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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你

    1

    3月30日

    我和他吵架了。

    都是他的错。

    3月31日

    他要去出差了,下下个星期才会来。

    我要不要去送送他。

    4月1日

    飞机失事了,人没找到。

    4月8日

    还没找到。

    4月9日

    他死了。

    ——刘岚的日记

    刘岚穿着雨衣,手里拿着一个土罐子。

    天上阴云密布,雨下得让人窒息。

    他看了看怀里的罐子,那是工作人员给他的,而里面装的是一捧泥土。

    虽然这土里面还不知道有没有陈轩的DNA,但他无心想这些。

    陈轩死了,可他还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

    飞机失事的地方离刘岚住的地方有些远,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他将罐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一旁是他上个星期买的橘子。

    其实刘岚不喜欢吃橘子。橘子有的特别酸,有的特别甜,扒皮的时候指甲还会染上色。

    可陈轩喜欢吃。

    他是特意买来赔罪的。虽然这个时候的橘子并不好吃,但放一放会变甜的。

    他明明都想好了的。

    买两斤橘子,陈轩出差回来就正好差不多熟了。到时候再卖个乖,他会原谅他的。

    明明他找了大半个水果市场。

    可他死了。

    再也吃不到了。

    ……

    刘岚呆滞地看着那袋橘子。

    他伸手拿了一个,扒开了皮。

    带着白色须茎的果rou露了出来,随即带着橘子有些酸涩的汁水。

    他的唇齿间弥漫着苦涩的味道。

    幸好你没吃,这橘子好酸啊。

    一个,两个……

    袋子里的橘子越来越少。

    窗外的雨还在下,越下越大。雨水扣搭玻璃窗上,像是安魂曲的韵脚。

    口中的酸涩绵延不绝,味觉早已麻木。

    视线被泪水浸润,逐渐模糊不清。

    他拿起最后一个橘子,强撑嘴角。

    “虽然有点难吃,不过你好歹尝尝吧。”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雨声在天地间回荡。

    2

    3月30日

    我和刘岚吵架了

    是不是我太凶了

    3月31日

    我要去出差了

    刘岚没来送我

    ——陈轩的日记

    我和刘岚其实是青梅竹马,小学初中都是在一个班。

    但因为高中我家出了变故,从一个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就和他慢慢没了联系。

    但我们却阴差阳错的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还分到了同一个宿舍。

    缘分像是爬满围墙的夕颜花,最终在出乎意料的地方缠绕在一起。

    明明小时候还是一起玩的同伴,长大了却不似从前。

    或许是因为我变了,但他却像故乡里的向阳花总是热烈阳光。

    其实用向阳花来比喻是不恰当的,他也有许多缺点。

    比如他是被爱溺大的,是温室里的晚开的花儿。

    在所有花都该凋谢的时候独树一帜。他开得娇艳欲滴,惹人怜爱,不得不让主人倾注十二分的爱。

    他放纵,娇惯,却又大方,可爱。

    他习惯在亲人面前撒娇,喝牛奶的时候会在嘴角留下一点奶渍,无聊的时候会玩手指。

    尤其是他开心的时候,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会盯着你,然后咧嘴一笑。

    阳光照过他细细的笑纹,风吹着他稍长的发尾。

    上帝轻吻他的脸颊,仿佛爱上他是理所当然的。

    就像他有许多追求者一样,其中也包括我。

    在我第一次在寝室见他的时候,在他说好久不见的时候,在他约我去看电影的时候就知道了。

    我爱他。

    人是视觉动物,一见钟情有很大的成份是因为脸。

    或许是少年爱慕,或许很早之前就已经芳心暗许,我像是驻扎在温室外的野草又或是烂了的花。

    阴暗催着我成长,嫉妒和渴望是我的养料。

    他还是那么美好,亦如当年。

    而我却被折断了腰,只得在地上腐烂。

    疯狂的占有欲要将我吞没,而我却不忍在他床榻前留下一个吻。

    圣洁的天使,我如何向你倾诉我贪婪又自私的爱意?

    如何给你带上我亲手给你奉上的枷锁?

    然后在占有你,填满你,让你在情/欲里无法自拔?

    不,我只能用那双充满虚伪的眼睛看着你,用伪装的温柔将你包裹。

    你会如同那群乌鸦一般嘲笑我吗?笑我的卑劣,我的不堪?

    my light of my life,fire of my loins.My sin,my soul.

    上帝,我何尝不想问?却又自私地不想知道答案。

    或许终有一刻时光回转,

    烂了的花也能轻吻枝头。

    我期待着,却又迟迟不肯迈出第一步。

    “我想写诗

    可所有文字在你面前俯首称臣

    而我在对面

    捏着笔

    茫然的

    无措的

    却又想起什么

    泼墨似的天空是丹红色的

    带着白色浪花的海是碧蓝色的

    少年追逐风筝至天边

    浅色瞳孔映照拔根而起的大樟树

    要不我送你束花吧

    她生长于某个不知名的寒冬

    娇嫩的

    靡费的

    宛如那个时代

    直到银色的子弹将天空画出一条线

    打破那个静谧的白夜

    她逃了

    银白长发铺接在纯白色的雪上

    玫瑰色的眼眸显得罪恶无比

    少年的夏与她相遇

    她惧怕他的炽热

    却贪恋他的美好

    他心悦她的纯洁

    却痛恨她的冰冷

    雪化了

    余下一地肮脏的污水

    她死了

    耳边是躁动不安的蝉鸣

    我捡起她的尸体

    那是一双空洞的眼睛

    现在我把她送给你

    不为什么

    仅仅因为这是我的宝石

    算了

    还是写诗吧”

    ——陈轩没送出去的情书之一

    3

    3月30日

    我和他吵架了。

    都是他的错。

    好吧,其实有我的错。

    可是他凶我诶!

    今天晚上不理他了。

    3月31日

    他要去出差了,下下个星期才会来。

    我要不要去送送他。

    不要,他昨天都没来哄我。

    算了,还是去看看吧。

    我只是去附近买咖啡,可不是特意送他。

    ——刘岚的日记

    能再见到陈轩,我还蛮惊讶的。

    毕竟我和他已经三年没有联系了。

    不过他好像变了好多。嗯……怎么说呢?就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虽然好像听别人说过他家发生了变故,但是这变化是有些大。当然也可能是太久没见了,忘记了。

    不过能再见到他,我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他很多小习惯没有变。比如说思考的时候会找个地方坐下,然后十指交叉,这好像是福尔摩斯的招牌动作。吃饭如果吃到喜欢的菜的时候,眼睛会微微眯起,然后趁人不注意多吃两口。如果被人发现,他会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就好像他什么都没有做,其实耳朵早就红得不像样子了。

    而且他还是很喜欢吃橘子。只要看到有卖橘子的,就会走不动路,犹豫再三后还是会买。如果当时正逢与朋友出门,他会先暗暗记下位置,然后等事情了解后再买。

    他每次吃多了,上火了,也不会哼哼。只是会用舌头轻轻地抵住破皮的地方。从外面看,腮帮子会有一点凸起。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肚子坏水。

    有一次,学校汇演,负者道具的同学没有按时提交衣服。我是负责管这事的,我去找那些人的时候却看到他们还在打游戏,丝毫没有想起自己还有工作没做完。

    “你们的衣服什么时候交?”我带着怒气质问他们。

    他们却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快了快了。

    正当我准备与他们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陈轩来了。

    他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带着点笑意地说:“没事,竟然快好了就不着急了。你也不用发那么大的火。”

    听到他还帮别人,我的气就更大了。

    而他只是对我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没再说话。

    结果等汇演结束后,我再没在学生会见过那群人。后来逼问他才知道,他逐一找到了他们的错处,打小报告了。

    手段黑是黑了点,但我喜欢。

    是什么时候发现喜欢他的呢?好像是上次请他去看电影的时候。

    其实我一开始没准备请他看的。只是刚好买一送一,他又在我身边,就正好请了,才不是为了感谢他什么的。

    但是我很快就后悔了,因为这是一部擦边电影。

    电影里有好多关于同性恋的暗喻……

    他会不会以为……算了,我光明正大请他看的,他要多想就多想吧。

    看完之后,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啊!这哪是什么暗喻啊?这分明就是明喻啊!就差在宣传栏上写是同性爱了啊!!!

    “这电影还挺好看的,中间的转折一点都不突兀,很精彩。”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别扭,笑着找话题。

    他就像是把我当成了邻居家的小孩,就是那种不小心打破他家花盆,支支吾吾来道歉的小孩。

    “那你没看出这是一部关于同性恋的电影吗?”我冷生生地打断他。

    他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看着我,笑着说:“看出来了,导演想表达的东西很明显。”

    “那你就没什么想说的?”我问他。

    “嗯……”他先是沉思了一会儿,再开口道:“关于同性恋,我并没有太偏激的态度。或许是因为并不了解,但我相信爱上一个人并没有错。”

    我好像听见有风铃在响,是挂在街角的那种。我听着声音,仿佛能感受到微风拂过,阳光下落,不禁微微出神。

    “既然电影看完了,为了答谢你,就由我请你吃晚饭吧。”他打乱我的思绪。

    “那如果说,我是同性恋呢?”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坦白了我的秘密。

    他楞住了,有些惊讶,但没保持太久。只听到他温柔笑意浸润的嗓音:“那很好。”

    后面的事,我全然忘了个干净。只记得暑假分别后,我收到了快递,是他寄给我的。

    “那天看电影后,见你心不在焉,晚饭都没吃多少,有些在意。

    如果那天的言行冒犯了你,我实在抱歉。

    这是我那在附近买的一个小礼物,本来想当面给你,后面见你没什么精神就不了了之了。

    还好你告诉了我地址,也希望你能喜欢。”

    那是一个风铃,很漂亮。

    从此以后我不管搬几次房子,都会把它挂在窗户上,包括和你同居的家。

    我之前一直很恐慌,在发现我是同性恋的时候。也问过你,如果被千夫所指该怎么办。

    但是现在我明白了。

    有了你,我就拥有了面对世界的勇气。

    4

    3月30日

    我和刘岚吵架了

    是不是我太凶了

    去哄哄他吧

    算了

    明天还要出差

    3月31日

    我要去出差了

    刘岚没来送我

    上飞机前看到他了

    估计是假装来买咖啡的

    还带了口罩

    回来给他带礼物

    ——陈轩的日记

    我做了一个梦。

    关于我小时候的梦。

    自那件事之后,我的梦里全都是血,就像红玫瑰的颜色。

    我很久没有梦到小时候的事了。

    那时候花园里的红玫瑰开得绚丽,好像从来都不会凋谢。她也是这样的,一直喜欢玫瑰,一直都是笑着的。

    “陈轩,高中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搬家啊?”当刘岚第一次问起,我是忐忑的。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我在怕。

    “啊,如果你觉得冒犯就不用说了。”他笑着替我找了台阶。

    或许是我太敏感,我总觉得继上次看电影后,他同我好像亲密了不少。这会是我的好机会吗?

    或许是受她的影响,我对于爱情总有一种恐惧。像是对不贞不洁的恐惧,怕刘岚只是一时兴起。

    我是爱情里的胆小鬼。胆小鬼连幸福都会惧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

    可如果他是真地喜欢我呢?

    “轩轩要是以后有喜欢的人的话,千万不要让他伤心噢。”他听见那个总是穿着裙子的女人在说。

    “那怎么样才能让那个人不伤心啊?”年幼的他在问。

    “嗯……就是要把所有的秘密都和他分享,不要对他有所隐瞒哦。”她笑着说。

    “好的,mama。”他回了一个笑。

    “刘岚,你真地想知道吗?”我问他。

    “啊,你要是……”他显得有些局促。

    “没事,我告诉你。”我对他笑笑。

    “我的母亲那边的家族虽不是名门显贵,但也算书香世家……”我开口,声音是止不住的哑。或许是因为这是些陈年旧事,我竟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祖母在生我母亲的时候难产死了,所以祖父对我的母亲溺爱非常。

    而我母亲也在我祖父的要求下,出落了成为一个美丽大方的小姐。

    可我父亲是个穷小子。没上过高中,只能在厂里打工,一个月薪资只有5块钱的穷小子。

    我的祖父至今都不知道我的母亲为什么爱上了我的父亲,而且还离经叛道偷了户口本和他结婚。

    这本来是一个浪漫的富家女爱上穷小子的俗套话本,可是现实往往不是那么美好。

    我母亲怀了我之后,我的父亲为了让我母亲过上好的生活,拼了命的赚钱。他搭上了那辆去往深圳的火车,挥别了我的母亲。

    而祖父还是心软,答应了我父亲照顾我母亲的请求。

    事情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在我五岁那年,我的父亲就将我母亲和我接到了我们的新家。”

    说到这里,我微微一笑,对他说:“就是我们初遇的地方。”

    “而变故发生在我中考结束的那个暑假,我的父亲领回来了一个女孩。那女孩就比我小两岁,笑起来很甜。

    我父亲对我母亲说,这是他的孩子。”

    “私生子?”他抬眼,小心翼翼地问。

    “嗯。”我答。

    “我的母亲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或许是因为我的祖父过度的保护。使她无法接受自己爱情的不忠贞。在她眼里,爱情是犹如生命的东西,而我父亲的出轨就像是一颗炸弹。”

    我顿了顿,又继续讲下去:“那是我第一次见母亲发脾气,她像一个疯子。把家里的她精心挑选的家具砸了个一干二净。我永远忘不了她质问我的父亲。”

    “你怎么能这样?!你……”记忆里穿着红裙子的女人怒目呲牙,毫不顾半点礼数。

    “明明她连脏话都没学过,却及其像个疯子。后来父亲控制住了她,把她绑到了二楼的卧室。

    最可笑的是,做完这些事后,他竟然笑着问我,喜不喜欢meimei。”

    我几乎都要快笑出声来。记忆里父亲虚伪的脸占据了我的视线。那张清晰的脸又很快模糊,变成一团黑雾,消散在无端深渊。

    刘岚沉默着。他看着我,眼里有着我看不懂的亮光,却又显得格外坚定。

    “可令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我的母亲自杀了。

    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挣脱的绳子,怎么走上了三楼,怎么这么狠心连停留都不停留一下,就直接跳下去。”

    我仿佛看到大片大片的血,就像玫瑰一样的颜色。而我的母亲倒在里面,她身上那件红裙子都不及那玫瑰一样的红。

    嘈杂的音色如同尖刺一般涌入我的耳朵。我脑子里的波纹在狂跳。最后归于平静,只剩下一根再也起不了波澜的线。

    “而且你知道吗?那天是他的生日。哈……我妈是为了庆祝,才穿那条红裙子的。

    可我妈却死了!!她死了她再也穿不了红裙子,再也无法见到我了!”

    “陈轩……”刘岚出声。

    “我没事。”我看着他,稳定住情绪却又像是在酝酿下一次爆发,继续说:“我祖父的身体本就不好,听到我母亲的死讯,直接进了ICU,后来抢救无效也死了。

    我被我父亲锁在家里,见到他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

    “他老了不少,胡子也没刮,就急匆匆把我送上了车。

    那是通往我叔叔家的车。再听到他的消息,就是他死了。”

    我看着刘岚震惊的脸,突然觉得好笑。

    “他自杀了,和我母亲在同一个位置。”

    “他凭什么去死?凭什么在我母亲的墓碑上留下名字?凭什么要和我母亲的墓葬在一起!?”

    “噢,对了,更恶心的在后面。我的叔叔!”

    “他挥霍着我祖父和那个男人留给我的遗产!骂我的母亲是贱人!是娼妓!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如果我的祖父在死前没有给我留下律师,他现在还在我母亲的墓前作威作福!”

    “你敢相信吗?我身上留着的血?多么肮脏!多么罪恶!我现在想起来都要作呕!”

    “哈!”我笑出声来,却止不住的流泪。我没有在我父亲上葬礼哭,没有出席我母亲的葬礼。

    我该给谁哭?

    可这空缺了五年的眼泪,我无法阻挡!也不能阻挡!

    我顾不上刘岚,无法抑制住我的泪水。我只能抬眼,以我最大的努力控制我的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能道歉,以此抵消我的失礼。我只能默默念着,以抵消我过去到现在所以的罪恶。

    如果我当时没有无动于衷地看着那个男人绑我母亲,而是上前阻止。最终结局会不会因此改变?而我母亲是否不会死呢?

    多少次午夜梦回,当我看到她不再的笑靥。绽放的裙角也不再扬起,而是被黏糊的血给钉在地面上。

    “不,不。你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你……”他抓住我的手打断我,皱着眉看着我。

    “不……”我出声否认。

    我怎么能一股脑将我的怨念,我的悔恨全部灌输给他呢?尽管他是我爱的人又怎么样呢?

    我突然恍神,想起我那个叔叔在法庭上的话。

    “你这个克死亲爹亲娘的畜牲!你怎么好意思活下来啊你?你就应该和你那贱人妈一起死!我告诉你,你就算活下来也是个贱种!就该被人踩在脚底下,惹人嫌!”

    他早已进入了监狱,可在法庭上他的目光确是如此的阴冷,像是诅咒。那张长得与我父亲一般无二的脸,那些落在我身上的皮带和棍子,像张牙舞爪的恶魔腐蚀着我。那些乌鸦,犹如乌鸦一样的人……

    我的眼睛不敢看他了。我想起那群破皮无赖,像乌鸦一样的流氓。他们在我送我叔叔进监狱后,sao扰我。在我的门口泼油漆,打破我家的水管。他们骂我畜牲,猪狗不如。他们还在我高考前夕不断敲我家的门,就只是因为我那个叔叔欠他们钱。

    那些邻居的嘴脸,指点我的手指快要将我戳破,对向我的唾沫无一不是指责。

    他会讨厌我吗?

    “你会讨厌我吗?”我问了出来“我这样的人。我……我……”

    “我为什么会讨厌你?”他显得有些意外。

    “我……我这样冷血的人。我还把亲叔叔送进了监狱,我……我还……我还……”

    “不,我不会讨厌你的。”

    记忆像潮水一样把我淹没,窒息感如临地狱。

    “陈轩,陈轩!”刘岚大叫着,将我叫醒。

    “我一点都不讨厌你,我爱你啊!”

    “你爱我?”我闻声愣住,缓缓抬起头。

    “我爱你!我喜欢你!”他看着我,眼中的光宛如流动的水,令我着迷。

    “你爱我?”

    “对,我爱你。你爱我吗?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他说着,眼中的深情无法忽视。

    “我……”

    “陈轩,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可我……”

    “陈轩,我不管你经历了什么,有着什么过去。我现在看的是你,现在的你。而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喜欢我吗?”

    “我……我喜欢……”

    刘岚听着,他笑了:“那就可以了。陈轩,我们在一起吧。”

    我好像已经独自走了好远,好久。

    久到我都不记得周边是黑的了。

    我只知道向前向前,忘记了我究竟要干什么了。

    还好还好,能再次遇见你。

    “好。”

    5

    3月31日

    他要去出差了,下下个星期才会来。

    我要不要去送送他。

    不要,他昨天都没来哄我。

    算了,还是去看看吧。

    我只是去附近买咖啡,可不是特意送他。

    他好像没看到我

    ……

    算了,买橘子去。

    ——刘岚的日记

    我就这样把自己给卖了。我看着去给我买水的陈轩,心里五味杂陈。

    好像娶了个傻的。

    “走吧。”我说着接过他给我的水。

    说来遗憾,明明刚刚才经过关系的确立,分明是浓情蜜意的时刻。可那些还没见面的浪漫在期末考试的yin威下中道崩殂,而我们也只能将约会地点暂定在图书馆。

    有别与告白的轰轰烈烈,在沉静于现实生活后,反而有一种手足无措的茫然。有些东西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做出什么令人意外的事,却又只能矗立于微微颤动的指尖。

    就比如我左手旁的他的右手,到底牵不牵。牵了会不会显得不矜持,会不会太热情。万般思绪像微小的细尘,漂浮在两个选项键旁,颤抖着彰显自己的存在。

    算了,管它。

    在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皮肤时,我明显察觉到他的一躇。正在犹豫他是不是不喜欢,我是不是太冒犯的时候,我感受到他的回握。

    他的手掌有些粗糙,但没有茧子,像是抚摸书页的质感。他有很明显地控制力道,小心翼翼却又显得格外的珍重。

    好像,也挺浪漫的。

    当然仅限于我没看到人山人海的自习室的时候。

    正在我准备问问那位因为抖腿而占着一个桌子的同学愿不愿意割爱时,陈轩笑着对我说:“你等一下。”

    然后他开始在手机翻找什么,随即对那位同学说了几句。那人突然感恩戴德对陈轩抱拳,急忙走了。

    “你对他说了什么?”我轻声问。

    他笑了笑,也轻声回我:“那位是我们的学长,是学生会副会长的组员。刚刚副会还在群里发寻人启事。”

    他对我亮了亮手机,是一条简短的聊天框。

    我此时想跟那位学长一样对他抱拳。毕竟我是一个从来不看群里消息,一般都是把手机设成免打扰的人。

    然后是无尽的学习……

    大概一个小时后,我从繁重的书中抬起头,揉了揉发涩的眼角。

    而陈轩带着副眼镜,正盯着电脑屏幕。

    因为他的度数并不高,所以平时很少带眼镜。我看着他那副微微反光的金丝眼镜,配上与平常笑着不大相同的严肃脸。

    嗯……还挺禁欲,要是做的话……

    他察觉到我的视线,轻声问我:“怎么了?”

    “没……没有。”我有些慌乱。

    这……这可是在图书馆啊!你搞什么黄色啊!

    “真没事吗?你脸挺红的。”他笑着开口。

    “没……没事。”我捂着我发烫的脸。

    他笑得更开心了。

    “对了,你能帮我看看这个吗?”他将电脑转向我这边,神色变得有些紧张。

    我调整好面部表情,假装专业地看向电脑。

    上面是一篇论文的初稿,已经差不多成型了。

    “这是作业?”我问。

    他点点头,小声说:“下个星期要交。”

    “我……”他顿了顿,继续说:“我想让你帮我看看标点符号。”

    我挑了挑眉,仔细地看了看。

    ……

    “你这个标点……”我有点意外地说。

    “其实我语文还可以,但是就是标点老是弄错……”他解释到。

    我看了他一眼,余光注意到他有些红的耳尖。

    哈哈,被我抓到了吧。

    “那我帮你改改吧。”我模仿他的招牌笑容,说。

    回去的时候,太阳在告别天边的云。

    “陈轩。”

    “嗯?”

    “你过年是一个人吗?”

    “嗯。”

    “那你来我家吧。”

    “好。”他笑着回到。

    不过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我还是没敢和爸妈说陈轩是我男朋友。只是说是室友因为一些原因留在我家过年。

    我在和陈轩沟通的时候,有担心他会不会生气的。但他没有丝毫影响,反而笑着对我说:“你肯收留我,我就很开心了。”

    我总觉得对不起他。

    我的父母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

    不听建议不听劝,一心认为自己的想法造福人民,造福社会,造福自己的孩子。

    我身为继我哥后的一根苗苗,以后肯定是要结婚生子,为家族营造一个和谐幸福的家。

    才怪。

    “看来他们不在。”我问了家里的保姆,说是要去国外出席什么酒会,短时间可能回不来了。

    “那我们只能过二人世界了。”我冲他笑,又说:“我先带你去我的房间吧!”

    两个人的行李其实并不多,毕竟只休息一个月。而且我还换算要在开学前出去多玩两天。

    “我睡你的房间吗?”他问。

    “怎么,刚成了我的人就想分房睡啊。”我开玩笑道。

    他也笑了笑,对我说晚饭的事。

    “嗯……好像保姆在冰箱里留了点食材。”我对他眨眼睛,说:“想不想吃我做的饭。”

    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对我说:“那我可得期待一下了。”

    “那你收拾完衣服洗个澡吧,洗完就差不多可以吃了。”我知道他是个厨房杀手,就没让他下来帮我。

    饱餐一顿后,就可以干大事了。

    “好吃吗?”我问他。

    “感谢刘大厨的精湛技艺。”他十分配合地鼓鼓掌。

    “那是,我先去洗澡,你先随便看看。”我对他说。

    其实这话真假参半,洗澡是真的,但准备道具和清理也是真的。

    因为期末的匆忙和住寝的麻烦,我们至今为止都没有完成一件事。

    生!命!大!和!谐!

    到不是我不想,但他半点不着急的样子,我又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偷偷的在网上查各种奇奇怪怪的片子,较为保守的和花里胡哨的理论知识学了一大堆,但就是不实践。

    可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不行的样子啊。如果真不行的话,那我就为爱做一好了。不过先试探试探,观察观察情报才好对症下药。

    我特意在网上查了查,说是什么穿男朋友的衣服会比较容易的样子。所以我偷偷摸了件他的衬衫套在身上,里面什么也没穿。

    唔……他的衣服真的好大,不过这样真的能行吗?

    我悄悄溜出浴室,看到他坐在床边,好像在找什么。不过我没多想,直接扑倒他身上。

    “哥哥。”我亲附在他耳边说。

    他突然一顿,耳朵却在迅速升温。

    “有反应了”。随后我将两只手搂住他的脖子,想咬一咬他的耳朵。

    可我突然看到他手里的东西。

    避!孕!套!

    还和我买的不是同一个牌子。

    好啊,你在这等着我呢。

    我干脆直接撩开他的手,坐在了他的腿上,用我的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子。

    “哥哥,你在找什么呢?”我明知故问到。

    我下/身什么都没穿,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睡衣的柔软和腿间那物的胀大。

    不急,得慢慢来。

    我故意用大腿内侧的rou摩了摩他的东西,随即扮作一脸纯真的模样,问他:“哥哥,我好看吗?”

    我觉得我现在绝对是个妖精,所以上啊陈小轩,不上不是人!

    他没回我,但我见他喉结滚动,显然是一副动了情的样子。

    看来还得加点猛料。

    我将头靠在他的脖颈处,低声说:“哥哥,我真的好痒啊。”

    刹那,我突然被他压在身下,只听他比平常更低沉的声音:“你真的……”

    我直接打断他,说:“如果你在不上,我自己来也不是不行。”

    6

    要学会做饭

    岚岚不喜欢吃香菜 生姜 还有芹菜

    ——陈轩的备忘录

    从小时候起我就知道,母亲是个公主

    而我也被祖父教导要懂礼貌,要做个绅士,要自谦,不能骄傲。

    不然等祖父的拐杖打过来的时候,我只能浑身颤抖。

    我的母亲很美。我很爱我的母亲,但同时存在一种异样感。这种感觉像是母亲身后长长的影子,我怎么追也追不到。

    祖父只教会我乖乖地挨打,还没来得及教会我如何反抗,我就被父亲接了回去。

    父亲很爱母亲,我能感受到。但父亲投向母亲的眼神里也有一点奇怪。

    母亲爱玫瑰,她常常穿梭在自家花园里的玫瑰田里,从而忘记接我放学。而父亲也不会来接我,只会用我看不懂的眼神去看她。

    所以我很早就学会了自己回家,可没有人会夸我。

    有时候我在想,爱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它们都倚附这某样东西生长。就像祖父对母亲的爱,它依赖着某种怀念。

    祖父爱母亲吗?爱,因为这是他的女儿,是他早亡的妻子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父亲爱母亲吗?爱,因为这是他的妻子,是他对某种这辈子无法触及到的东西的一个最后的脚印。

    那母亲爱什么?她爱玫瑰,因为这是爱情的象征,是里最美好的象征。

    噢对了,她还爱她自己。

    没有人爱我,他们给予我的任何东西都是在我是他们的孩子,孙子的前提下的。是我不值得吗?没有人回答我。

    没有人教我怎么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好像他们都认为这个是本能,掺杂着烟火气和铜臭味的本能。

    可我找不到,是我太笨了吗?我明明已经尽力做一个绅士,做一个温柔且谦卑的人啊。

    然后我学会了恨。恨玫瑰花,因为我固执地认为是它夺走了母亲对我的爱。恨父亲,因为他将所有明明要给我爱的人全部杀死。恨这个世界,因为它从来都没有善待过我,却要求我自力更生。

    我是个自卑的人,这我很清楚。像阴沟里的蛆虫,雨后腐烂的树叶,白衣服上怎么擦也擦不掉的黑点。

    但我遇到了一个人,这应该算是再见。

    他长得很像玫瑰,娇弱的,柔软的,要用无数的肥料与心血喂养的。

    我的第一眼是讨厌,就像讨厌那个夏天无人照顾枯死的玫瑰,太脆弱了。

    可他有茎,上面的尖刺并不锋利,但扎得人很疼。你又可以小心避开它,就能捏住,然后连根拔起。

    所以在爱上他的时候,我尽量不去触碰他。

    我爱他的刺,锋芒又美丽。又怕他的刺,我怕它全竖向我。

    我其实可以全拔了,将他养在笼子里。可那样的话,我又和我的父亲,祖父有什么区别。

    可我又壮着胆子,一步步靠近。

    或者可以换一种说法。

    自卑自卑,它刻在我的脊骨之上,让我只能用皮rou掩盖。它让我不敢靠近我的恋人,而我却在用无数个谎言迷惑我自己。

    他明明已经全部张开了他所有的花瓣,收起了他所有的尖刺,就等你来拥抱他了啊。

    胆小鬼,胆小鬼,快去吧。

    我的爱人是个胆小鬼,所以我要主动一点。

    ——刘岚的备忘录

    汹涌的吻要将我吞没,而后又化作一丝丝温柔的爱意。他的舌头涌进我的口腔,细细勾勒我的牙齿,又横冲直撞地与我的舌头纠缠。

    我能感受到他的手从我的大腿向上进攻,直直地冲向我的后xue。

    来吧。我尽量放松身体,让他知晓我的意思。

    他的手指在xue口停留了一会儿,但还是试探性地插了进去。

    仿佛此刻每一个点都在被放大,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修长的手指在里面慢慢地搅动。迟缓地,小心地,但我还是忍不住绷紧身体,从嗓子眼里哼出声来。

    渐渐地,我口中的津液止不住地涌现,但嗓子还是干的很。他放过我的唇舌,临走前吻了吻我的嘴角。

    “没事的。”他说,眼里是翻滚的欲,随后去抓我胸前的乳尖。

    我一只手摸着他的后颈,一手去寻他的性器。

    他突然将我抱起,放于腿上。我轻易找到了他的东西,然后慢慢taonong。

    那东西长得吓人,一想到它要进入我的身体就不免有些害怕。一股痒意从我的胸前传来,他的舌头正有技巧地舔弄我的乳尖,另一只手在蹂躏另一个。

    “嗯哼。”他突然一吸,一阵酥麻感传来,我不禁出声。同时,他的第二根手指出其不意地捅了进去。

    “啊!”我又是一叫。本来还算通畅的rou道在两根手指的搅弄下变得生涩难行。他小心地探索着,甬道里的软rou拥挤着想要将他排出。他随即一捅,不知无意还是有意地按到了某个点。

    “哈。”在那一瞬,我仿佛电流激过,酥麻感犹如层层叠浪想我推来。

    第三根手指也进去了,且带有着某种规律地动着,时不时触达那个神秘的点。它们时慢时快,xiaoxue被玩弄得无力抵抗。

    “扩张得……差……不多了吧”我对他说,伸手去够丢在床边的避孕套和润滑。

    我想帮他戴上,手却不自主地抖。“嗯哼……”他的牙齿轻轻咬弄我的rutou,我的余音在缓缓颤抖。我打开润滑,挤在手上,再用手抚摸着他粗长的性器。

    然后他将我放平,手从xue口中退出。然后将我的两条腿搭于肩上,性器对准xue口。

    “嗯啊!”他的性器插了进去,痛感蔓延于xue口。生理泪水模糊我的视线。我不禁扬起下巴,一只手紧抓白色的被子。

    空调的温度平衡稳定,房间里的温度却逐渐升高。我的脊背上全是汗,就连额发也紧贴与我的皮肤。

    “嗯。”我听到他的闷哼,随即缓缓抽插。我不由用力攥紧被子,仿佛能替我分担一点酸痛,可还是无力回天。

    “嗯……疼。”我用手遮住我的眼睛,皱着眉呻吟。我像石头投进大海。压强紧紧裹住我,我却一心沉落。

    “没事的。”他掐住了我的腰,用力碾磨每一处嫩rou。

    “啊!”情欲和爽感代替微小的疼痛。我的神色逐渐涣散,却能感受到汗水滴落。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像是快要到达某个高点。

    他慢慢加快速度,然后退至xue口,用力一顶,正好顶在我的点上。

    “哈啊……”我叫着,如同发情的猫。性器早已直立,马眼处射出白色的jingye。

    他伸出手taonong着我的还半硬的性器。白色的jingye沾满了他的手,使略微骨感的手显得色情无比,

    “哈……啊,别,太……太快了。”他极速地抽插让我快要晕过去。我止不住地叫,却又莫名地羞愧,心口不一地想让他快点。

    我的腰有些疲软,渐渐支撑不住。他又换了体位,将我立起来半跪着,他背对着我。

    进……进地更深了。我无力在支撑我的身体,任由头埋在被子里。

    又是几下插弄,他突然一声低吼。我隔着薄薄的膜感受到热流充盈我的xue内。

    他射了,我舒服得要晕过去。

    但是还没完,他快速换了套,将我搂在怀里。我睁开眼睛,看他一副兴致昂扬的模样。

    “你不是说要自己动吗?”他恶劣地低笑着。

    “啊,什么?等等……”

    没等我说完,他捏着我的肩膀对准xue口用力按了下去。

    我不记得那晚到底做了几次,只知道第二天我的腿都是抖的。

    7

    3月28日

    陈轩怎么最近怎么忙,天天早出晚归。

    3月29日

    不行,我要讨个说法。他要是出轨了,我直接天凉陈破。

    ——刘岚的日记

    “嗯……”刺眼的阳光洒落我的眼睛。我眯着眼嘟囔一声,转头就看到陈轩这个罪魁获首早已穿戴整齐,还套了一条不符合他气质的围裙。

    “啧……”我不满地砸吧砸吧嘴,心中苦诉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他看我醒了,蹲下来给了我一个早安吻。

    “起来了,宝贝。”他由着我蹭了蹭他的脖子。

    噫,做了就喊我宝贝,不做就叫我刘岚。我抖下一阵鸡皮疙瘩,找起了衣服。我无意中撇了他一眼,看他脸红的跟个纯情少男一样。

    呵呵,昨天做了这么多次也没见你脸红啊。

    “咳,我煮了面。你换好衣服就下来吃。”说完,他溜一样跑下了楼。

    哼,昨天的仇我可都记得呢,别以为一碗面就能收买我。不过转念一想,昨天好像是他帮我清理的,而且也是我先激他的,这么直接把气全撒在他身上也不对。

    算了,原谅他了。我想着,揉着腰进了浴室。

    “陈轩!!”我看着镜子里的人,不由得发出怒吼。

    他昨天到底做了几次啊?!

    镜子中的人敞开着睡衣。白皙的皮肤上遍布爱痕,脖子上更像是被叮了好几个包,一看就是被欺凌过分了的。乳尖红肿,还不正常地高高立起。这副姿态就宛若束之高阁的禁脔,甚至睡眼惺忪都让人觉得是风情万种。

    陈!小!轩!你!完!了!

    可最后还是没找他麻烦。

    “面好吃吗?”他颇为期待地问我。

    “嗯,还不错。”我高冷地回答他。

    其实不然,这面煮得太过了,都坨在了一起,可竟然还有些没熟的部分混入其中。

    不过我见识过他的厨艺,说是杀手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碗面应该是他最高的水准了。

    算了,就小小地原谅你一次吧。

    “是吗?那我也尝尝。”说完,他就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双筷子,挺开心地在碗里挑了根尝尝。

    他嚼了两下,好像是没嚼动。他没说话,脸色有些难看。

    “其实还行……”我说。

    “别吃了,我倒了出去给你去买。”他说着将面条吐了出来,就要去拿碗。

    我急忙抢过碗,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个干净。“其实真挺好吃的。”我用力咀嚼着嘴里堪称面团疙瘩的东西。

    他看我这副样子,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着把碗洗了。

    我赶忙咽下口中的面,没想到被呛得直咳嗽。他急忙拍着我的背,眼中是淡淡的歉意。

    “咳咳,没,没事。”我摆摆手,然后抱住他蹭了蹭,说:“行了行了,以后我教你做面。刘大师出手,包教包会。”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笑着嗯了一声。

    然后就是无聊的排解时间,我带他去了我的小秘密基地。

    其实就是一个废弃的阁楼,上面一般放一些杂物。但我还是挤出了个位置放我的小宝藏。

    其实也说不上宝藏,我是个很难断舍离的人,尤其是对一些富有意义,承载故事的东西。我左翻翻,右翻翻,翻到什么就和他讲什么。

    他一副饶有趣味的模样,在参观我的童年上他总是像一位年轻勇敢的冒险家。

    我突然翻到了一本相簿。封面还是用报纸包着的,上面写着歪歪斜斜的“刘岚”二字。

    他眼睛一亮,接过手里,问了我一句:“我能看吗?”

    我点点头,随着他翻开的手看去。

    “这张是我奶奶和我。”我指着照片上穿着时髦,丝毫不显老的妇人。照片年纪有些大了,再加上没做什么防护措施,边角早就被水腐蚀的看不清了。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爸妈又忙,所以都是奶奶照顾我。”我为他解释道。“而且她思想很开放,二十多岁生完我爸就和我爷爷这个上世纪遗留的老古董离婚了。”

    “所以其实我不像我妈或我爸,更像我奶奶。在高中之前都是她在照顾我,如果没有我奶奶我可能也会变成我爸那样循规蹈矩的老顽固。”

    “她在我高一的时候就去世了,不过我敢说她这一生都活得潇洒漂亮。”

    陈轩他笑着看着我,等我讲完他说:“我以前见过你奶奶,她曾经用点心换过我家的玫瑰。”

    “哈哈,是她的风格。”我听完笑了。

    “这张是出去野餐……”

    “这张我不太记得了,好像是钓鱼……”

    “噢噢,我记得这张……”

    我兴味十足地讲着,他不厌其烦地听着。时间一点点流失,正如我再度记起的童年。

    翻到了末尾的最后一张,但它并不是人物肖像,而是一片花海。照片里玫瑰傲然怒放,大方地迎接着骄阳。绿意盎然的枝蔓婀娜多姿,巧妙地捧着还没开的花骨朵。

    花海中有一个小小的头露了出来,我认出这是小时候的自己。

    他拿起这张在我眼前晃了晃,说:“我记得这张。当时我放学回家看见一个人举着相机翻进我家花园,还以为是小偷。结果这个小偷还让我帮他拍照呢……”

    “往事不要再提。”我迅速打断他,表示再说就翻脸。

    他笑着看着我,一副坏人得逞的样子。

    我将照片抢了过来,末尾还不忘瞟他一眼。

    “这可是我们的初遇呢。”他无辜说道。

    但是我的黑历史,我默默在心里说。

    后来我们腻歪了一整个下午,但是意外发生了。

    我哥回来了!

    虽然我提早就说了有舍友会来住,但是他看到了我和陈轩接吻。

    ……

    !!!怎么办!总不能说是不小心碰到一起,然后又不小心舌头挨舌头吧!

    然后我就坦白了。

    我看着他不停地揉着他的眼角,不由想起从前他总是替我背锅的模样。

    “你要告诉爸妈吗?”他重新戴上眼镜问我。

    我想了想,嗯了一声。

    “可是岚岚……”他看样子想劝一劝我。

    “哥。”我打断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你以后会和我未来的嫂子结婚吗?”

    他有些哑然,但还是嗯了一声。

    “那我也想和他结婚。”我笑了笑,“你会祝福我们的,对吧?”

    他张开口,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句:“好,需要我来说吗?”

    我摇摇头,对他说:“不用了哥,从小到大你已经帮我够多了。”

    “出去找酒店住吧,爸妈待会就会回来。今晚有酒会,他们看到你会抓你去的。”他说。

    “嗯……待会吧,我想今天就和他们说。”

    他有些惊讶,又笑了起来:“速战速决,是你的风格。”

    我也笑了笑。

    好,现在要抚慰受害者情绪和准备后事了!

    我上了二楼,进了卧室,看到被我赶到这里的陈轩。

    他看到我,有些担忧,想开口说什么,但被我打断。

    “男朋友,私奔吗?”我笑了笑。

    8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

    提心吊胆的

    春天

    ——余秀华

    陈轩拉着两个行李箱走在大街上,风灌进他的风衣里,是刺骨的凉。他找了约定好的酒店,订了房。

    他在大厅坐了良久,看着外面熙熙攘攘下起了雪。

    他不记得他此生中看了多少场雪,只是这一场格外的动人。

    因为有个人披着寒来找他。或许那人并不风霜明月,可落在他眼里确是如星辰般耀眼。

    “等了好久吧。”刘岚搓了搓手,笑着看眼前人。

    陈轩没答,只看着他脸上的红印。

    刘岚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伸手挡住了脸,说:“这个啊,我爸情绪一激动就喜欢打人……”

    陈轩伸出手,将他拥入怀中。

    仿佛一切都在颤抖。他能听见他鼓动的心跳,从奔流的血液中传来。

    泪不觉打湿了衣衫,一切又是那么安静。

    雪色白皙,叫醒了半片山河。

    刘岚抬头,带着泪水的痕迹。

    “外面下雪了,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好。”

    他这一辈子都记得,刘岚站在雪里的样子。

    柔软的白气从他嘴里呵出,像是快要把雪给融掉。他的头发上有星星点点的白,发间还在微微颤抖。

    他就站在那里,笑着,世间美好拥他入怀。

    “陈轩!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白了头啊?”

    “算,我们一定会白头的。”

    他的浪漫都是他给的,他想。

    9

    4月1日

    飞机失事了,人没找到。

    这只是个玩笑对不对?

    4月8日

    还没找到。

    4月9日

    他死了。

    4月10日

    去找你。

    ——刘岚的日记

    我自幼身体不好,父母又没时间管我,所以只好把我寄养在郊区奶奶家,只有逢年过节会来看我一次。

    所以我家分明还算富裕,却让我当起了留守儿童。不过还好奶奶给了我足够的关爱,让我拥有了一个较为正常的童年,至少比我哥好。

    我有一个爱人,他很温柔也很自卑。这或许与他的童年有关,但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他。

    我们不是没吵过架,甚至我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我认为我们并不能走很久。因为我对他的爱虽说不上一见钟情,但有冲动的成分。而他对我始终没变,但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小心翼翼。

    还好,我们已经一起走了六年多了。经历过出柜,异地好多好多的事,但我们都走过来了。

    正当我以为我们会一起变老,然后一起找个养老院度过余生的时候。

    他死了。

    没有预兆,没有提示。

    就这么直接了当地死了。

    负责这起事故的人员告诉我,飞机几乎就是在落地时爆炸的,机身炸毁了将近八成,逃生是不可能的事。

    我不信。

    他说过要和我白头偕老,相濡以沫的。

    他说过或许等我们老了说不定可以领结婚证的时候,他就会柱着根拐杖,颤颤巍巍地牵着我的手带我去结婚的。

    他说过等我们结婚了,就会带我回老家一趟,给我一个惊喜的。

    他说过的。

    他说过的。

    大骗子。

    他骗我说我的未来里一定有他相伴,可到头来却只剩下我了。

    大骗子……

    我在他的电脑里找到了一封邮件,是3月29号的。署名是个我不认识的人,内容大概是让他去一个老家的地址,检查什么东西。我还查到那天他根本不用去出差,而且那张机票的终点就是老家。

    我连夜买了火车票,去了。

    那个地址是一个花圃,收着他的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爷爷。

    老爷爷告诉我,两个月前有人订好多玫瑰送到一处住址,贴心照顾,还付了两倍的定金。

    而那处地址正是他小时候的家。

    我推开那扇早已锈蚀的铁门,看到了那个种满玫瑰的花园。

    我好像回到了模糊的初见。

    玫瑰傲然怒放,大方地迎接着骄阳。绿意盎然的枝蔓婀娜多姿,巧妙地捧着还没开的花骨朵。

    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从小就与他熟识。

    我能看到我未曾窥见的他的十八年吗?我能与他少年相识,然后相知相爱吗?我能在他最黑暗的时候陪他伴他,始终不离不弃吗?

    答案是未知的,但我想上天曾给我一次机会。于那个玫瑰色的黄昏。

    “这就是你想给我的惊喜?”我走进玫瑰从里。

    “那你倒是亲自领我来看啊……”

    我现在多希望有人能拍拍我的肩,告诉我他没死,而是一直在这里等我。

    他说不定会拿出他珍藏已久的戒指,单膝下跪,说着俗烂调的情话。

    最后末尾是一句:“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而我会哭着笑着回答他:“我愿意啊,我很早就愿意了。”

    我的爱人,我的男朋友,我的陈轩。

    我很早就愿意了。

    黄昏渐晚,一滴滴泪水滴落至玫瑰花瓣,绽出花来。

    告白是我,求婚是你,那现在轮到我了。

    我去找你,好不好?

    The en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