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摇

    “过年加班没有回家？”荣睿随意的问。

    “嗯，是的，先生。”哈士奇回到。

    手机一亮，荣睿看了一眼就放下了，过年还要加班，确实有点可怜，不过，关自己什么事呢？荣睿抬起头晒了晒脸，沿着胡同漫无目的的溜达。

    这一片是老城区，他们用来过年的四合院是荣睿爷爷奶奶的老房子，跟荣家住的地方不算很近，现在是荣睿的大伯一家人住着。不远就是南锣鼓巷，一到年节总是热闹非凡，虽然离得近，荣睿倒真没去过，反正这半天左右无事，他溜达着也就去了。

    一路上说不上人潮汹涌，也是人声鼎沸，各种各样的小吃零食沿街摆开，荣睿随便选了一瓶酸奶举着边喝边走。

    “先生，您和您的家人一起过年吗？”

    手机又响，荣睿喝完酸奶扔进垃圾桶，找了一家像咖啡店一样的小店坐下，虽说已经算是初春，但天气还不是很暖和。

    “嗯。”荣睿回了信息。

    这个人……是谁呢？荣睿又想，看他在论坛发帖的内容和语气，都隐隐约约让荣睿觉得有些熟悉，他在过往的经历里搜寻，却没有找到哪个国人朋友跟这个人很像的，要说是童尘的话，又没那么一样，至少，在荣睿的印象里，童尘在他面前的时候应该不会这么克制拘礼。

    那可是个见到他就发sao的家伙。

    不过说来，这也是他看中童尘的一点。哪个dom不希望自己的sub平时冷情冷性，见了自己就摇头摆尾呢？

    “真羡慕您。”那个人又说。

    荣睿拿着手机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随手拍了一张餐桌上的摆台鲜花，发给对方，过了一会儿才又说：“加班还能挣钱呢，过年要开心。”

    看到荣睿发来的照片，童尘心里开始发慌——荣睿拍鲜花的时候把店名logo也拍了进去。荣睿回国时间短，他并不知道他所在的那家店正是后海有名的艳遇夜店，可童尘是知道的，难免就会多想。

    时间还早，照理说没有人这个时间去猎艳，但如果是跟人约会呢？

    之后的几次见面，荣睿的态度一次比一次冷淡，好像多说一个字都是奢侈，虽然说沐烟渚他们都坚称荣睿喜欢自己，但那也是建立在以往发生的事情的基础上，分开这四个多月，他是不是认识了新的人？

    童尘越想越心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发出信息：“先生，我可以做您的奴隶吗？”

    收到信息的荣睿蹙了一会儿眉头，正犹豫怎样回复，家里老人来电话让他回去准备吃午饭了。

    算了，冷处理吧，荣睿想，也不知道对方什么人，上来就这么聊天，都不知道这是什么风气，他关上手机揣进裤袋，走路回家去了。

    童尘发出信息其实就后悔了，他知道荣睿为人，想象对方看到自己这么孟浪，一定不会理会，果然，荣睿当下没有回复。他陆续又发了几条信息，解释自己是如何通过论坛了解荣睿，又说了自己的一些情况，最后说希望荣睿可以考虑网调。

    陪着叔伯兄妹一起吃了年夜饭，又围坐在一起看了一会儿春晚，荣睿可算是有时间翻翻自己的手机。

    年假股市停盘，荣睿手机里其实没什么可看的，但是关于上午跟“哈士奇”聊到一半的话题，荣睿心里总有些若有若无的牵绊。他之前设想对方若是童尘的话不该这么冷静，没想到才加了好友三天就来约调，这行事作风倒跟童尘异曲同工了。

    荣睿拿出手机看“哈士奇”连续发来的好几段话，他自说自话了一两个小时，一直到发现荣睿真的不回，才没再说什么。内容也就是详尽的解释了在论坛上看过荣睿的照片，知道荣睿在纽约圈子里是一个风评很好的dom，也知道他回国，地理位置在小蓝上标注的是北京，甚至还知道荣睿不久前失恋——听MSN群里其他管理员开过荣睿的玩笑，知道那些人曾经教唆群里的小sub们都赶紧上手去追。之后又说自己没有主人，也没有恋爱，当然更没有隐婚，sub属性是必然的，跟荣睿的性癖又很接近，所以想问能不能有发展之类的。

    后来的几段话底气又明显不足起来，从“做我的主人”慢慢变成了“约束我的性欲”，那人说起自己欲念很重，从少年时起就是这样，本以为青春期一过就会变好，但事与愿违，经济独立以后也看过心理医生，那医生不了解小众文化，又没有医德，不仅没有帮他疏解心结，反而嘲笑他是泰迪转世。他自己尝试过自律，但是他的性瘾在心不在身，如果有主人严厉要求他，他反而能很好的控制自己，一旦没有了dom的约束，就只能依靠器具。

    “器具伤身……”童尘打出四个字，又删掉，重新写，“我有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用cb锁，后来发现用太久会出现勃起障碍，就不敢用了，想着如果将来再也没有dom要我，我再用……”

    荣睿借口热，推开客厅的门到院子里找了个墩子坐着，拿着手机继续看。那人说，他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未来，他害怕会被人抛弃，所以不敢要承诺，幸而现在年轻，样貌也算是可以入眼，他可以追求一个他喜欢的人，可是将来呢？再过十年？二十年？青春不会永存，感情就一定会长久吗？如果他一个人枯萎老去，还则罢了，如果他再次被人抛弃呢？如果连他也放弃自己，那到那个时候，自己会不会是一个被人玩烂的，求着别人别人都不会上的脏东西，只配被一把贞cao锁锁死，锁到失去所有跟性有关的能力，成为一个麻木的、机械的，玩具。

    性很重要？性是最重要的？

    荣睿很想反问，但他也知道，对方其实想表达的不是这个。他之所以将性和感情捆绑，完全是因为他掉进了BDSM的情境里，没能脱身出来。

    夜风很凉，荣睿拿着手机看天边的云，年三十的天空没有高悬的明月，星空在城市的灯光下面也暗淡失色，层层叠叠云在高空飘摇，他突然想起一首老歌。

    “风停了云知道

    爱走了，心自然明了

    他来时躲不掉

    他走的静悄悄

    你不在我预料

    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怕爱了找苦恼

    怕不爱睡不着……”

    手机那头的那个虚幻的人，渐渐在荣睿的想象里和童尘重叠在了一起，鬼使神差的，他给他回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