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夜
纪玉河按年数往前翻旧账本,竟捕捉到不少关于段正青的蛛丝马迹,只是最晚的也停留在十几年前。 账本上记载着他的每一笔开支,以及在天和园投入的资金等等。 他把这些相关的开支抄录下来,揣在兜里,反复回想猜测,最后得出结论——段正青在年轻的时候捧过戏子。 若有所思地坐上黄包车,满街的霓虹灯广告牌争着挤进他的眼眶。回到家时,天还没有黑透,纪玉河看见段正青独自坐在吧台喝酒,留声机里放着他听不懂的外文歌。 他嘘住下人,蹑手蹑脚回到房间,洗一把脸,抹上一层薄薄的雪花膏,对着镜子端详自己,越看越觉得标致。 他是唱旦角的没错,可心底里从没把自己当女人。哪怕被师傅硬掰了几年,他迫不得已装出样子,心里头却愈发明镜似的,反倒不剩一丝疑惑。他就是个男人,纯纯正正的男人,不管他爱上谁,谁爱上他,他都不以女人的身份爱他们,而只是以他自己。 他不像阮凤楼,人在戏里,下了台还是娇娇柔柔的女儿相,始终捏着嗓子说话,好像被鸡啄了一样。 假如要他客观评价自己,一副骨架轻小,脸上五官柔和,皮rou完全包裹了骨骼,总体确实秀气,他承认,可他也有一对小虎牙,不咧嘴看不出来。小时候和师兄弟打架斗殴,他不逞狠,只是被逼急了,他一口咬掉对方的鼻头。 他想如果自己从小也跟那些少爷似的骑马打球,或许现在已经长得高高壮壮,而非如此一副任人揉捏的模样。 可惜有的人,生来就是跪下的,哪怕直得起腰,也直不起膝盖。 他抿起嘴,最后对镜顾影自怜一番,换上件法兰绒睡袍,香喷喷地下了楼,蹭到段正青怀里。 段正青顺手搭上他的屁股,没有说话。 纪玉河觉着气氛还算到位,便顺势在他腿上扭道:“洋文我是听不懂,叽里呱啦又没滋没味,不如把这留声机关了,听我来唱一段小曲,给你解闷,免得这同一张脸在你跟前天天晃,都晃腻歪了。” “劳烦提醒,否则还想不起腻歪。”段正青把酒杯一推,两只手牢牢拖住纪玉河,一颗脑袋埋在他的胸前,深吸了一口气:“香成这样,给死人上妆都涂不了你这么些脂粉——说吧,不许狮子大开口,我让你提前标上价码。” “定价权在你的手里,我哪敢讨价还价。” “嘴上说着不敢,这里怕是早就什么都想过了。”段正青抬起手指戳他的太阳xue。 “我想什么,我能想什么?不过想给你唱段小曲解闷罢了。”纪玉河亲亲他的下巴,“胡子都刮不干净。” “那你想唱什么?”段正青反而来了劲,非要拿下巴蹭他。 他试试探探咬着耳朵:“长生殿?” 长生殿,十几年前段正青在天和园听得最多的就是长生殿。 “好啊。”段正青闻言,轻声应答,双手却使劲狠掐住他的胳膊,将他从高脚椅上拽下来,又从后面抱着,直带到客厅的落地镜前。 他那身睡袍本身就松松垮垮,这下直接顺着滑到了腰间。 纪玉河有些吃痛,笑着推了一下。 段正青却推也不动,一手掰住他的脸,一手掰开他的腿,叫他在镜子前继续顾影自怜。 纪玉河敏锐地觉出他不痛快,不敢问,哼哼唧唧装可怜。 隔着裤子,他主动迎上段正青的蠢蠢欲动。 “长生殿,你喜欢么?你喜欢,我就唱给你听……” 段正青紧闭嘴唇,不由分说硬捅进去,摁着肩膀就干。 纪玉河向来知道自己在段正青身前,是承受一场单方面的欺凌。性是权力,段正青有权力,段志初不全算有,因此和段志初偷情,他既付出,也享受,两者不平衡,也算得上平等。 尽管向来知道,他还是委屈出了哭腔:“嗯……你这样弄我就唱不了了……” “唱不了也给我唱。” 他忽然猜疑段正青是在为某些他此刻并不知情的事情发怒。 一大颗眼泪啪地砸下来:“死生……嗯,仙鬼都经变……” “直作……天宫并蒂莲,”段正青把纪玉河转过去,从背后弄他。 “才证却长生……生殿里盟言。” 停住,又将他抱起来,抱上楼,在床上接着干。今天这一出好像是尤其漫长,怎么也走不到终点。纪玉河叫得嗓子都哑了,两条腿合都合不拢,到最后他终于愤然开口:“有种你就他妈的cao死我。” 段正青这才轰然倒塌,山似的压下来,压在纪玉河身上,仍是硬着,并不说话。 纪玉河只得服了软,抓起他的两只手掌,放在自己的屁股瓣上,自己夹着微微动作,又轻声说:“求你了,你cao死我。” 他咬着嘴唇,从背后勾住段正青的肩膀:“我真是受不了了,你就泄在里面,求,求您了。” “叫我什么?” 纪玉河忽然不知道怎么想的,头一次脱口而出:“爸爸,爸爸…” 段正青抬手就捏住他的下巴,似乎又要暴怒,然而半晌之后,他不气反笑,就这么把纪玉河搂在怀里,深深地吻了一口,几不可闻地说一句:“小东西。” 纪玉河被他的喜怒无常吓得快要遭受不住,委屈得低下头哭了起来,起先是几行泪,埋在段正青的肩膀上,湿哒哒晕了一片,后来干脆就鼻涕眼泪一齐涌出,他又抽泣又呜咽,好在忍住了,没有哇哇大哭。 哭完这一遭,段正青是彻底被他逗乐了。 他虽然没有抽离,可是忽然就晴空万里地开口:“本来今天想说什么?” 纪玉河抽着鼻子:“我想拍电影。我也想让你捧我。” “就为这事?”段正青又来了兴致,“你怎么突然想起这出了?” “我就回去一趟,看见以前那些师兄弟,红成角儿的,都唱到海西大剧院去了,花篮直铺到家门口,天天梳着油头,穿着戏装拍照,还上了报纸,我就想,我也想有人捧我。让我也风光一回。” “虽然我唱不了戏了,可是看到那些电影院上的广告牌…” 纪玉河脸蛋红彤彤的,不知是为了自己刚出口的那些话羞愧,是今日种种,还是单纯身体遭难,而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总之他看起来既狼狈,又可怜。 段正青看着他这副模样,终于缴械。过程漫长,结尾也并不敷衍,他忽然凭空生出许多蛮力,攥着纪玉河两只细手腕,几乎要将他捏死,接连又捅了几十下才完全xiele。身下决堤似的,头脑却轻轻飘荡,如凌太虚。 一边将纪玉河抱下来,他一边于心中暗自掂量,要捧出一位电影明星,倒也并非不可行,然而成本很高,又难保他究竟是不是这块料。因此他先不下定论,只是转移了话题:“海西大剧院的老板可是日本人的打手,我们已经结仇很久了。” 纪玉河把脑袋埋在被子里,似乎也出了声,呜呜咽咽的并不成句。 段正青从床头柜里抽出一只方巾,折起纪玉河的两条腿,去擦拭正在汩汩流出的液体,可是擦了又擦,总也擦不干净。白的混着红的,蹭了他满手。 “跟我这么久,还是纸糊的一样,没弄几下就出这么多血。” 纪玉河嗓子哑了,鼻子也堵了,闭着眼睛,权当装死。 半晌后他突然回魂似的开口:“你那叫弄几下,肠子都快给你拽出来了。” 段正青已经泄过一次,此时平心静气,几乎可以立地成佛。他明显感受到纪玉河疼得发抖,便抬起他的屁股,将两只手指伸进去,微微撑开,等秽物几乎流干净了,才拿方巾小心擦拭,最后揉成一团,扔在地上:“你师傅说,你最恨的就是唱戏。” 纪玉河不敢答话,段正青却是耐心,一根手指还在里面慢慢地转,一边拉开抽屉,没有找到药膏,于是按铃唤小齐进门。 纪玉河抓起身旁的枕头将头蒙住,闷闷道:“我以为你爱听戏。” “谁告诉你的?” 纪玉河隐隐约约觉得他又要变脸,干脆一股脑儿交待:“我回天和园,恰好撞见账房老李家的小李掉了一串金钥匙,我捡起来还给他,就瞥见你的大名。” 段正青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了,于往事的犄角旮旯里,似乎真扒出这么个金钥匙来,印象不甚清晰。这都是细枝末节的事,偏巧就被纪玉河瞥见了,就像他偏巧被段志初领回家似的,世上哪有这么多偏巧? 他刚出生的时候,皱巴巴像一个猴,现在却长成了一个狐媚子。 妈的,就该趁当时还小,把他一起毙了。 暂且放下思绪,段正青将纪玉河打横抱起,隔着皮rou摸他轻细的骨骼,忍不住又在他脸颊上乱咬:“你真是天生卖屁股的材料。” 纪玉河听着就来气:“那你就是天生做王八的种。” 段正青今天的确反常,在纪玉河张口就要唱起长生殿时,他又惊又怒,以为是往日的鬼托生找他来了。 起初是心虚多疑,恨不得当夜就把纪玉河折腾死,可过后又实在瞧那一张漂亮脸蛋懵懵懂懂,可怜见的,不像来讨债,倒像来还债。 因此即使他这句气话过分刺耳,段正青此刻也选择不去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