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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

    沈清河亲眼目睹了沈轩将许晏宁推倒在地的全过程,顿时瞪目欲裂,他上前一步扶起许晏宁,而后以极快的身法闪身在沈轩面前一把掐住沈轩的脖子将他高高地举起。

    沈轩彼时只会些三脚猫功夫,沈清河自幼被沈之俞手把手教导,年纪轻轻就已经练就了一身本领,因此他根本不是沈清河的对手。

    “放……放手……”

    沈轩感觉自己几欲窒息,扑腾着腿挣扎。

    许晏宁见状顾不得掌心的疼痛,扑倒在沈清河脚边,“住手!快住手!清河,不要这样!”

    沈清河血气翻涌,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看着沈轩胀红的脸慢慢松开了手。

    沈轩一经得救,连滚带爬地缩在角落,忍着肺部要爆炸的感觉,大气都不敢多喘,尤其是沈清河那腥红的双眼让他感到后怕。

    “阿轩,你没事吧?”许晏宁刚想上前照顾沈轩却被沈清河死死攥住手腕。

    沈清河逆着光背对着许晏宁,一字一句下了死命令:“不许去!”

    “放手!”沈清河手劲极大,许晏宁根本无法挣脱。

    “我若不放呢。”沈清河说出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利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每一把刀刃生生插进的都是他自己的心。

    沈轩趁着沈清河无暇顾及他,抓住机会逃也似的离开了柴房。

    “阿轩……”许晏宁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轩逃离的背影。

    沈清河松开了他的手腕,犹豫道:“你就……那么喜欢他?”

    许晏宁从未与人发生过正面冲突,也根本不会吵架,但这一次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底气直视沈清河的双眼。

    “是。”

    一带一丝犹豫,他坚定地说道。

    沈清河轻撩了一下额发,没有让许晏宁看到他不住抖动的唇瓣,他故作无谓之态,以哼笑声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苦闷,“哼,你喜欢谁都与我无关。”

    许晏宁不愿和他共处一室,转身欲走,却再次被沈清河执拗地拽住衣袖。

    “你又要作甚?”

    沈清河别开脸,不说一句话,只是固执地拽着他的衣袖不放。

    许晏宁见不得他这个样子,沈清河从小就这样,他太熟悉了。

    二人幼年时其实关系非常好,沈清河特别喜欢缠着许晏宁,每天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哥哥,哥哥地叫着。吃饭必须哥哥陪,走路必须牵着哥哥的手,连睡觉都要钻一个被窝,尽管被许氏多次阻止,却仍旧执拗地要双手抱着哥哥的腰,闻着哥哥身上淡淡的桃花香才愿意睡觉。

    谁要是不让他和许晏宁在一起,他就执拗地拽着许晏宁的衣袖不发一言,就是不松手。

    没人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欢也很珍惜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哥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想和许晏宁在一起。

    他的哥哥实在是太单纯善良了,明明根本不会爬树,一到冬天却早早为小鸟絮上窝,连幼鸟受伤都会泪眼汪汪地为它们包扎。

    他从小就喜欢极了许晏宁那真挚清澈的眼神,喜欢到除了自己不愿那双眼眸里再映出其他人的样子。

    可不知不觉,他渐渐觉得那双清澈的眸子染上了些许阴霾,他的哥哥离他也越来越远。

    第一次他与许晏宁有了嫌隙是因为他放学回家亲眼目睹尧宇在后花园手把手教许晏宁写字,尧宇同他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经常来沈王府做客,但朋友是朋友,哥哥是哥哥。当时他狠狠地推开了尧宇,像护眼珠子一样紧紧地抱着自己心爱的哥哥,许晏宁那时目光呆滞,虽然没说什么,但从那时候起他就同沈清河疏远了。

    而真正意义上同许晏宁疏离,想来就是从许晏宁拼死救回沈轩开始吧。

    那时,他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许晏宁和跪在地上泪流不止的沈轩,第一次生了想让沈轩消失的念头。

    他一直认为许晏宁是非常懦弱的人,需要被人保护。

    可为什么他能做到不顾自己的安危冲进火海救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要是他沈清河有危险,许晏宁也会这么奋不顾身地救他吗?

    他妒恨许晏宁对别人超出对他的关心,所以当许晏宁一醒过来,他便故意离许晏宁远远的。

    少年人面对自己在意的人总是抹不开面子拉下脸求对方来哄自己,他在心底打着小算盘,想着也许他的冷淡会让许晏宁感到不适应,他盼着许晏宁来哄他,求他,这样他就原谅许晏宁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没等来许晏宁的求和,却等来了沈轩的趁虚而入。

    许晏宁苏醒后非但半点不怪沈轩,反而和他一见如故,仿佛多年未见的亲兄弟一般越走越近。

    夜里,他故意不去找许晏宁一起睡,没想到的是许晏宁却一次也没来问他为什么不找他一起睡了。

    渐渐的,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差,白日里沈清河要上学堂读书,下了学还要去校场练功,他端着架子不肯低头,因此除了日常问安两人几乎没有再多的交流,而这反倒给了沈轩可乘之机,与许晏宁越走越近。

    一天深夜,沈清河从校场回来意外撞见许晏宁和沈轩在桃花树下深情相拥,二人不知说了什么,许晏宁先是犹豫了一会儿,而后羞赧地凑近沈轩,轻吻他的额头。

    沈清河就是在那时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一股不可言说的力量破土而出,他没有像以前一样冲出去将许晏宁护在怀里,因为那般羞怯的许晏宁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知道,许晏宁是真的喜欢沈轩,从那天起,他的脾气也越来越喜怒无常。

    他发誓再也不会在那棵桃花树下练剑了,因为幼时,就在那棵桃花树下,他练剑累了,许晏宁会拿起帕子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而他也会高兴地舞个漂亮的剑花,朝着许晏宁露出最真的笑容。

    他想牢牢地抓住许晏宁,可许晏宁却一门心思扑在沈轩身上。

    沈轩多次表示很感激许晏宁的救命之恩,愿为沈王府竭尽所能,跟随沈之俞出征前线,同士兵出生入死。就在刚刚,沈轩都能为了自己的前途亲手将他许晏宁推在地上,这样昭然若揭的心思,他真不明白许晏宁为何看不懂。

    大概爱情真的会让人迷失自我。

    二人沉默半晌,谁也没有开口,直到沈清河闻到熟悉的桃花香才发现许晏宁靠在了他的肩上。

    许晏宁想像小时候那样环抱住沈清河给与他安慰,他明白沈清河是为了他好,刚才是他太过意气用事。但是沈清河现在正是窜个子的时候,他已经没法将他圈在怀里。

    沈清河身躯一僵,回过神来已经将许晏宁整个人紧紧拥在怀里,他害怕许晏宁反抗因此搂得很紧。

    许晏宁没有反抗,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随后将头埋在他的锁骨处,闷声道:“清河,对不起,刚才是哥哥的错。”

    沈清河将他受伤的手握在掌心,血迹已经干涸,但留下了一道暗红色的痕迹,他感到痛心,爱怜地舔舐。

    舌尖轻舔之处又痛又痒,酥酥麻麻的感觉让许晏宁无所适从。

    沈清河没有再多说什么,为许晏宁简单包扎伤口后便离开了。

    他马上就要跟随沈之俞去战场了,临行前他甚至不敢抬头看许晏宁的眼睛,因为再多看一眼,他怕自己所有的伪装都会被击溃。

    一月后,沈清河十三岁生辰日那天,他和沈轩收拾行装跟随沈之俞进入了军营训练。半年后,他们三人平息了多个部落,沈之俞劳苦功高,在朝堂上也算是一家独大了。

    再后来他们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而那日的争吵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许晏宁和沈轩都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有再提起。

    三伏天出征时最是难熬,沈轩怕热,许晏宁每次为他送行时都会红着眼眶将自己亲手做好的桃花羹交给沈轩,还叮嘱他食盒里有冰块镇着,快些吃掉云云。然后用最小的声音说出一句难以启齿的“我等你。”

    只是许晏宁不知道,沈轩最不喜欢的食物便是桃花羹。

    这些在外人看来是公子和仆人亲如手足,可只有沈清河知道那是许晏宁不为人知的爱恋,别人听不到,但他太了解许晏宁,仅凭嘴型就知道他说了什么。

    那时他已贵为少将军,许晏宁为他准备行装时只有简单的一句:“唯愿清河阵前多斩敌寇,展我国威。”

    从那时起,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恨许晏宁。

    恨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已经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更何况是恨。

    直到,许氏被沈之俞逼着服毒,他暗中救下许氏,沈之俞去了之后,一向不声不响的沈轩主动找到了他。

    那是他无法想象的画面。

    那天,沈轩抱着喝醉的许晏宁来到了沈清河面前。

    沈轩自从进了沈王府一向是做小伏低,不争不抢。他身材瘦弱,比同龄人要矮一头,处事作风却一向成熟稳重。以前他不会武功,身子骨弱,底子又差,可愣是凭着过人的毅力学了一身武艺,手执一刀一剑,自愿在阵前为沈之俞和沈清河断后。

    所以当沈轩抱着许晏宁出现在他面前时,要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而更让他吃惊的是,沈轩开口的第一句竟然是:“我在酒里下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