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二）

    周粥掬了一捧水。

    水从指缝溜出，他垂着头，面色苍白得可怖。他维持着这个呆滞的姿势，突然一拳砸向门板。喉间喘发着急促的嘶嘶声，直到拳骨处流血才停手。

    他不耐的甩了甩血珠。

    回去肯定要被骂了。

    他把涂满红颜料的校服扔进垃圾篓，咽下厌恶。敛眉踹开卫生间的门，抽出洗手台旁的纸胡乱擦了两下。

    周粥将嘴角往下压，把塞在裤腰里的白体恤扯出来，温吞地捡起包，红通通的杏仁眼一看就是被欺负了。

    假装听不到旁人的指指点点，他慢悠悠地走回家。

    “喂，前面的小朋友。”车停在他旁边，摁了摁喇叭。

    任仙吊儿郎当地笑，“嗨，还记得我吗?”

    他无意识地捏紧了书包带。眼神懵懂地看着他。

    “嗯……”

    任仙看到他滴血的手，指了指副驾驶位，道：“上车。”

    周粥把包放到腿上，脊背挺直，系好安全带后端正地坐在副驾驶位上。注意到他的目光，周粥咬了咬下唇，怯生生地垂下脑袋。怕血染上坐垫，他把手裹在体恤里，用力吸了吸鼻子。

    任仙极轻地笑了下，他很适时的抖了抖身子。冰冷的手抚上后颈，顺着发隙向上深入头发。

    他靠过来，亲了亲周粥下颌。很冰，很软。

    眼眶就真的红了。

    有些薄茧的拇指拭过眼眶，任仙吹了吹他的眼睛，抿着唇笑：“小朋友。”

    周粥一下子有些窘迫，眼眸里波光粼粼。任仙似乎很喜欢笑。

    任仙把他裹在衣服里的手拿出来，舔舐伤口。

    周粥身体一僵，想要抽回，无奈对方握得太紧。

    “为什么……?”

    他掀起眼皮，懒懒道：“口水消毒。”

    周粥不说话了，虽然他觉得理由有点扯蛋。盯着那双桃花眼，发现他的左眼皮上有一颗淡色的痣，时隐时现，很性感。

    “不哭哈，带你吃烤鱼。”

    任仙一吻他的手背，转而放开握上方向盘，冲他比wink。掠过窗口的风吻过他的唇，贴上了周粥的面庞。

    他移不开目光。

    故作可怜换取他的一丝同情，一个轻描淡写的吻便失了心跳。真的，很卑劣啊。

    “以后我接你上下学，想吃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嗯……有比赛的话，会先通知你。”

    “……比赛?”

    “嗯，业余爱好是赛车啦。”任仙偏头，挑眉，“感兴趣吗，请你看呀。”

    周粥呆呆的看着他，任仙蓬松的发在风里鼓动，在他心里炸开柔软的白云。

    “好......”

    ＊＊

    任仙站在柜台前，扫了一排饮品，最终挑了一札鲜榨椰汁。袖子略绾，露出一截白腻的手臂。乌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辫，只留几缕垂在额前，如一位贵公子在挑选红酒。灯光虚浮，周遭不安分的乙烯小分子乱窜，熏得周粥面色酡红。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任仙，突然庆幸自己今天被找了麻烦，耽搁了些时间才恰好遇见任仙，就所有的失去在此刻得到偿还，心满意足。他暗暗捏了捏自己耳垂。可恶，怎么一看到任仙就手脚发软面红耳赤啊，难道他心脏有什么问题吗……天啊。

    任仙突然转身，凑到周粥面前，有些好笑地拍拍他的脸：”真有意思......你脸红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唔......你想喝些什么？草莓汁吗？你好像很喜欢草莓。“

    周粥被他吓到，差点原地跳起来。反应过来自己的毛躁，手指不住交缠扭动：”不不不不用了......我想喝葡萄柚绿......“

    任仙点完单，见他低垂着脑袋恨不得找个地洞的样子，忍俊不禁。好奇地点了点他头顶的发旋。

    ”怎么还结巴了？在我老家，都说有两个旋的人很聪明。真不知道你这呆呆的样子聪明在哪。“

    周粥羞耻愈加。

    任仙见状不再打趣，牵起他搅成一团手，问道：“要加葡萄柚籽吗？这样会很酸。”提到酸，他的细长的眉微皱。周粥却是摇头：“没关系，葡萄柚绿就是要酸酸甜甜的。”他自下而上投来的眼眸晶莹温润，其中干干净净，不知酸楚为何味。

    任仙心中一动，微微叹气，不明白为什么那种人可以生出如此干净的孩子。

    “那好吧，等会可不要扔给我喝。”

    “才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