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次日起床，裴留书的状态看上去一点也不像醉过，却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彦凛想找机会告诉裴留书事情的来龙去脉，再顺便问问他是怎么看陶杰和温夏的，然而今天又有几个采访，有人进来化妆，采访和采访之间又要换衣服，安娜也总是在旁边盯着，实在是找不到机会。

    下午又要去音乐节的场地踩点，由于不是正式彩排，裴留书就没让安娜跟着跑一趟，只是叫上彦凛一起。

    他这次连唱两首歌，第一首缓慢，第二首略带节奏感，但都是消沉的曲调，现场的工作人员上来问灯光舞美这样搭行不行，裴留书盯着那个绽开的图案沉思了一下，说：“能不能改一下，我觉得这和我的歌有点不太搭配……抱歉。”

    “啊！该抱歉的是我们……”工作人员连连点头哈腰，C市同期还有另一个音乐节，两个音乐节互相竞争，自然是不敢怠慢了好不容易请来的嘉宾，“我们素材库的背景很多的，方便的话您跟着我们来看一下用哪个比较合适吧？”

    裴留书倒觉得对方没必要这么客气，他温和地点头答应，最后决定用一个几乎静态的水面倒影，灯光改成涟漪状的微光加白色追光，舞台两翼的灯屏也暂时撤下去。确定好之后裴留书来到观众席的位置看效果，彦凛正坐在前排中央的位置，裴留书走过去坐到了他旁边，“怎么样？”

    “比刚才的合适。”彦凛说，“要帮你拍照看效果吗？”

    “好啊。”裴留书说，“全景和近景都拍点。”

    这时候音响也调试好了，歌曲的伴奏放了起来，整个舞台随着裴留书的音乐律动，彦凛专注地看了一会，眼睛里面全是映出来的、涟漪一样的光，他说：“表演那天一定会很好看。”裴留书很高兴他会这样说，眼睛里面都亮晶晶的，彦凛望着他弯弯的眼角，又忽然道：“我订了今晚的西餐，你愿意跟我去吃饭吗？”

    裴留书又看了一会灯光才将视线转到彦凛的身上，他有些惊讶，一起吃个饭而已，从小到大他们两个都干过千百遍了，但是这种正式的邀请却从来没有过，以前裴留书帮别人写情歌的时候，对方告诉他两人约会的场面中好像就会有这么一个环节，裴留书总是笑着夸赞浪漫，然而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的心里却只有怀疑和警惕。

    “……怎么这种表情，哪一家西餐啊？”裴留书问。

    彦凛报出一个名字，确实是当地很有名气的一家店，预定都要支付一定的费用。裴留书别扭了一下，“要是我没时间呢？”

    彦凛像是并不意外他会这样说，平静地问：“跟别人有约了吗？”

    裴留书反应很快，“不一定是和别人有约啊，说不定有什么突发的别的事情呢。”

    “如果有突发事件我就陪你回来。”彦凛看着他，笑道：“所以你答应了。”

    ……没有理由不答应，但是这个笃定的语气真的很让人生气。裴留书低下头，装作不在意地蹭了蹭裤缝上的装饰物，磨蹭了半天说了句：“算是吧。”

    /

    到了晚上，两人一同去往餐厅，食物酒品的味道没得说，室内的环境也很好，餐厅就建在海边，靠窗的位置潮声涨落。

    裴留书来的时候戴着渔夫帽和口罩，彦凛将位置订在餐厅的最角落，裴留书的座位的一侧是窗外，面前冲着彦凛和彦凛背后的墙，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也被认出来了，彦凛的餐刀切割到一半，忽然压低声音说：“后面有一桌，好像有个人在拍。”

    裴留书纹丝不动，“拍吧，反正我们的‘亲密照片’已经不少了，你是我生活助理，只要不抓到正在接吻，媒体编又能编到什么程度呢。”

    彦凛看了他一眼，接着又将视线转去盯那只后置摄像头，拍照的人也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立刻歉意地连连俯首，看样子是粉丝而非恶意偷拍。彦凛摆摆手，示意无所谓，然后继续低头吃饭，裴留书都不在意的事情他又有什么好紧张的。

    没想到过了没多久裴留书又问：“你是因为怕被拍到所以没有要求在桌上摆玫瑰花的吗？”

    这种情调拉满的西餐店总是情侣约会的圣地，双人桌的桌面中央几乎都摆着玫瑰花，彦凛笑了笑，“你好像特别喜欢玫瑰啊？”

    “倒也没有，就是有点好奇。”裴留书低着头细嚼慢咽。

    “其实订餐的时候对面听到是两位用餐，接着就问了两位客人是不是情侣关系。”彦凛不紧不慢地说，“我如实回答了，所以没有吧……如果你喜欢的话就现在叫人来摆上。”

    “不要。”裴留书迅速说。

    彦凛望着裴留书的表情暗暗叹气，试着转移话题：“这块羊肩rou味道不错。”

    “嗯。”裴留书闷闷地发出这样一声。

    “还要添酒吗？”

    裴留书终于抬起眼睛来，“你想再灌醉我一次吗？”

    他这样说，只能证明他记得昨晚喝醉以后发生的事情。彦凛沉吟一会，说：“我真的只是帮安娜姐拿披肩的时候恰巧撞见了温夏，她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我不帮忙的话她真的就被陶杰……”

    “提她做什么，我是说另一件事。”裴留书轻声打断。

    另一件事……彦凛想了起来，也不知道裴留书的脑回路是怎么将这种近乎乱性的事的顺序排在前的，像是经过了一番思考最终下定决心，然后认真看着裴留书，“你真的想那样吗？”

    裴留书的表情温柔冷淡，他双肘支在桌面上，一手垂着握餐叉，另一手叠在拱起的手腕上，审视一般望着彦凛，“我不能吗？还是你觉得我不会？”

    “我没有这个意思。”彦凛将自己的后背靠在椅背上思索许久，接着握住旁边的高脚杯喝下去大半，“今晚就要吗？”

    这样的回答在裴留书的意料之外，他打量着彦凛的神色，笑回道：“这么不情愿吗？还要喝酒壮胆。”

    “……我只是没想过。”彦凛想了想，然后低声说，“但不是不可以。”

    “为什么同意？”裴留书追着问。

    这有什么好问的。彦凛被裴留书绕来绕去，竟然也有点想笑，于是他也不正面回答，转而问裴留书：“你为什么会想这样？”

    “也是解决需求。”裴留书很确定地答。

    彦凛能从他的眼神里面猜出什么意思，即使裴留书很少正面抱怨，但彦凛知道他总是对自己分化成Omega这件事耿耿于怀，男性Omega和女性Alpha除了在两种特殊的生殖周期中身体会发生变化，其他的时间里和Beta性别几乎是一样的。

    “那……我就给你解决。”彦凛摆出与他有来有回的态度。

    裴留书眯了一下眼睛，像只野猫本能地在洞察未知的危险，可他从彦凛的那张脸上实在是看不出更多。难道他真的就这么同意了？没理由啊，本来彦凛也是享受的那一方，换做别的Alpha应该也很乐意睡一个条件不差的Omega，可反过来的话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他想了想，装出一副说定了的样子道：“好啊，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去买点用的东西。”

    “……也对。”彦凛根本没有怀疑，被提醒了之后自己也考虑起来，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片刻后他用拳头抵在自己的鼻子下面清清嗓子，又小声问了一遍：“你今晚就要吗……”

    他这幅样子搞得裴留书竟然也跟着心底痒，他笑着倾身向前，“不一定——剩下的酒都留给你？”

    彦凛目光游离了一下，最终看向裴留书，低低地说：“好。”

    /

    从餐厅出来，彦凛真的开始琢磨着去哪里买润滑剂，他们找到一家街道偏僻人又少的便利店，裴留书怕被人认出来，所以只能在外面等着，便利店外有一排抓娃娃机和扭蛋机，裴留书盯着机器里面的东西看了一会感到无聊，于是兑了几个币玩起来。

    彦凛出来的时候看到裴留书的怀里抱着一只毛绒小羊，他问：“花了多少币？”

    “十几个吧，运气不好，那个爪子总是碰倒就甩掉。”裴留书闷闷不乐地说。

    彦凛笑了，带裴留书回到大路上打车回酒店，一回到房间他先是跟安娜汇报，安娜回了个“收到”，也没有其他的事情要补充，彦凛就关了手机，转头问裴留书：“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嗯……你先吧。”裴留书盯着桌子，有点走神地说，彦凛也没有磨蹭，直接脱了上衣，走进浴室里。

    桌面上摆着他们今天带回来的东西——幼稚的玩偶和包装就很暧昧的成人用品摆在一起，荒唐好笑之余还有一股莫名的心悸。

    裴留书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忽然站起身来开始解身上的衣服，脱到只剩下贴身衬衣的时候他向浴室走去，浴室的门果然没锁，他打开走了进去，在彦凛惊讶的目光中走进淅淅沥沥的水中，张开双臂拥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