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寄托
五十四·寄托 五十分钟过后。 胡义天扔下满是血迹的钢管,对着眼前几乎毫无声息的尸体,又狠狠踹了两脚。 年锋瞥了一眼,正好看到他从巷口走出来,脸上还沾着没有凝固的血迹。 “给我一根。”男人吸了吸鼻子,随便用掌心抹一把脸上的血。 年锋把烟递过去,洁白的烟纸上瞬间沾染了血污,胡义天啧了声,叼着烟在身上擦了擦手,冲着巷子里啐了一口。 “啐,晦气。” 年锋没说话。 见他没反应,男人又挑了挑眉,问:“怎么,有心事?” “没。” “忘不掉你的老相好?” 年锋笑了两声,麻木看了眼从巷子里抬出来的麻袋。 上面的血迹触目惊心。 “事儿办完了吗,我有点困了。” 咚得一声,装着尸体的麻袋被扔到了后备箱里。 他是善还是恶,连他自己也有些不清楚了。 “啊,完了。”胡义天捏着烟屁股猛咂一口,“给你送回去?” “行。” 十几公里之外的地方。 手电筒进了水,光线开始忽明忽暗,在漆黑一片的集装箱里闪烁。 似乎是磕到了礁石上,整个集装箱现在是倾斜的状态,只在最后一角留了一小块可以呼吸的地方。 白承奕的脸漂浮在水面上,一起一伏,艰难地在这一小片空间里呼吸。 脚底下,被他撬开的一小角铁皮已经淹没在了深处,那个大小,根本不够一个人通行。 水压将他的胸口压变了形,很快就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 白承奕自嘲地笑了一声,却往嘴里灌进了更多的海水。 早知道这样,刚刚还不如让年锋一枪崩了他,也许还能不这么痛苦。 恐惧折磨得他疲惫不堪,呼吸声在耳边炸开,眼前闪过的是密密麻麻的幻觉,陆地,海滩,还有他未完的使命。 结束吧。 结束吧,他真的好累了,想歇一歇了。 白承奕闭上眼睛,然后慢慢吐气,慢慢吐气,缓缓沉了下去。 气泡浮在眼前,手电筒的光映照出一片深色的暗流,然后很快熄灭了。 他看着上面,看着他想到达却永远也到不了的地方,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年锋的身上。 在维护正义的道路上,他们才刚刚上路。 …… 发动机的声音轰隆隆响起,年锋没有朝后看,挥了挥手,拧开钥匙抖了抖。 他的房间很冷清,没有摆什么东西,甚至一点生活痕迹都没有,只有漆黑的一片,和陪伴他的明明灭灭的香烟。 “……回来了。” 他小声念叨着,走向卧室,顺手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掐了烟,没穿拖鞋没换衣服,直接撑着脑袋躺在了床上。 距离白承奕沉去海里,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躺了一会儿,他突然像想起来什么,猛地翻身下床,抄起外套就打算出门,但还没等迈出步子,他就停顿下来。 然后深呼吸一口,又跌坐回床上。 不管白承奕是死是活,他们之间也再不能有任何交集。 要是去问张乐营,张乐营一定会觉得他疯了,差点让所有的计划都前功尽弃。 况且现在是特殊时期,他必须要尽可能地待在胡义天的视线范围内。 年锋深呼一口气,把脸埋进掌心里。 更何况…他觉得自己已经知道结果了。 “……蠢,真蠢,真他妈的蠢。” 男人在黑暗中低声咒骂。 这种计划…怎么可能会成功啊。 他低低笑两声,笑得冷静又无奈,仿佛失去的不是他的战友,而不过是个和任务无关的普通人。 渐渐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埋藏在从指间渗出的泪水后面。 …… 日子很快又过去几天。 这天一早,警局来了个不速之客。 张乐营原本正在办公室里,和手下的人交流着什么,忽然听见了熟悉的高跟鞋声,顿时整张脸皱了起来,草草打发了那个人。 果不其然,那个人打开门的一瞬间,宋丽的身影立刻出现在门口。 “张乐营。” 女人声音比身子先进来,皱皱眉侧身让小警员出去,然后很快咄咄踩着高跟鞋进来,愤怒道:“你究竟在搞什么,到底给不给我解释了!” 张乐营抹了把脸,心道怎么又来,赶紧陪笑着回应:“我不是说了吗,什么事都没有,你怎么老是不信!” “胡扯!”宋丽气得重重拍向他的桌面,“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要突然结案,我这几天又去蹲点了周鹤之前的房子,发现那边竟然已经上锁了,里面还有声音传出来,分明就是还有人在用!” 说罢,她的视线在办公室里搜寻。 “年锋呢,你把他藏在哪儿了,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张乐营哭笑不得:“我藏他干什么啊,他这段时间有任务,不在局里。” 宋丽不管,在办公室里一阵乱翻,结果根本没找到什么想要的线索。 看上去,张乐营是真的受不了上面的压迫,已经结案了。 亲自上门还扑了个空,宋丽顿时更气不打一处来,大把大把抓着头发。 “你最好别让我抓住你在做什么。”离开之前,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张乐营,然后重重摔上了门。 “否则别怪我做出什么事情来!” “……” 张乐营看着一地的狼藉,又看了看她早就离开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郊区。 瘦弱的男人浑身是汗,脸上是不健康的病态苍白。 他浑身被绑了起来,胶带封住了嘴,为数不多的发丝沁满了汗水,薄薄贴在额头上,镜片后面的眼睛里满是恐慌。 “唔唔…唔!” 仔细一看,男人正是那天筒子楼里电脑前的那个,胡义天身边的心腹之一,四眼。 四眼是义胜会的技术型人才,负责义胜会的通讯,在之前的筒子楼里,那堆杂七杂八的机器是胡义天高价买来的信号基站,用于义胜会内部之间的通讯,避免出现走漏消息的情况。 可以说,四眼是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做着最重要的事,为了安全起见,连胡义天都不知道他的详细地址,但他没想到是,他自以为绝对安全的地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熟悉的地下室门口,光线透了进来,四眼瞳孔骤缩,惊恐地看着门外笑容灿烂的年轻面孔。 那个人,赫然是周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