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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为止

    梦醒了。

    路衍清睁开眼,身边一片空寂。他探探天色,约莫是寅时。这个时辰,穆子砚自然是不在他身边的。他几乎从不在此过夜。

    许是旖梦太过火热,惹得他出了满身虚汗,亵裤也被污浊染湿。更深露重,湿润的衣衫已然冷却,黏在身上很是难捱。他盖着绒毯蜷紧身子,却仍旧感知不到丝毫温暖。

    梦境的欢愉带给了现实巨大的落差。幻梦越是缱绻,现实便越发显得可怖。

    梦里真的好幸福,得以与阿闰心意相通,能听到他的安慰情话,能与其欢爱缠绵,甚至令他横生就此留在梦中,再也不要醒来的念头。但这一惊悚想法方才出现便被他后怕驱散。

    虽说现实中自己永远不可能坦诚地诉说爱恋,也永远无法接纳阿闰的爱,可至少如今阿闰是在自己身边的。倘若自己就这么死了,阿闰会如何呢?会不会永远活在他死亡的梦魇中,余生都无法解脱?

    说实话,性命于他而言并不重要。自二人分离,他被迫委身的那一刻起,他便恨不得就此长眠。倘若不是对阿闰的那一念牵挂,他恐怕早成了以草席卷成的一具白骨,无人知晓,无人惦念。

    可阿闰不一样,他有着大好前程,有着旁人永世无法企及的家世,有着俊朗的面容身姿,有着无与伦比的学识。他本注定不该与自己这样的人纠缠,却阴差阳错。

    他可以毅然去死,但阿闰却不能。他不能毁了阿闰。若他在阿闰最为惦念他的时刻死去,阿闰会变成什么模样呢?他不敢想象。阿闰就当做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公子,一切痛苦由他承受便好。阿闰定会有兴致消散的那一天,待到那日,他便消失在他的生命中,沉沦于梦境,如此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他轻叹出声。

    就让幸福留在梦中吧。至少在梦中,他可以暂时逃避一切忧愁,不顾后患地与阿闰坦诚相待。能在梦中以自己原原本本的纯洁身子与其结合,已是上天给予的莫大恩赐了。

    还是不要妄想更多了。

    天色渐明,他再度睡过去。可惜这次,他什么也没有梦到。

    路衍清清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唤小厮取水与浴桶。他浑身黏腻,急需沐浴洗净。

    他仰头闭眼躺于浴桶中,温适的水浸润全身,洗去了一身疲惫,仿佛能令他忘却无数烦恼。

    他长叹一声,低头随意瞥了一眼,正欲拿取浴巾擦拭身子,手却滞于半空。

    呼吸猛然急促,他惊恐地望着自己的身体。

    他……他的身上,全都是梦中穆子砚留下的痕迹。

    乳首的牙印,锁骨下方的红痕,小腹的印迹,尽数能与梦境中的欢爱场景一一对应。

    怎么会这样?自那日慌乱起,穆子砚便派人守着他的屋子,根本不可能有人闯入。更何况他在睡梦中从未感受到有人接近,也分明没有欢爱过的痕迹啊!为什么梦里与穆子砚交媾的证明会被带到现实?那不是在做梦吗?他……他真的是在做梦吗?那么,梦里的阿闰又是……?!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路衍清声色颤颤,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疼痛如期而至,嫩白的肌肤上瞬间落下一团殷红痕迹。

    他近乎呆愣地紧盯着那红印。

    难道,那些温柔体贴的话语,真的都是阿闰想对他说的吗?难道……阿闰真的如他梦中一般,深爱着自己,一点也不嫌弃自己吗?

    所以那根本不是梦?

    他不知道自己该感觉恐惧还是喜悦。他是该恐惧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还是该喜悦自己与阿闰两情相悦,甚至连遭遇幻境都在抵死缠绵?

    不,不对,梦境中的阿闰并不一定就是真实的啊!或许梦中的他是自己日思夜想幻化出的爱人呢?穆子砚从未向他提起过这些梦境,所以肯定不是他吧?但……但他二人相见的情景总是不够和谐,他又总对阿闰冷言相向。就算他真的经历过这些梦境,也没机会、更不敢提出这问题吧?

    那么……他或许能问问阿闰?

    倘若能从他口中得到肯定答案……穆子砚或许就会明白自己为什么百般退缩了。但与此同时,他们就可以梦中相见了啊?梦里相会,谁也见不到,也就不会再有风言风语了。

    所以,或许可以尝试着问问他?

    他隐隐期待着,却一整日都没能等到穆子砚,反而从鸨母口中得知穆子砚今日怕是不会来了的消息。听闻穆子砚近日的胡闹行径被其双亲发现,如今已被关在府中不允外出了。

    “我听说啊,只是听说,你可别当真啊。听说穆小少爷被穆老爷痛打一顿,连床都下不来啦!”

    鸨母面上满是关切,心中却恨不得穆子砚多被教训几通,最好是永远被严苛看管,不容许再靠近鸳楼半步,如此便挡不了慕卿在她手上的财路了。而且有这么个把柄在自己手里,还怕从穆子砚那拿不到点儿好处?

    “小慕你可当真着点儿啊,听说穆老爷为人正直,又位高权重,最看不惯我们这种风尘中人啦!要是让他知晓穆小少爷天天跑你这儿来,还想给你赎身,那不得……”她刻意做出一个极其夸张的抹脖动作,好似下一秒路衍清就要被穆府抓去砍头似的。

    她心想,就得把这后果说得严重可怕些,最好是让慕卿不敢出这鸳楼的门儿,让他永远不敢从这儿赎身!

    “mama,我明白。你不必劝我,我不会随他离开的。”

    路衍清苦涩一笑。他又怎会不知阿闰父亲的手段?他心知肚明穆老爷最恨他这种不懂上进、不知廉耻之人。若非几年前他与阿闰双亲那次不欢而散的见面,他或许也不会如此抗拒阿闰如今的追逐。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那毕竟是阿闰的父母,生他养他,是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人。路衍清虽没有经历过父母的疼爱,却深知家人是无可替代的。他不可能让阿闰为了自己与家人决裂。

    他其实并不很害怕。因为知道阿闰的家人根本没有接受自己的可能,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奢望过能与他的父母和睦相处的一天。自穆子砚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第一日他就在想,为什么穆家还没有派人来带他回去呢?是没有发现阿闰找到自己了吗?

    终于,这一天到来了吗?在他发现梦境真相,正想对阿闰袒露心绪的时刻?上天可真会戏弄人呀。

    他回到屋内,将整个人都埋入绵软的绒被中。不多时,蓬松布料被染得湿润,而被中人像是意图逃避现实般沉沉睡去,无梦安眠。

    不知过了多久,串铃声响。

    路衍清被吵醒抬起头,竟是穆子砚来了。

    他不是被打得下不了床吗?怎么……

    “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穆子砚快步走到他身边,想伸手轻抚他的眼角,却被路衍清转头躲过了触碰。他将脸埋在枕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狼狈模样。

    “哥哥,你答应过我会好好待自己的。你的眼睛为何这么红?怎么弄的?你……你哭了?是谁欺负你了?”路衍清听了心里一惊,他答应穆子砚的情形分明是在梦中!难道他当真能与他共处梦境?他这是在暗示自己,还是……?

    但等不到他的回应,穆子砚却是自问自答了。

    “罢了,毕竟你闭口不言,所谓答复也都是我自作多情。”穆子砚苦笑扶额,懊恼自己竟混淆了现实与梦境。但或许他也是在不经意试探吧。试探现实中的哥哥,会不会像梦境里的一样,答应他的恳求。

    路衍清愣了。穆子砚到底有没有经历过梦呢?原先他想过直言询问,可得知穆子砚被穆老爷教训,他竟有些恐慌,不敢再开口问了。

    或许是屡次生变,他觉得自己的思绪很是凌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又化为灰烬了。

    他偷偷侧过脸去观察,穆子砚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而且他衣衫严实,看不出哪有伤口。

    或许穆家并没有痛打阿闰以示惩戒,只是鸨母在危言耸听?但……

    他抬起脸道:“穆子砚,我想喝水。”

    穆子砚很是欣喜,认为这是路衍清态度软化的先兆。他立刻转过身走去倒水,却在走几步后忽然顿了一顿,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倒水再走回。看路衍清神情淡淡,他暗地松了口气,庆幸哥哥没有看到自己的异样。

    然而路衍清自他转身便一直紧盯着他,怎会察觉不到他与平日的不同?虽然他看起来并没什么异常,但走路的姿势却隐约有些怪异,走起来也比以往要慢上些许。路衍清看着他伪作轻松的神情,心想看来他受伤是真的。

    他接过穆子砚递来的水,垂眼浅浅喝了一口。

    “你的腿怎么了?”穆子砚心一慌,支支吾吾道:“什么?什么怎么了?”

    路衍清轻瞥他一眼,坐起身,将他拽到自己身前,干脆利落地一把拎起他的两边裤腿。只见穆子砚的腿上缠满了绷带,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渗血。他再掀起穆子砚的袖口,双臂的情形与腿的伤势相比更是好不到哪去。

    路衍清看着几抹鲜红,轻蹙眉,很是心疼。

    他抬眼望向穆子砚:“你跟人打架了?”穆子砚脸涨得通红,似乎是为路衍清蛮不讲理又毫无预兆的“轻薄”感到害臊,但面上又显现几分心虚。

    “啊……不小心,摔的。”

    “哦。”路衍清又垂下眼。他如此聪敏,又怎会察觉不出穆子砚的刻意掩盖?若真是跟人打架倒好了,那他也就没必要瞒着自己了。穆子砚唯一不会想让自己知晓的事,可不就是自家双亲对他救助一个风尘妓倌的坚决反对吗?

    “穆子砚,我……”那一刻,他是真的想开口问的,可话出口的瞬间便后悔了。他真的要问吗?若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能如何呢?难道真的如他想象一般,只能与穆子砚在梦中相会吗?

    而穆子砚若是知道了那些梦境都是真的,知道了自己的恐惧与不安,他真的能做到冷静面对吗?若他执意要将自己赎出去带回家,他又该怎样面对父母呢?难道真要为他这么一个yin贱的妓倌与他父母闹翻吗?

    “穆子砚,我想出去转转。”他已经被迫呆在这屋里好些天了,急需出去透透气,或许也能借此机会放松放松心情,待恢复心境,再去理清他们二人的纠缠。

    穆子砚犹豫了许久。他本是不想答应的,因为他不希望哥哥身体还没好全就跑去外面瞎转悠,更怕哥哥外出会遭人议论。但想到近日自己频频惹得哥哥不爽,被困屋内也不利于他恢复,更何况哥哥好不容易愿意向自己提出请求,便还是答应了。

    路衍清本不想让穆子砚与他同行,担忧他伤重不适,穆子砚却执意跟随,不肯让他独自外出。

    他给路衍清又仔仔细细上了遍药,为他准备好合适的衣裳,二人对相貌稍作伪装,一同出门了。

    街上很是热闹,四处是售卖新奇物件的商铺,吃食摊更是香气满溢。

    穆子砚想揽着路衍清一道走,毫无意外地被拒绝了。穆子砚退而求其次想与他并肩而行,路衍清却执拗不愿,只肯与他一前一后相隔适当距离。穆子砚有些小失望,但能看到哥哥心情好转,也算是很值当了。

    正想着,路边扬起吆喝:“糖葫芦,卖糖葫芦嘞!”

    路衍清身形一滞,下意识转头望了过去。晶莹剔透的糖霜包裹着大颗山楂,看着很是诱人。他想起阿闰当年活泼哭闹着窝在他怀里,向他讨要糖葫芦的场景,忍俊不禁。但想起阿闰此时此刻就在自己身后,便硬是将头转了回去,继续向前走。

    然而不出片刻,一串糖山楂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路衍清脚步一停,看向身边满脸害羞笑容的穆子砚。

    “哥哥,以前你给我买,现在我请你吃。”路衍清望进他的眸子,那里头尽是赤诚、欢喜与殷切。当年傻傻又乖巧的奶娃已长成大人了,几年不见比自己高了这么多,人也成熟帅气了好些。而自己却……

    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低头咬了一口。

    路衍清心跳得飞快,几乎压抑不住此刻的心动。

    酸酸甜甜,确实很好。

    他们四处转悠,度过了极度平和的几个时辰,是自重逢以来最为欢喜幸福的时光。

    但也仅此为止了。

    回程时,路衍清遇上了熟人。是鸳楼的常客。

    “哟,慕老板,今儿个怎么出来转悠了?那日我们…玩玩儿呀?诶,您这是……跟穆小少爷一同游肆?”此人瞄了眼跟在路衍清后头的穆子砚,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想是听了些传言,低声道:“慕老板你还跟这小少爷来往呀?你没听说吗?穆小少爷被打了!可小心,别被穆老爷……”

    这人没能继续说下去,他被穆子砚狠狠一拳揍到了地上。

    “你他妈胡说八道些什么!滚!”

    这人也知道穆子砚不好惹,捂着脸连滚带爬地跑了。但穆子砚能拦得住一人开口,却管不住众人的嘴。

    街边人低声窃语,尽管都是小声议论,路衍清却依旧隐约能听见“头牌”“sao浪”“鬼迷心窍”“沉湎yin逸”“家法”诸如此类的字眼。他察觉到那些好奇偷窥的目光,紧咬牙关,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他仿佛能看到无数人围绕着自己和穆子砚,举起手来指指点点。他仿佛看见了穆子砚被其父按在地上痛打的场景,仿佛能看到穆子砚躺在地上满身是血、呼吸微弱,却在清醒后第一时间执拗离家,艰难赶来找自己的画面。

    “都他妈闭嘴!”穆子砚牵起路衍清的手,二人迅速离开纷争处。待到安静地,路衍清低着头一言不发,随后轻巧掰开了穆子砚的手,退开几步。

    “穆公子,到此为止吧。”

    路衍清知道,其实一路上不断有人在注视他们。他们穿着上好衣料的锦袍,又有着即便做了伪装仍惊人的身姿相貌,更何况近日的流言蜚语正处顶峰,总会有人将他们认出的。

    其实提出外出前他就想过会遭人非议,却没想到外界对他二人的议论已到达此等地步。

    随口调侃几句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笑谈消遣,只会认为此等“丑闻”新奇又有趣。一面难求的头牌男妓和才貌双绝的富家公子,历经爱恨纠葛被家人痛殴拆散,多么惊世骇俗,简直百年难遇!

    他们又怎会在意事件中心者是否愿意被谈论?又怎会愿意去验证传言虚实?更遑论顾念被议论者听到调侃后会是怎样的心情。倘若穆路二人执意制止,他们说不定还会理直气壮地反驳:所有人都在谈论,凭什么自己不能?你们又为何要做出这些事惹人议论?

    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信口谈资,是风趣传闻,而对于被议论者,却可能是终生无法治愈的伤痛。

    路衍清暗自抹去眼角的泪痕,对眼前神情委屈的穆子砚重复道:“阿闰,我们到此为止吧。不要再缠着我,我会自行赎身,而你回家,好好当你的穆子砚。”

    穆子砚亦是眼中含泪,呆愣地望着路衍清。他从未想过路衍清再度唤出自己久违的名字,却是这般情形。

    “哥哥,你别不要我,我给你赎身,我们回家。我爱你,我只要你,我不要当穆子砚,我只要当你的阿闰。”他慌张上前,拦腰抱住路衍清,以一个极度别扭的姿态将头埋进他的胸腹。

    “阿闰,别这样……”路衍清极力想从他的熊抱中挣脱,穆子砚却抱得死紧,不肯路衍清远离他半步。他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言语平静:“阿闰,或许你并不爱我。”

    穆子砚赤红着眼从他怀中抬头,满眼伤痛。“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阿闰,那时你走丢,害怕、伤心、孤独,而我突然出现,作为收养保护你的人,让你产生依赖感是很正常的。但这不是爱,你不爱我的。那日但凡换个人这么做,你也一样会喜欢他,那不是爱,你懂吗?你或许,只是把我当作了你的兄长。因为我们分别多年,所以你才产生了误解,对渴望重逢保护我当是渴求、喜欢我。那并不是爱。”路衍清打断他。

    路衍清极力说服穆子砚,也意图说服自己。他希望相信穆子砚并非真的爱自己,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离开。

    “不是这样的!”穆子砚痛苦地皱着眉,满眼不解,不解路衍清为什么不肯相信自己的情意,为什么不愿信任自己。“哥哥,那日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跟别人走!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所以我才执意抓着你的衣服不让你走!我爱你,如果我不喜欢你,我怎么……怎么可能对你硬得起来!”

    路衍清被他这么一番毫无顾忌的天真告白惊得一时语塞,他着实没想到穆子砚竟会想以欲望之词来证实自己的欢喜。

    “你……不是这样的,阿闰,不是有欲望就是喜欢的。照…照你这么说,那些嫖客……唔。”穆子砚气恼又憋屈地凑上脸,以唇舌堵住路衍清胡言乱语的的嘴。他胡乱穿梭搅弄,却被路衍清一口咬住,吃痛退开。

    “哥哥……我真的爱你,我真的喜欢你,我想和你每天亲吻每天欢爱,我只要你。我要给你赎身,我要同你成亲!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独属于我的!我不许任何人诋毁侮辱你,谁敢说你我就找人去揍他!我要和你永永远远在一起,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松开你的手,我们再也不分开!”

    路衍清看着满脸委屈捂嘴瞪视自己的穆子砚,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好为之心动。

    他心想,穆子砚真的好可爱,天真单纯、横冲直撞,像认主的狗狗一般热情忠诚。

    他何德何能,能收获如此动人的爱?

    他垂下眼,双眼热得发疼。

    他何尝不想与他在一起?可他不能。

    就算穆子砚的父母最终能接受他,他们就真的能永远在一起吗?他能容忍一辈子的风言风语吗?他能容忍外人异样的目光吗?他并非不相信穆子砚对自己的情意,并非不相信穆子砚保护自己的决心,可他不舍得让他面对这些。他明明可以做无忧无虑的贵公子,为何要被人肆意谈论取笑?

    难道真要让穆子砚为了那几年的相依为命,为自己的悲惨余生负责吗?他不过是收留了一个可怜小鬼,若是没有他,早晚也会有别人。他坚信穆子砚早晚会遇到合他心意、家世显赫的真正良人,到那时,他们会成亲欢爱、举案齐眉,甚至还会拥有可爱的孩子,日日平淡而幸福,那才是他该过的生活。

    所以……他们已经在错误的时间相遇,不该再错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