰。 “你把我哥哥藏哪了?怎么没被你拴在裤腰带上?”丁写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摘掉了耳朵里的通讯器,苏现盯着他慢吞吞的动作,忽然往后仰,整张脸露了出来,是面无表情的,然后勾了点唇角往上扬,用开玩笑的口吻道:“你不会真把他藏起来了吧。” “还是……”他眼里丁点儿笑意也无。 “你把我哥哥…弄丢了?” 另一个口袋里的终端机震动了起来,丁写玉看见上面“钟三傻”的备注,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苏现晃眼看见一个“钟”字,然后他看见丁写玉那张以面瘫出名的脸,在短短两秒中,从放松的眉眼倦怠变得紧绷而唇线平直。 钟明洛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说是一条狗!一条狗!” “他妈的你那个追踪器我追踪到的是一条流浪狗!” 听起来他还气急败坏的锤了什么东西:“那条狗脖子上绑着你的追踪器,还有一张字条!cao,化成灰了我也认得这是路行的字,他写让我别欺负狗,动狗的一根毫毛就死定了,还让我带回去养着作伴得了,但是他妈的,他妈的就是不见他人的踪影!” 说着,丁写玉和苏现同时听见了一声犬吠,比钟明洛声音还大。 但是丁写玉和苏现都像是呆愣住了似的,没一个人回应钟明洛的话。 苏现忽然想到他临走的前一天,他还搂着路行的脖子撒娇,说不想离开他,害怕他不在眼前就消失不见了,他就黏糊糊的,路行也就由着粘人,但是当苏现半开玩笑半真地问他,向他求保证:“哥哥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他想想,他想想,路行当时说什么来着。 啊,路行他说,他说…… 他什么也没说。 路行就只是摸了摸他的头,然后侧过脸,把嘴唇贴上了他的嘴唇,于是他没有追问下去。 而路行,其实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