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英雄救美
和张可约定的项目最后期限到了,王丹妮带着一队人整理了项目的所有材料,准备下午的详谈。她路过办公室去看宋含玉,虽然是例行检查员工有没有在摸鱼,但王丹妮对部下实在宽容得很,这样一遭,只是单纯想看宋含玉在干什么。 宋含玉完成了工作就变得懒散,虽然工作室总是按时来、按时走,但王丹妮之前多次路过他的办公室门口往里面瞧时,总是看到这人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发呆,嘴巴和眉头都轻轻皱着,像在生闷气。 但王丹妮总觉得宋含玉不是不高兴.......这个感觉实在没由来,她只能想到那个闷热的夜晚、觥筹交错的酒会、背着宋含玉的那个陌生而英俊的男人。那人同宋含玉的关系应该并不一般,但王丹妮不好意思过问,毕竟她和宋含玉关系虽然不错,但还远没有到可以互相讨论私事的程度。 宋含玉之前寡言,从内到外都透着无趣和闷,可能是他长相可爱,又有南方水乡带出来的柔软,因此显得忧郁而脆弱,而不会阴沉生冷。王丹妮知道他很要强,是坚韧的小草,什么都说好、什么都说可以,也怎么都不肯失态。倒是那晚,不大一样。 王丹妮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宋含玉从沉思中回过神,眼眸也抬起来。他看到王丹妮,先是慌了一下,显然是意识到了自己在工作的时间发呆,忍不住羞愧。只是对方并不计较,出声询问:“含玉,我们下午要去电视台,一起吗?” 宋含玉也算项目的一位主要设计师,按理说也是要去的,根本不必询问。只是他到底资历尚浅,整个项目的完成实际上还是多亏了几位前辈的指导,主要便落一等,稍次一些。而且宋含玉在除设计工作外的事情上总是热情度不高,大家也都知道他的性子,看他年纪实在小,便包容了去,并没有一定强制要求他参加。 王丹妮显然cao心得最多,也是心疼宋含玉多一些,对方似乎没什么朋友,平时不见联系,更何况在这个对对方而言全然陌生的城市呢。那晚的男人,王丹妮听张可提起过,确实是一个难能可贵优秀又温柔的男人,还是和宋含玉是校友....... 那晚的情形其实一直叫王丹妮印象深刻,她直觉出了些什么,但是宋含玉显然不按常理出牌,不给她继续遐想的机会,静默几秒,又拒绝了。王丹妮看他圆润的大眼仁,怎么看怎么无辜可怜,长叹一声,拐弯走了,心里实在纳闷。 宋含玉的后背陷入柔软的沙发,空调风正对着他的脑袋,把整个脸吹得冰冰的。那个亲密无间的夜晚早已是一周前的往事,恍若昨日,宋含玉之前未曾想过,这段感情居然会由自己亲手斩断。他不想欺骗自己,看到陈息的脸,其实还是不舍喜欢比起怨恨多一些、一些的。只是陈息.......陈息应该要像那个被他退回去的戒指一样,变成自己的过去式。 戒指或许会找到新的主人,那么陈息也将迎来他全新的未来时。他们之间那段感情最好的结局便是如自己最初设想的那样,终止在他们离开校园的那天,从此天涯不再过问。宋含玉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他想自己未来或许孤单终老,或许能找到一个真正爱他心疼他愿意迁就他的人。陈息,陈息的选择似乎比他多一些。 “叮咚。” 手机响了一下,宋含玉意识到自己又莫名其妙走神去想陈息,不免对自己有些无语。他去抓小桌上的手机,它的外壳被吹得冰凉,在暑气极重的季节,摸着还算舒服。宋含玉近来没什么事情做,这会应该没什么人会来他的办公室,宋含玉偷偷脱了鞋,把脚踩在沙发上,像只娇懒的猫。 那个小孩已经成了他微信的置顶,也不是宋含玉特意设置的,只是这人比宋含玉想象的话还多,也比宋含玉想象的更有趣。对方和他似乎同在一个城市,每天早午晚的问候从不落下,还时不时会和宋含玉分享趣闻、一些有意思的小店。 宋含玉想着,自己可能是无聊太久了,居然会和一位有伴侣的人聊得如此亲密。但他又觉得自己想太多,这个小孩明显对自己没有那个意思,问候的话语像是对老朋友,温柔亲密而不逾越。宋含玉想世界上总是善良多一些、好人多一些,他也实在不应当用恶意去猜想别人。 小孩问他下午什么打算。宋含玉也没觉得被冒犯,他对隐私这种事情总是半知半解,不大在意,这个全新的微信加的大部分是客户或者职场上的前辈或同事,他也没有特意设置朋友圈的权限,全然把朋友圈经营变成自己的树洞。 宋含玉想了想,说自己下午都在工作室,近来工作完成了,也就没什么事情做。那边似乎静默了好一会,宋含玉迟迟等不来回音,便想着去休息区接一杯冰咖啡。他脚才刚塞进鞋子里,手机又来了信。 小孩叫他好好休息,却发了好些个委屈兮兮的表情包,宋含玉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被逗笑了好一会。那小孩又说,今天会下雨,让宋含玉记得准备把伞回家。宋含玉回了个知道了,眼睛却看着阳光灿烂的窗外,心里吐槽这又是一个受天气预报影响而瞎cao心的人。 宋含玉没多在意这个插曲,在休息区吃了午餐,就回办公室工作了。张旸前几天发来了导师的通知,亚太平面设计展在接下来两个月内开始全面征集作品。张旸倒是知道宋含玉一向对这个作品征集极为看重,因为里头的评委老师有一位是他仰慕数年的偶像,宋含玉不拿回原来的微信号,也不打算重新加好友,张旸这个活在他新世界里的老人,毕业了还得继续为他cao心。 宋含玉做了一个下午的图,整个房间里静悄悄只有空调运作的声音,他工作时又格外专注,直到酸着脖子肩膀从椅子上起来,才意识到外面世界已然狂风大作,天色阴沉。宋含玉一看手机,时间早已过了下班的时刻许久,他握着手机看向窗外,内心大感不妙。 没片刻,宋含玉甚至桌面都还没收拾完,外头乌云早已团团压来,霎时间烈雨飘洒,平时这个时候还亮堂堂的世界,暗得令人心惊。宋含玉只想到了小孩的忠告,不禁苦笑究竟是预言太准,还是乌鸦嘴太灵。 宋含玉抓着收拾东西的间隙给人去了条信息“你的通知还真灵,你是不是有朋友在气象局工作呢?”就跨着大步往楼下去。他是真的没带雨伞,收到通知时又没重视,现在只能祈求工作室楼下的公用伞还能剩下几把。 最后一把伞被匆匆赶来的前台小妹拿走了,宋含玉秉着女士优先的理念,也不打算去争什么先来后到。他望着没有任何要小趋势的雨,打起了晚上睡在工作室的主意。 小孩的微信这时候发送过来,他似乎在忙什么,大段文字里出现了许多错字、重复,宋含玉没细想,便依着对方的问话回答了。他突然感觉心里有股诡异的温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雨里,还是有一个陌生人向他传递迟来的关心。 “我有多余的伞,我去接你。” 宋含玉一愣,竟是没去探究对方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地址,不安感顿时席卷整个内心,隐秘的期待冒出头,他内心的温暖却更加灿烂。宋含玉捏着手机站在写字楼下的雨塔下,任由雨和风迎面而来。 对方似乎不打算接受自己的拒绝,宋含玉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到了哪里,要怎么回复才显得有礼貌.......他在这个城市没有多余的朋友,沉默的等待其实是一种默许,他不知道自己将要迎来什么,但是人是群居生物,他拒绝不了自己内心的渴望。 宋含玉呆愣好半天,才想起来他至今都不知道对方的姓名,总是小孩小孩地称呼对方。他难得有些羞愧,手指沾着细小的雨水打字,隔着风雨发过去。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含玉——” 熟悉的声音唤起宋含玉一瞬间的清明,他愣愣地抬起头,眼前站着的拿着两把伞的人不是他脑海里想象的任何一张脸,而是有一个星期没见的陈息。 他还是喘的,显然跑得又急又切,像是即将光临一场重要的约会,或是去见一个重要的人。宋含玉看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湿了一边的西装外套。宋含玉突然间找不到对焦的地方了,好半天才呐呐道:“有人要来接我了........” 可是他对陈息终究是了解的,对方只是拿着伞一言不发,坚定执着得令人心惊,宋含玉还是明白了。多么荒唐,他以为的新生新友,只不过旧爱披着的皮,冒充的话。宋含玉又体会到了当初皮囊被人一刀划开的感觉,雨很冷,他快被冻得瑟瑟发抖。 “对不起。”陈息盯着他,却不肯上前,任由不是笔直落下的雨水打湿裤脚、浸湿鞋袜,“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话音刚落便觉得这个刨白苍白而无力,又一言不发了。 只是宋含玉抖得厉害,陈息看着都心惊,他意识到自己又做错了,像之前一样,又惹宋含玉不开心了。但他现在还是担心宋含玉多于一切,这漫天大雨越下越大,短时间内不会停止。他张了张口,握着伞的手指倏然收紧:“含玉,我先送你回家好吗?” 宋含玉居高临下看他,他不知道陈息是不是又在耍小聪明,傻傻地待在雨里不肯挪位,是要叫自己心疼吗?但他到底还是心疼了,从对方湿漉漉的头发、脸颊、外衣、裤脚,这雨就像有连锁反应,渗透了陈息,也渗透到自己心里。 宋含玉叹了口气,猛地踩这雨水跑进陈息的伞下。那雨水不懂心疼,大力地砸在宋含玉身上,陈息只觉呼吸停了一瞬。等到他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搂紧了宋含玉的腰,开口的声音都变得生气:“为什么突然冲下来?” 宋含玉都被吼楞了,木讷半天才道:“我看你一直不肯挪地啊.......” 好在伞足够大,陈息的气息笼罩着宋含玉,混着冰凉而清透的雨水味,轰轰烈烈席卷宋含玉心里。只是几步距离,他便被陈息送上了车。宋含玉抓着安全带不知所措,不明白明明同样是毕业生,对方这么早就混到可以买车的水平。 陈息上了车,宋含玉近距离看,才知道他究竟被雨水淋了多少。陈息的座位被他身上流下的水弄湿一片,他启动车子时对上宋含玉的眼睛,不由一愣:“啊,这车是借的我同事的。” 只是陈息一说完就后悔,张可为他谋划的英雄救美的计划全然没有用上,反而自爆了家底——还是个买不起车的穷打工人。宋含玉似乎心情好了一些,竟然反过来安慰他:“没事,我相信你很快就会买上车了。” 陈息脸微微发热,呆呆踩了油门出去。陈息不敢把空调开太冷,怕宋含玉吹久了会感冒。车内好安静,陈息就光听空调发动机的声音和宋含玉的呼吸声,只觉得心脏满满的,甜蜜快要溢出来。他也没觉得气氛有不对,直到宋含玉不好意思地问了句能不能听些歌,才回过神来。 可歌哪有宋含玉好听呢。 陈息只敢在心里想想,明面上还是温顺地像小狗。下一个红灯到来,他伸手去捣鼓播放歌曲的按钮,只是悦耳的歌声还未响起,他先一步被宋含玉咕噜咕噜叫的肚子给吸引过去。 视线碰上,宋含玉脸红得像行走的番茄酱,甜甜酸酸,陈息不由得一晒。他又想起了那个荒唐的英雄救美的计划,于是便道:“含玉,我们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