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山 完

    麦耶尔没想到，获得魔法矿石的开发权竟然很容易。

    也许因为在中等吸血鬼极端重要的大事在高等吸血鬼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麦耶尔拿着那张薄薄的纸这样想着，就在刚才，国王随便拿了一张纸，匆匆写了几句就随便用魔法把纸送到了麦耶尔手里。

    他看起来那么无所谓，好像就像看到了一朵小花一般漫不经心不足挂齿。

    “艾伦，你留下吧。”国王说，麦耶尔当然明白这是下逐客令了，鞠躬过后就离开了，林肯和路西法也离开了，只留下艾伦抬头看着国王。

    “国王陛下。”

    “找到他了吗？”

    艾伦低头：“抱歉，国王陛下，我还没找到他。”

    国王看了一眼艾伦，抿了抿嘴，艾伦急忙跪了下去：“国王陛下，我……！”

    “哎，小孩子啊。”国王叹了一口气，他站了起来，“总是妄图离开自己的小世界。”

    艾伦没有说话，他还没有孩子，至少现在他认为他没有孩子，所以他不清楚国王话里的意思。

    “国王陛下？”

    “他就像花一样漂亮，又脆弱，没有我的爱和呵护，他就会死。”

    阿波罗确实像花一样漂亮，不，阿波罗美得就像天上的月亮，就算是艾伦也不得不承认阿波罗是极端美丽的，但艾伦对国王对阿波罗的感情不太赞同，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阿波罗时，阿波罗像只猫一样坐在国王的腿上，表情淡然，没觉得奇怪的。

    “我给你的那些夜莺还喜欢吗？”

    “它们好吵。”阿波罗说，“让它们好好睡一觉吧，它们一直在唱歌。”

    “好的，好的。”国王看向了艾伦，“有什么事吗？”

    艾伦跟国王说了事情以后，离开国王的城堡，看到了满满一地的死去的夜莺。

    阿波罗被他驯服得像一只咩咩叫的羔羊，国王曾这么对艾伦说，他总是对阿波罗说一句话，反反复复。

    “你要服从我，服从你的国王。”

    “我会的，父亲。”阿波罗歪头看着国王。

    可如今阿波罗突然毫无征兆地离开了。

    “你必须要把阿波罗找回来。”国王的话把他拉回现实，艾伦退去，独留国王孤独地在那里，而国王不觉得孤独，只是眯着眼睛，显然在享受这月光。

    “My　love，My　life，My　son。”

    “我等着你回来。”

    鸟最后都要回归金丝笼。

    花必须在温室里长大才能活下去。

    而另一边阿波罗好像听到了他父亲的低喃，他抖了一下，莱尔看了他一眼。

    “冷吗？”

    “不是。”阿波罗把脸枕在膝头上，看着躺在自己身旁的莱尔，莱尔看了他半天，像是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地坐了起来。

    “我突然想知道你家究竟是什么情况了。”

    “哦？”阿波罗挑眉，他穿着有点发黄的睡袍，是莱尔翻出来的布莱克夫人的睡袍，他穿在身上都太过宽松了，“为什么？”

    “你都知道我家的那么多情况了。”莱尔伸手戳了戳阿波罗的额头，“我甚至都带你去看我家历代布莱克家主的画像还介绍给你听，知道一下你的家里的情况怎么了？”

    阿波罗没说话，只是玩着他的发尾，莱尔看他半天没说话，也不指望他说什么：毕竟如果阿波罗不说的话，他也不会再刨根问底，每个人都有秘密，他是知道的，莱尔翻身背对着阿波罗闭上眼睛准备睡去。

    “……我没见过我的母亲。”

    莱尔睁开了眼睛。

    “我的唯一认识的亲人就是我的父亲，据我父亲偶尔说我好像还有个姑姑，但我从来没见过她，”阿波罗面无表情，好像讲一个与其他人无关的事情，“我的父亲什么都给我————如果我不想要什么东西，隔一会儿我就不会再看到它了，如果我称赞珍珠很漂亮，第二天我就能看到满满一浴缸的，最大，最美丽的珍珠，一刻不停地送来，直到我说不为止。”

    莱尔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阿波罗还在说着。

    “我父亲很喜欢亲吻我，我想就像你说的，他确实非常喜欢我，他喜欢我坐在他的大腿上，小时候就是如此，现在也是，这就是我家的全部情况，”阿波罗俯身，低头看着莱尔，“你没有睡，那你为什么要背对我呢？”

    “……你的家庭情况有点吓到我了。”莱尔坦诚，他不得不转身，和阿波罗对视，阿波罗一动不动，莱尔感觉他好像被阿波罗掌控在手里一样，“那照你那么说，你父亲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选择离开？”

    “我的贴身女仆亲了我。”

    “……啊？”

    阿波罗躺莱尔身旁，那压迫感消失了，让莱尔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她身上有月桂的香味，她很温柔，是在我身边最长的一位贴身女仆，那天和平常一样。”

    那天本该和平常一样。

    那位贴身女仆为阿波罗梳着他的头发，阿波罗坐在那里，和往常一样天马行空地想着，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想起了莱尔，事实上这不是偶然，因为阿波罗总是想起莱尔，那个在宴会里只相处了三天的和他一般年纪的年轻吸血鬼，阿波罗见惯了像机器一般的仆从，自然会对活生生的莱尔感兴趣。

    他想起了莱尔讲的那些关于父子的故事，和他所接触的全然不同：莱尔的父亲从不亲吻他，但莱尔的父亲教给莱尔很多东西，莱尔的父亲会给莱尔买东西，但不会太多，只有一点点就足以让莱尔开心。

    究竟他古怪，还是莱尔古怪呢？

    想到这里他微微偏头，看向了自己的贴身女仆，贴身女仆是一位人类，有一头栗子色的长发和蓝眼睛，她很漂亮，气质就像母亲和长姐。

    “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怎么了？少爷？”

    “父亲和我的关系是正常的吗？”

    女仆停了手。

    那一瞬间她看起来很犹豫，但她仍然镇定：“为什么要这么问呢？少爷？”

    “我父亲教我这个方面不多，我遇到了一个人……他的家庭情况和我很不相同。”

    女仆看起来很悲伤，她放下了梳子，犹豫了良久，最后还是低头亲吻了阿波罗的额头。

    “我很高兴您终于意识到了，阿波罗少爷，”贴身女仆说，“这确实是不对的，您应该逃离这不正常。”

    阿波罗唔了一声，似懂非懂。

    结果第二天他的贴身女仆不见了踪影，当晚一个低眉顺眼的女仆为他奉上了一杯血，阿波罗喝了一口。

    ————然后他统统吐了出来。

    那血里面有月桂的香味。

    “然后我和父亲大吵了一架，”阿波罗说，“我蛮喜欢那个女仆的，被她亲吻我非常乐意的，于是我就离开了。”

    “你很伤心吗？”

    “伤心？”阿波罗皱眉，“我只觉得不高兴。”

    莱尔同情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吸血鬼，阿波罗显然是一张白纸，但他的父亲把这白纸揉皱了，哪怕把他抚平，都能看到那皱褶。

    他搂住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吸血鬼，阿波罗没有挣扎，只是从善如流地搂住了莱尔的腰。

    “你真可怜。”

    “大多人都说我是幸福的。”

    “在我看来，你是最可怜的那个。”莱尔还算温柔地说。

    是的，阿波罗真的很可怜。另一边，艾伦真的也这么想。

    国王确实爱阿波罗，显然如此，但那更像对情妇的，对宠物的，但独独不像对儿子的。

    阿波罗甚至从来没被当作一个继承人来培养，唯一称道的就是他的剑术：据路西法将军说，阿波罗的剑术恐怕已经超过了他，如果阿波罗参加任何一场战斗，那么他们不会派出任何一支军队，而阿波罗也会毫发无伤地胜利，他什么都学得很快。

    国王显然打算让阿波罗当一辈子的笼中鸟，对于吸血鬼来说，一辈子确实太过，太过漫长了，阿波罗只能一辈子成为那个不被人知晓的王子，他的美貌，他的剑术，是供国王观赏的。

    他正想着，抬头，就看到走廊里麦耶尔正和林肯祭司说话，真怪，他明明放轻了脚步，可麦耶尔还是回头看着艾伦，林肯没有动作，只是抚摸着一个东西，等抚摸够了，他才还给麦耶尔。

    “我想问问，”林肯静静地说，“你的家徽周围，摸起来像花一样的雕刻，是玫瑰吗？”

    “是月季，我妻子跟我说过，虽然两者很像，但玫瑰是玫瑰，月季是月季。”

    “是吗……谢谢。”那一瞬间林肯看起来很失望，但他还是礼貌道谢，就那么孤独地离开了，艾伦走到麦耶尔身边。

    “我第一次看到他说这么多话。”

    “我很惊讶他竟然姓德古拉。”

    “好像是先王打算留一条德古拉的血脉，毕竟德古拉家族再怎么说也是吸血鬼的第一条血脉，杀光了他们怎么也说不过去，他是最后一位德古拉王的弟弟。”

    “历史太过遥远和虚渺了，最重要的是看向未来。”麦耶尔不太感兴趣，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放在贴身衣服口袋里，“采办完那些东西，我就可以回去了。”

    “我迫不及待想回去见莱尔他们了。”

    他可不知道莱尔给他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